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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敌

“海也看了,日出也瞧了,路也没少走,架也没少打。前途无路,再怎么走,谁也不知道,这杯酒喝下去,七杀就算散了……”李响叫叫嚷嚷,“舒展,别哭丧着脸;甄猛,别老是发呆!七杀没了,可李响、叶杏、常自在、唐璜、怀恨还都活着呢!都举杯都举杯!”

七杀来到海边,正是昨日夜里。他们边喝酒,边聊天,到了这时,都已经有七八分的醉意。

“可是……可是……”舒展涕泪横流,“我还是觉得不甘心……”

甄猛叹了一声,垂下头去,唐璜微微笑着,望向远处。

“咦?”唐璜突然吓了一跳。

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块礁岩上,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这人迎着灿烂光辉的朝阳,昂首而立,白发、红袍,肩头斜担一口巨刀,宽一尺有余,长一丈还多,白光森然,气势凌厉。

常自在赞道:“好猛!”

那老者目光灼灼,扫视七人,道:“你们是七杀?”

李响叫道:“你又是谁?”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你是李响!”

蓦地纵身一跃,已跳下大石,一步飞越七丈之距,展开双臂,一把将李响抱进怀里。

他的动作好怪,原本李响已有戒备,可是眼见他起身、跃下、伸臂,却仍然来不及反应,被他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常自在瞧得目瞪口呆,那老者放开李响,回手一抱,又将他搂入怀中。

常自在个子不甚高,那老者却甚是魁伟。只一抱,已勒得常自在两脚离地。

这般如熊大抱,虽然没弄伤了李、常二人,却也令人不安。唐璜眼见他一转身,又冲着自己来了,连忙把两臂一分,先抵住了这老者的两个肩井穴,喝道:“有什么话……”

却见那老者两臂一合,还是把他抱住了。

唐璜双肘在身后高高支起,整个人动弹不得。才一挣,老者却也放开了他,又逼到了舒展面前——舒展武功最差,眼看那老者来势汹汹,哪里还敢硬搪?缩颈藏头滴溜溜一转,已从老者左腋下钻过。

这原是逃亡路上,李响教他的逃生秘技,百试百灵。哪知这一回,那老者左手微沉,三指在他顶上一捻,舒展的旋身之势便不由自主地加强,脚下多转了几个圈子,竟又如陀螺般从这老者的右腋下钻回来了。

舒展不及再作反应,终于给一把抱住。

那老者一抱住舒展,突然肩上有人一扳,回头一看,正是常自在不服气,反过来扭他。老者哈哈一笑,回身迎来,与他又抱个满怀。

“嘎巴巴”连声脆响,常自在踉跄后退,脸色一红一青,“当啷、当啷”几声,大氅下折断的狼牙棒鬼头刀独脚铜人娃娃槊……掉了一地。

“功夫不错!”

那老者大笑着又奔向叶杏。叶杏一个女子岂能随随便便地给人抱着?向后一退,顺手捡起常自在落下的半把剑,喝道:“你敢!”

“朕有什么不敢?”

那老者大步逼来。叶杏毫不含糊,扬手便是一剑。老者双臂一合,十指间已聚起一团罡气。叶杏的剑尖陷在罡气之中,嗡嗡嗡颤动不已,却再也难动分毫。

“嘶嘶”声中,叶杏整个人给他推得在沙滩上倒滑出五六步。忽然“叮”的一声,断剑又断,老者一指弹开断剑,张臂抱到。

叶杏一声惊叫,她也算见多识广,可还是让这没皮没脸的老头吓着了。

突然间老者身形一顿,原来是李响已经赶到。反身贴在老者身后,右腿向后一撑,在老者身前顶住;左腿一横,在后边绊住老者双足;拧身从老者左腋下探臂,左掌顶在老者下颚上,腰上发力猛地一推,口中喝道:“倒!”

这一记擒拿乃是塞外的摔跤之术。岂料那老者虽被他推得微微向后一仰,但脚下却如生了根般一动不动,反倒左臂向后一勾,圈住了李响的脖子,向前一甩,喝道:“倒!”

