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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从打扑克说起

“我们的经典”,这是最后一本。距离上一本,已经一年多。

去年,我一直在编老师的书:《张政烺论易丛稿》。 我必须把这本书编出来,才能写自己的书。

2005年,老师去世后,师母把一个大纸盒交给我,里面放着老师当年在沙滩红楼整理马王堆帛书《周易》经传的遗稿,命我整理。

2005年下半年和2006年上半年,我带我的学生整理这部遗稿,花了整整两学期。我把整理当一门课上,边读老师的手稿,边和学生讨论。我在北大讲《周易》,这是第一次,说是给学生上课,其实是给自己上课。

读老师的书,好像老师就在身边。

2008年4月,中华书局出版了大开本的《马王堆帛书〈周易〉经传》。此书是按张先生的手稿影印,排印本是放在《张政烺论易丛稿》中。后面这本书,早就交稿,中华书局腾出手,派石玉同志编,主要是去年的事。稿虽粗具,但统稿,校稿,配图,很多事,旁人难以代劳,我只能自己干。

去年,师母住进医院,医生说,病很重,恐怕出不来了。我一直在赶这书,希望她能最后看上一眼。

11月10日,中华书局把封面的样图寄给我,我去医院,手捧笔记本电脑给她看,她虽口不能言,但睁着眼。

12月15日,书一出来,我赶紧打辆车,直奔医院,可是等我到了,已经来不及。眼前的她,双目紧闭,处于昏迷之中。我们之间,隔着无声的黑暗。

12月22日,师母走了。

今年4月1日,师母与老师合葬,我把书带到墓地。我只能用这本书祭奠两位老人。书前有篇读后感,是我对老师的怀念。

老师经常用打牌讲占卜。

例如,他说过这样的话:

卜筮是人类在无力掌握客观规律的情况下,希望借助于某种符号的变化窥测神明的意向。至于怎样取得和怎样辨认这些符号,卜筮人所用各种方法却都是人为的规定,没有客观规律和逻辑的必然性。就如同许多游戏一样,都是以意为之,我们看各地发掘出许多六博的工具,但是无法恢复其游戏。以象棋或扑克牌来说,不经传授,谁也无法推测出其原有的规则。

在这篇小序中,受老师启发,我想跟大家聊聊扑克牌,并从这个话题,讲讲占卜的原理和心理,或许有助于对《周易》的理解。

《周易》像一副扑克牌。它有六十四卦,好像64张牌。

现在的扑克(Poker)分四种花色:黑桃(Spade,铲子)、方块(Diamond,钻石)、梅花(Club,棍子)、红桃(Heart,红心),每种13张牌,从A到10(A即ace,代表1),是1—10;另外三张,J(Jack,骑士)代表11,Q(Queen,后)代表12,K(King,王)代表13。四种加起来是52张,外加大小王(Joker,小丑),共54张。

这54张牌,真是变幻无穷,想有多少种玩法,就有多少种玩法。它不光用于游戏,还可配星座、历法,用于占卜、赌博、变戏法。

扑克用于占卜,全靠它的象征意义。每张牌都是一种符码:大小王代表日月,四种花色代表春、夏、秋、冬(各13个星期),52张牌代表一年52个星期,点数相加,得365(四种花色,各91点,大小王各算半点),合一年的天数。

扑克,源自13—14世纪的塔罗牌(tarot)。有人说,更早的来源是中国的叶子戏。

塔罗牌,分大阿卡纳牌(Major Arcana)和小阿卡纳牌(Minor Arcana)。大阿卡纳牌为22张,用以算大运。小阿卡纳牌为56张,用以算小运。

小阿卡纳牌分四种花色:杖(Wands)、杯(Cups)、剑(Swords)、星(Pentacles),每种14张牌,分为两组:一组从1到10,为数字牌;一组包括王(King)、后(Queen)、骑士(Knight)、侍从(Page),为宫廷牌。这种牌就是扑克牌的前身。两者很像,区别只在没有大小王,多出侍从。

