“真是闲处光阴易过”,用一句话带过了贾雨村的离开。
小时候写作文,不管什么题目,开始都是光阴似箭,作者也是用这话转折。
“倏忽又是元宵佳节矣”,前文提到“好防佳节元宵后”,现在,和尚的诗要应验了。元宵节时,士隐命家人霍启抱了英莲去看社火花灯。“霍启”,是“祸起”;“英莲”,是“应怜”,都是谐音。
“半夜中,霍启因要小解,便将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待他小解完了来抱时,那有英莲的踪影?急得霍启直寻了半夜,至天明不见,那霍启也就不敢回来见主人,便逃往他乡去了。”一个小小的人间故事,好像我们打开报纸看到的一个小角落里的社会新闻。这个社会新闻也许我们永远不会注意,可是作者忽然将它放进来,变成事件的开端。
甄士隐夫妇当然很难过,“夫妇二人,半世只生此女,一旦失落,岂不思想,因此昼夜啼哭,几乎不曾寻死”。
这是第一个灾难,再看第二个灾难。又到了三月十五日,他们家旁边,贾雨村借住的那个葫芦庙,因为炸供(用大油锅来炸供品)一不小心,油锅火逸,就烧着了窗纸。“此方人家,多用竹壁”,都是竹子木头结构的房子。“大抵也因劫数”,注意,“劫数”是在讲命运了。“于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六,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般。”甄士隐家就被烧掉了。第二个大祸来临,家里面早已烧成“一片瓦砾场”。“急得士隐惟跌足长叹而已,只得与妻子商议,且到田庄上去安身。”
女儿走丢,家里失火,最后只能到乡下栖身。他们算是乡绅,有一些田地租给佃农的。可是,第三个灾难又来了。“偏值近年水旱不收,鼠盗蜂起,无非抢田夺地,民不安生,因此官兵剿捕,难以安身。”甄士隐只好把田地都折变了,携了妻子和两个丫鬟投他的岳丈家去。
在古代社会,一个男子要去投靠妻子的娘家,已经是最不得已的状况,这个岳父一定是给他很难看的脸色。他的岳丈名唤封肃,谐音“风俗”这两个字。
封肃也不是坏人,但是看到落难的女婿来投奔,窝囊死了。
“幸而士隐还有质变地的银子未曾用完,拿出来托他随分就价,置些许房地。”可是,“那封肃便半哄赚些许”,把女婿的钱搞光了。甄士隐不懂得计较,账也算不清楚。岳父就趁这个机会,把他的钱都骗得差不多了。
“士隐乃读书之人。不惯生理稼穑等事,勉强支持了一二年,越觉穷了下去。封肃每见面时,说些现成话,且人前人后又怨他们不善过活,一味好吃懒做等语。”封肃讥讽他,嘲笑他,说难听的话。这个时候,对于甄士隐来说,已经从现实的打击变成心理的打击。“暮年之人,贫病交攻,渐渐地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下世,讲晚年临终的感觉。之前,僧道如何点化,他都执迷不悟,现在到了领悟的关口了。
一天,他拿了一根拐杖,本想到街前随便走走,散散心,此时跛足道人又来了。这个人前面出现过,“疯狂落脱,麻履鹑衣”,他穿的是麻布编的草鞋和很短的衣服。古代一般人衣服都是长的,穷人才穿短衣。鹌鹑的尾羽是短的,所以用“鹑衣”这个词形容穿得破破烂烂,衣服不周全。“口内念着几句言词”,就是第一回最重要的《好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