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德四年,益州空慧寺。
和尚的僧袍拖在石阶与青苔之上,三尺戒刀摩擦着青石,发出金石之音。日色朗照,禅房内似乎幽宓无人,只有远远的几处鸟鸣。
然而当和尚走上石阶,禅房内却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长捷,虽为杀人事,亦是菩提心。但若存了杀人念,你便落了下乘。”
和尚身子一抖,提着戒刀慢慢推门而入。
“终于要动手了吗?”老僧趺坐在蒲团上,含笑看着他。
和尚眼中涌出了泪水,手捧戒刀,木然道:“这把刀,弟子浸泡在深泉中三夜,上有浮游三千;又曝晒三日,上有佛光百尺。特来为师父送别。”
老僧只是微笑看着他,脸上露出浓浓的不忍:“今日之后,对老衲而言,无非一死而已,诸德圆满、诸恶寂灭。三界红尘,再不入我眼。可你……今日之后,诸天神佛,将再不会庇佑你;世人亲朋,再不会赞颂你;这大唐天下,将再无你的立足之地;你内心的戒律也会轰然崩塌,你将终生躲藏于黑暗之中,逃避着自己的内心。你的修行将永远不会成功,死后沦入泥犁阿鼻狱,受那无穷无尽、亿万劫的苦……这些,你能忍受吗?”
“弟子……”和尚的额头冷汗涔涔,却咬牙道,“弟子纵九死而不悔。”
“死,是最简单的事啊!”老僧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或许,这便是你的修行之路吧!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在桥上过,桥流水不流。咄——”
一偈唱完,闭目垂眉,宛如入定。
和尚忽然泪流满面,伏地大哭,随后手中戒刀一挥,颈血上冲三尺,老僧的头颅砰然而下。
戒刀叮当落地,这一刹那,和尚的脸上血痕弥漫,竟有一丝狰狞之色。他兜起僧袍,裹住老僧的头颅,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步步朝禅堂外挨去。
千年古禅堂,百年青石阶,淋淋漓漓洒了一路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