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会一直这么孤单下去。可是,奈娜来了。
奈娜是在三年级开学的时候来到我们班上的。这个时候,凤凰木火红火红的花已经谢了,开始结出弯弯的荚果。班主任玉香老师领着一个女孩走进了教室。
玉香老师对着全班说:“这是你们的新同学,她的名字叫奈娜,奈娜有着一半的泰国血统,希望你们能够和她友好地相处。”
玉香老师说完,下面很安静,既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起哄。这和平时实在有些不一样。平常,大家会时不时地为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大惊小怪。比如,谁的一粒纽扣掉了,滚到了地上,那个掉纽扣的人就会低下头去找那粒纽扣。坐在这个人旁边的人,也会低下头去帮他找。接下来,后面几排、前面几排不相干的人,都会起哄似的一起帮他去找那粒纽扣。即便那个人已经找到了纽扣,并且捡了起来,说“找到了”,其他人仍旧不罢休地在找。教室里仍旧是乱哄哄的,好像大家找的不是那粒纽扣,而只是喜欢做找纽扣这件事,至于能不能找到,那都没关系。这时候,教室里一定会乱成了一锅粥,这种“乱”的感觉让大家很兴奋。
当然,我也一定是帮着找纽扣的人中的一个。
可是那天,当奈娜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教室里却出奇地安静。
奈娜居然是半个泰国人,而且,一眼看去就和别人不一样。
她的眼睛大得出奇,眼珠子是褐色的。她面对我们的时候,视线却不在我们身上,而是越过我们的头顶看到很远的地方。她的皮肤黑黑的,闪着亮光,她的头发太长了,像榕树的气根一样,几乎要拖到地面,而且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扎起来,只是随意地披散在背上,连发卡也没有用一个。她穿着一条长及脚踝的布裙子,裙边上缝着漂亮的花边。最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光着脚,没有穿鞋子!
我很快就明白,大家之所以这么安静,是因为都在心里吃了一惊。吃惊完以后,不知是谁小声地说了一句:“她没穿鞋子。”于是,很多人就哧哧地笑开了。
我没有笑,我保证。
因为我看见奈娜的眼神从远处收回到我们身上,她的目光刚好和我对视了一下,但很快又移开了。她听见了下面的窃笑声,但她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迈开她裸露的脚丫子,按照玉香老师的示意,快步走到属于她的位子上去了。
奈娜的座位和我只隔开一条走道。我可以用眼睛的余光看见她在做什么。我很想用微笑和她打个招呼,但是因为害羞,我什么也没有做,也没有侧过头向她那个方向瞧。
我一直埋头于面前的算术课本,这一节课,我听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