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初起,静坐片刻,读《易·咸卦》。饭后昏昧,默坐半刻,即已成寐。神浊不振,一至于此。读《咸卦》,卦彖辞能解,《系传》释“九四爻”,不知其意,浮浅可恨。静坐,思心正气顺,必须到天地位、万物育田地方好。昏浊如此,何日能彻底变换也。午正,金竹虔来长谈。平日游言、巧言,一一未改,自新之意安在?饭后,走恽浚生处商公事。灯后,临帖二百字。读许文正公语录,涉猎无所得。记昨日、今日事。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二日)
日记说的是通过静坐来澄清昏浊事。静坐可以净虑去杂,让心安定下来,本是佛家、道家修行的重要途径。释迦牟尼静坐菩提树下参悟大道,达摩祖师面壁少林终日默然自修。庄子更认为静坐可以忘记一切,浑然物我是非,这便是著名的道家坐忘。三十二岁的曾氏正处于血气方刚的青春躁动期,外间的应酬繁忙,内心的欲望很多,要想安静的确不易。他的日记中常见的“嚣”、“浊”、“昏”、“浮”等字眼,便是他日常心境的真实写照。他对此种景况非常不满意,然一旦坐下来,便又想打瞌睡,这很令他沮丧。如何让静坐达到净虑的目的?他总结出“天地位,万物育”的六字体会。
这六个字,初看颇为玄虚,其实恰到好处。所谓天地位,就是天地正位的意思,泛指大脑、四肢、五脏六腑各个器官都处于正常秩序之中。正常秩序就是自然状态,不必做作克制,更不要紧张霸蛮。所谓万物育,就是万物发育,也就是身体内的各种运行畅通无阻,生命处于一种蓬勃盎然的兴旺状态。如同朱熹所说“鱼跃于渊,活泼泼的”,又如曾氏后来所作的联语“养活一团春意思”,说的便都是“万物育”。这既是一种恒常境界,也是一种高尚境界。这样的静坐,方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日记又反省自己今天的不当之处,与朋友谈话有游言、巧言,也就是有无根据、讨好乖滑一类的话,责备自己没有实实在在地改过自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