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寿辰。辰正陪客,至申初方散。酒食太菲,平日自奉不俭,至亲前反不致隆,何不加察也?客散后,料俗事数件。晡时,走小珊处。小珊前与予有隙,细思皆我之不是。苟我素以忠信待人,何至人不见信?苟我素能礼人以敬,何至人有慢言?且即令人有不是,何至肆口漫骂,忿戾不顾,几于忘身及亲若此!此事余有三大过:平日不信不敬,相恃太深,一也;比时一语不合,忿恨无礼,二也;龃龉之后,人反平易,我反悍然不近人情,三也。恶言不出于口,忿言不反于身,此之不知,遑问其他?谨记于此,以为切戒。天头:自反极是!与小珊、竺虔谈甚久,总是说话太多。两日全未看书,且处处不自检点,虽应酬稍繁,实由自新之志不痛切,故不觉放松耳。记本日事。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九日)
别人与自己有隔阂,人的本色思考是把责任推向别人,自己是无辜的。但圣贤的教导却是要多作自我检讨,要多从自身寻找原因。曾子曰“三省”,孟子曰“自反”,说的都是这层意思。曾氏的修身,其宗旨便是要在自身上切实践行圣贤的教导。他的好友郑小珊与自己有了隔阂,他不把过错推给郑,而是自我反省:假若我能一贯以忠信对待别人,别人又怎么会不相信我呢?假若我能一贯以尊敬对待别人,别人又怎么会以轻慢之言待我呢?即便是别人有不对处,又怎么能肆口漫骂,愤恨到不顾一切,以至于忘掉自身及亲人所受的恩惠(郑小珊通医道,常来曾家看病)到如此地步呢?
通过这件事,曾氏检查自己有三大过错:一是平日对朋友不信任不尊敬,自恃太过;二是当时一语不合,则愤怒不讲道理;三是争执之后,别人平和,自己反倒强悍而不近人情。经过这样的反思后,曾氏主动去拜访郑小珊,彼此的嫌隙消除了。
与人相交,若都有曾氏这种雅量,何嫌不化?何隙不弥?
天头上所批四字没有署名,看来应是倭仁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