“呼”的一声,李响左腿反绊在老者的身上,整个人腾空而起,整个人在半空中斜着打了个滚,重重摔倒在沙滩之上。

叶杏暂时脱厄,又羞又怒,向后一纵,先逃到安全地界。落下时顺势一脚,踢起一只酒坛,“嗖——啪”一声,正砸碎在怀恨的后脑勺上。

和尚反应太慢,开始看唐璜舒展手忙脚乱还乐,后来看叶杏狼狈才发觉不妙,直到李响被放倒,这才怒吼一声,从背后抱住了老者。

他的天生神力,便是这老者乍遇之下也无法承受,奋力一甩,“呼”的一声,已甩得老者两脚离地,转了半个圈子,正好避过叶杏的酒坛——却把自己的后脑凑了过去。

虽是皮糙肉厚,怀恨却也承受不住,顿时两眼一直,不甘不愿地栽倒了。

那老者挣脱了怀恨,稳稳站住,对正要扑上来的唐璜、甄猛一扬手,笑道:“且住!李响,你没事吧?”

“奶奶的,”李响龇牙咧嘴地爬不起来,“你到底是干吗的?”

“七杀,朕等你们好久了!”

“朕?”舒展按捺不住,“你以为你是皇帝么?”

“‘朕’之一字,上古时候原本人人用得,后来才被那些昏君自用。哼哼,他们指望着连称呼都压人一头,朕却偏偏也说来玩玩。愚民愚妇不能理解也就算了,你们若也这么无知,可要让人失望了。”

老者的说,戾气十足。七杀一齐愣住,叶杏喝道:“你到底是谁?”

“朕是谁?朕是谁?”那老者哈哈大笑,突然将拂袖一抖,傲然道,“‘李响,你耳后见腮,脑有反骨。注定不安于寂寞。奈何你人轻言微,虽有大志,难成大事。终须要再找六个人,组成七杀,方可一践你的抱负。手脚我帮你接好,你将来能掀起什么样的浪头,你做给我看吧!’”

“啪”的一声,李响正站起一半,忽然间如遭电殛,膝窝一软,重又坐倒在地上。

“是……你?”

“是我。”

“……是谁?”怀恨问。

“紫……紫……”李响嘎声道,“紫靴人!”

只见那老者站在一块礁岩之上,红袍下的脚上,一双紫靴红得炫目。

当日李响在天山上顶撞师门,给寒石老人挑断手脚筋脉扔在破庙。幸好为一人所救,并告诉他反骨之事——这才有了他后来的千里跋涉,七杀的聚聚散散。

当时李响身受重伤,神志模糊,没能看清那人的容貌,只记得那人紫靴红袍。因此在日后与众人说起来,便以“紫靴人”称之。

最初七杀还想着真去成就什么“大事”。可是平天王、国寿王的两次打击,却早就击碎了他们最后一点野心,也早就忘了去寻找紫靴人的真面目。今日他骤然现身,李响又喜又怕,竟自痴了。

“紫靴人?”老者哈哈大笑,“这名字却也不错!”

“你……”叶杏张口结舌,“竟还真有你这么一个人?”

“怎么没有?”老者意气洋洋,“当日破庙相遇,他还是奄奄一息的天山弃徒,六年过去,你们果然成了七杀!”

叶杏望向李响,李响不知应对,傻笑起来。

唐璜道:“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不要叫朕前辈,咱们平辈论交。叫朕‘万人敌’好了。”

“万人敌?”舒展一愣,“这是你的名字么?”

“世所不容之人,哪里还有什么名字?”万人敌傲道,“想朕这一生:父误我,母厌我,师弃我,友叛我,兄妒我,弟害我,妻负我,子憎我——一世为人,不知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罢罢罢,千夫所指,朕有何惧?人神共愤,与朕何干?四面树敌,八面威风,‘万人敌’这三个字,正是朕的最佳写照!”

舒展本来只不过随口一问,不料却引出他这么一番宏论。七杀一向标榜“欺师、灭祖、背信、弃义、祸国、殃民、坏伦常”,可是与“万人敌”这三字相比,登时逊色了。

“万……万人敌,”叶杏道,“那么你当初说的,‘七杀聚首,可成大事’,到底是指什么?”

当初紫靴人救李响时所说的一番话,常自在、怀恨这些没心没肺的虽然从不在意,但对于其他几人来说,却一直都是他们的心病。

“你们想成大事?”

李响等人的心中都是“扑通”一跳。平天寨下,他们发誓不再谋划大事,平生只想攀山看海,其实实属迫于无奈,从心里来说,他们又有哪个是能甘于平庸碌碌的人?

这时面对这缔造七杀之人,他们的心眼,不由又活了。

万人敌微微一笑,拎起一坛残酒道:“喝酒。”

白沙碧浪,骄阳冷风。七杀静静地看着这老者,将半坛酒一气喝得底朝天。突然间“啪”的一声,万人敌把空坛摔碎,伸臂一指,遥点海里,道:

“一月之内,魔教教主将乘船来此。挡住他,杀了他,这算不算一件大事?”

