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读《艮卦》,午正毕,心颇入。会客一次,甚久。旋窦兰泉来,言理见商,余实未能心领其语意,而妄有所陈,自欺欺人,莫此为甚。总由心有不诚,故词气虚 ,即与人谈理,亦是自文浅陋,徇外为人,果何益哉?可恨,可羞!申初,记《馈贫粮》半时。灯后,冯树堂来。渠近日养得好,静气迎人。谈半时,邀余同至岱云处久谈,论诗文之业亦可因以进德。天头:固是。然一味耽著诗文,恐于进德无益也。艮峰。彼此持论不合,反复辩诘。余内有矜气,自是特甚,反疑人不虚心,何明于责人而暗于责己也?归,已三更,点古文一卷,心不入,神疲故也。申正记昨日事。 (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初五日)
曾氏说自己好“徇外为人”,他对自己的这个毛病非常生气。他在这年十二月二十日给诸弟信中所开的“课程”里也提到此一毛病:“读书不二。一书未点完断不看他书。东翻西阅,都是徇外为人。”综合这两处来看,所谓徇外为人,大致有这样一些表征:好表现、自欺欺人、虚骄、趋时等等。
细细揣摸,这种毛病的要害,在于为讨好外物而不知不觉地丧失了自我。这种毛病在热衷于社会交往的人身上,最容易发生。为了迎合群体,为了不被群体冷落排斥,只能不断地趋时跟风,不断地放弃自我,慢慢地就变成了一个圆滑的平庸的世俗人。这种人活得也许潇洒自在,但既无长技,也无真才实学,实际上一点价值都没有。
“徇外”的对立面是特立独行。但过于特立独行,又往往难为群体所接纳,其结果多半是不但抱负才学不得施展,甚至连生存都难堪。如何做到既不徇外,又不太独特,这就是中庸之学所追求的目标: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