他白眉倒竖,一喝之声,直如霹雳。

“啊……哦……”李响犹豫着说,“老实说……蛮无聊的……”

“魔教出关七年,苟延残喘,”唐璜也道,“教主独孤朗有名无实,无所作为——我们管他干吗?”

——对于逼死反王、救过太子的他们来说,区区魔教,还真不放在眼里。

“独孤朗不够斤两,”万人敌微笑道,“那么,桑天子呢?”

“桑天子?”李响等微微吃惊,“桑天子还活着?”

“疯魔大帝桑天子,”万人敌傲然笑道,“上一代江湖中,战神一般的人物。早些年统领魔教,掌震嵩山、剑挑武当,十大门派联手伏击于他,反而给他以寡胜多,一举尽灭十门精英。五年时间,武林正道万马齐喑。直到后来他邂逅爱侣,携美归隐,中原武林这才有了喘息之机,打出了十年的太平。”

“铮剑盟、金龙帮其实都是为了防止桑天子卷土重来而建——”叶杏叹道,“想不到,他还竟真的回来了……”

“当然要回来。”万人敌叹道,“独孤朗不堪大用,以致魔教四分五裂,困守回疆。魔教中人,岂能心服?前年时,专门派出五明子去海外寻他;近日朕截获他们的信息,多则七八日,少则三五日,五明子便会迎他回来,由此处转入黄河,走水路向西,回光明顶重燃圣火。”

唐璜皱眉道:“他回来,魔教现在的教主独孤朗怎么办?”

“十一年前桑天子归隐之时,将他的教主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师侄独孤朗。岂料那独孤朗却既无本领又无抱负,在位九年,一事无成,徒令魔教凋敝;直到两年前,还玩了个不知所终。现在正主儿回来,魔教还关他何事!”

李响犹犹豫豫,道:“这件事……告诉铮剑盟不就得了?”

——铮剑盟一向以正派自诩,对抗魔教,李响第一反应还是找他们。

“天下人皆说桑天子旷世无敌,可是朕却有对他必胜的把握。”

那桑天子一向被传得战神一般,可是这时在万人敌口中说来,却轻描淡写,“一对一,朕定能赢他,可是那旁边的五明子却实在碍事,他们的‘明灭心灯阵法’又确有独到之处——所以,朕需要你们的帮忙!”

“您老再晚来一会儿……”李响看看似笑非笑的叶杏、似哭非哭的唐璜,挠了挠头,不由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种事,总会找到我们?”

黄河入海口处,有个渔镇,名为义贞。本朝废除禁海令以来,百十年的功夫,已发展成颇具规模的港口。万人敌与七杀一路前来,只见海边帆桅林立,绵延数里,大是繁华。

镇上有一家叫作“东海福记”的客栈,众人投宿于此。安顿下来,先补了个觉,过了晌午起来,万人敌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七杀随便吃了点东西,常自在与怀恨两个没心没肺的又要睡午觉了。剩下的五个,便信步出了客栈,在镇上到处走走。

越往西走,买卖人家越少,房屋渐旧。突然前面视野一空,原来已到镇子的尽头。地势上扬,更远处又有一个村子,村口有一座巨大的牌坊。村、镇之间,夹路的,乃是一片的绿油油的高粱田。

今夏雨水太多,许多田地都被泡成了泥塘。五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几步,忽见路边有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田里忙碌。一边排水,一边将倒伏的高粱,又扶起来。

那小的是个七八岁的女孩。那大的穿了一身黑衣黑裤,偶尔抬起头来,一抹额上的汗水,原来是个妇人。

她包着黑色头巾,衬得她并不十分白的脸色,更像蒙了一层灰。她看见路边的几个人,却毫无反应,神色沉静如死水,两只眼睛,没有一点情绪。

这一片低洼地里的高粱田,茫茫数亩,那妇人双腿沾满泥泞,双手忙碌,仿佛已经麻木了。

李响倒吸了一口冷气,叶杏则一下子沉默了。

“帮忙。”唐璜说着,率先走进田里。

李响、叶杏、甄猛,最后是舒展,一一跨入烂泥当中。

“你们干什么?”他们才一下田,那妇人就已发现了他们。

“大嫂莫慌,我们几个路过此地,见大嫂农活繁重,因此想来帮忙。”

“谢谢,不用。”

“大嫂,我们不是坏人……”

“我知道,我知道。”那妇人灰色的脸上,也终于泛起了红晕,“所以,谢谢……可是请你们不要插手!”

大人说话,旁边干活的那个女孩,也停下手来看着。她卷着裤腿,穿一件小花袄,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小妹妹……”李响刻意讨好,伸手揉一揉小丫头头顶,慈祥道,“几岁……”

话未说完,已被那小女孩飞起一脚,拖泥带水地踢在胫骨上。

胫骨上没有一点肉,被女孩鞋尖一碾,便是武林高手也受不了。李响“咕叽”一声跳起来,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地乱跳,叫道:“你干什么!”

那小女孩哪和他说话?一见偷袭得手,立刻飞步上前,又去踢李响的支地的左脚。这一下李响早有防备,如何会让她再中?单手一压,便将她的头顶压住,远远推开。

女孩把嘴一扁,哇哇大哭。声音嘹亮,直如同暮鼓晨钟,传达千里。

李响登时慌了手脚,转了两圈,一把捡起女孩的短锨,径自干活。那妇人脸色惨白,不住后退,小女孩的哭声则越发响亮。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叹道:“你们这些江湖人,真是一点事都不懂。”

几人回头望去,道旁一棵柳树后,正转出一人。缁衣官靴,颈中、两臂搭缠了一条长长的铁链,竟是个捕快。

“晨叔,”那女孩哭诉,“他们欺负我嫂子!”原来是个小姑子。

“官爷明鉴,”舒展急忙辩白,“我们见这姑嫂二人农活辛苦,因此想要帮手……”

“英嫂是守贞的寡妇,那么高的贞节牌坊在那,如何能让你们帮忙农活?”

李响等一起吃惊,回头看那妇人的打扮,果然是黑巾白簪,正是一副寡妇模样。男女大防,这么一群男人突然跳到寡妇面前助人为乐,也难怪那姑嫂如临大敌了。

五人仓皇离田,虽然无赖,却也不由羞愧。

“那是贞节牌坊?”叶杏张望那巨大的牌坊,道,“好气派的贞洁牌坊!”

那捕快上下打量五人,突然心中一动,道:“几位借一步说话。”领五人来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拱手道,“几位可是七杀?”

原来七杀受官府通缉,这捕快虽只在小镇任职,却也收到过画影图形。这时见到几个人与众不同的做派,顿时想了起来。

李响笑道:“要抓我们么?”

“我打得过你们五个么?”

李响放下心来,笑道:“你这捕快当的,不尽责嘛。”

捕快大笑道:“在下萧晨,虽是公门中人,可也是江湖的出身。几位虽然胆大妄为,但说到十恶不赦的劣迹,倒真没听说过。”

一番话说得洒脱自在,令人侧目。李响仔细看时,只见这人三十来岁,虽然眼角上鱼纹密布,脸上的神气却还是年轻的,若不穿这身官衣,大概还能活泼些。

那寡妇并那女孩挎筐提锹的从地里出来,往村里去了。萧晨丢下七杀,叫道:“英嫂,忙完了吗?”

那寡妇头也不抬,道:“先放着吧。”急匆匆地走了两步,忽又回身,深深向七杀万福施礼。礼毕也不出声,又走了。

唐璜眼见那田里高粱根本没收拾完,不由担心,问道:“这位……英嫂?她没事吧?”

“她没事——”萧晨萧晨恍恍惚惚,望着英嫂的背影,“寡妇嘛,总要顾虑名节,有男人在此,她就回避了。”

“谨言慎行,为亡者守节,”叶杏黯然道,“这也是夫妻恩情的体现啊。”

“矫情!”

那毫不买账的,自然便是李响。

五人与萧晨一同回到镇上,这才分手。客栈里万人敌已经回来了,还在雅阁中整饬了一桌酒菜,正和怀恨常自在边吃边聊。见五人回来,招呼他们坐下。

七杀不拘小节,坐下就吃,端杯就喝。

“今日我与七杀初遇,气味相投,朕怀大畅,因此有一样礼物,送给你们!”万人敌自怀中掏出一本薄册,在桌上推来,道,“这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绝杀阵法,朕花了半日时间默写,如今交给你们,七杀勤加演练,来日定可助朕一臂之力。”

李响拿起册子一看,封皮上五个篆字,道:七杀七劫阵。笑道:“名字倒是合衬——七个人练的?”

“不错!七人结阵,天下无敌。舒展功夫差了一点,完了朕去找个人替他。”

这句话他轻描淡写地说来,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舒展正吃蒸虾,剥得开心,忽然听到这话,当场愣住了。

李响把脸一沉,道:“你说什么?换人?”

“不错,舒展习武的天分虽然不错,可是毕竟上手太晚。真遇上高手,只是个累赘罢了。”

他的话说得好生坦白,舒展面色一变再变,想要发怒,可是却又知道那是实情。心中沮丧,一时竟无话可说。

唐璜搁筷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刚好,你再找个人代替我吧。”

万人敌哈哈大笑,道:“唐璜,你开什么玩笑,你一身唐门绝技,便是朕也要小心应对,谁又能代替你呢?”

“我早就发过誓,”唐璜淡淡地道,“不会再用唐门功夫了。你的‘大事’,恕我帮不上忙。”

“唐妈,”李响笑嘻嘻地向唐璜敬起酒来,“我支持你!”

“畏强怕险,你们哪有一点英雄的气节?”万人敌怒喝道,“李响,你这个头目是怎么当的?你们对得起七杀之名么?”

李响曾受他的救命之恩,忍他一回,只低下头来,似笑非笑的玩筷子。

“万……万老,”叶杏苦笑道,“我们真不是英雄——我们怕干‘大事’。”

常自在口中叼着个鱼尾巴,含含糊糊地道,“没事!老万,他们不打,我打!”

“俺……俺也想打啊,”怀恨叫道,“不打没事干了啊!”

一时间,七杀四分五裂,甄猛夹了粒花生,待要往嘴里放,“啪哒”一声,却掉了,叹道:“我什么都行……打不打,都行。”

万人敌简直难以置信,道:“为什么?”

“为什么?”李响哭笑不得,“恩公,我让我师父挑断脚筋,就是因为我不听话。难道你让我找‘七杀’,却是要找七个听话的?”

在此之前,李响一向觉得,紫靴人既能为自己指明道路,让他从一个丧家犬,变成一个反骨铮铮的好汉,本人也—定是一个见识非凡人物。可是从今日相见时起,这老者却只是喊打喊杀,不由暗暗失望。

“你救过我,我感激你。可你要是再这么自作主张,就别怪我也退出了。”

“可是,你们到底为什么不愿跟朕对付桑天子?”

“因为我们受够了啊!”李响道,“我们受够了武林恩怨,打打杀杀了。人生苦短,干吗不去开开心心地喝酒相爱,却要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拼个你死我活呢?”

他扬了扬手里的《七杀七劫阵》阵谱,随手扔还给万人敌。

“原来你和铮剑盟的萧冷剑,金龙帮的狄天惊,也没有什么区别。”

话说到这份上,早就僵了。万人敌的白须白发无风而动,视线在七杀面上一一扫过,森然道:“好、好……原来这就是反骨仔。李响,这就是你给朕的答案。”

他点了点头,泄下身上的气势,低下头来,呵呵而笑。

“原来你们根本就还不敢面对现实,”万人敌忽然抬起头,灯光下双目亮如白电,冷笑道,“说是反骨铮铮,其实不过是缩头乌龟而已!”

李响手中捏着酒杯,被他毫不留情地批判一激,额上青筋暴起,眉毛一斜,已是满面的戾气:“现实?什么是现实?”

“现实就是,人性本恶,世界污浊,你想要改造她,就别怕把自己弄脏。”万人敌冷笑道,“可是你们却自诩高洁,因此不肯和人动手,不敢向人交心,四处碰壁,路越走越窄。走一步算一步,逃一步是一步,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直到世界把你们逼到绝境,才能闭着眼,反抗一下。对不对?”

李响“哈”的一声笑出声来,道:“你又来教我做人了!”

“可是你逃了,这个世界就会放过你么?”万人敌毫不留情,“当日在平天寨下,你要是一上来就正面决战,将那擅射的龙将军击杀,他如何还有机会伤到叶杏?李响,那一次你去逃来逃去,却还是要打。唯一的不同就是,你险些永远失去叶杏。”

李响心头一震,叶杏满面飞红。

“我们和这世界有一场恶战,一场血流成河,不计牺牲的恶战。”万人敌冷笑道,“你们一直在逃避,可是一路逃亡,运气也该耗完了。朕就赌你们从这一刻起,战,屡战屡败;逃,插翅难逃。” /Qy787LHRXfMmsMg4+hk/nWLvsHjOFWV8tBq3+52pnXcKSPrwWwiAMp2ZFtbrL0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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