塔罗牌,也是个无所不包的符号体系,同样可配星座、历法、数字、方色,代指天下万物。

《周易》用于占卜,和扑克很像,特别是汉代的象数易,更像。我们完全可以仿照扑克牌,把《周易》做成一副64张的扑克牌。

棋牌可用于游戏,也可用于赌博。占卜与赌博同源。赌博是人类最古老的游戏。 赌博是用来赌运气,现代和古代无异。赌球、赌马,玩股票、玩彩票,甚至选战,道理一模一样。

现在的世界是个大赌场。

好赌是中国的三大恶习之一,虽然称不上国粹。

人类最大的游戏是什么?是商业和战争。

孔子说,“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臆)则屡中” (《论语·先进》)

克劳塞维茨说,“战争在人类各种活动中最近似赌博”。

兵不厌诈,商,更不厌诈。“利益趋近最大化”,大诈带动小诈。

今语,钱的别名叫王八蛋(“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国富论》、《资本论》是现代的《货殖列传》,它们都是研究王八蛋。

“钱不能全让王八蛋赚了”,大家都骂王八蛋,大家都想当王八蛋。要当,就当大王八蛋。

占卜的原理是什么?是投机。投者,下注也。机者,概率也。下注,冥冥之中,若有神助,最能体现随机性。

“投资”,广东话的发音,让北方佬听上去,就跟“投机”差不多。很多投资家,其实是投机家。孔子有“七十述志” (《论语·为政》) 。想不到,骗子也要立志。前一阵儿,电视报道,有一伙年轻人,锒铛入狱,全是金融诈骗犯。他们说,三十要当企业家,四十要当投资家,五十要当教育家,六十要当思想家,七十要当老人家。他们说的“投资家”就是“投机家”。

街头摆副扑克,请路人下注。这种骗钱的主儿有人抓。大家想不到,世界金融业的龙头老大,华尔街的金融大鳄,他们居然也是骗子,而且是最大的骗子。

美国先进,先进到只剩耍钱和玩弹(核弹、导弹,各种聪明弹)。

金融风暴和战争风暴,轮番教育着我们:我们的世界还非常古老。

占卜,最简单的占卜,是胜率、负率各一半,让你猜猜看。如足球开赛前,裁判拿一枚硬币,朝上一抛,这就是“投”,落在地上,一正一反,这就是“机”(概率,也叫几率,正负各50%)。 你别看它简单,再复杂的占卜也打这儿来。

一正一反,是占卜的辩证法。《周易》的阴阳就是这种辩证法。它的八卦是由阴阳二爻组成。阴阳是一切变化的基础。

阴阳是欢喜冤家。“六十四卦,二二相耦,非覆即变” (孔颖达语) ,分32组,好像我们的上下牙(理论上是16对牙齿),捉对厮打。这是静态的阴阳。

齿轮不一样,它也有牙,齿牙咬齿牙,它会转起来。高级的占卜,一定要转起来。阴阳加五行,五行相生,五行相克,如循环之无端,就是为了让它转起来。

高级占卜,怎么个高法?无非是增加变数,增加程序的复杂性。

比抛硬币复杂一点,是掷骰子(骰音tóu)。骰子,古书亦作投子,今多称为色子(色音shǎi)。它有六个面或更多面(秦始皇陵园出土的骰子有14个面),每个面上各有点数。面越多越接近球形,可转,可停。增加面,增加点,是为了增加变数。全世界的骰子,样子都差不多。

比掷骰子再复杂一点,是抽签。求签,一把签,分好签、坏签,从上上到下下,还可细分为很多类,每个签各有签诗,吉凶祸福,比例不定,让你随便挑,这是在概率分配上做文章。

更高级,还有式盘,模仿天地运行、历法推步,既有转,也有算。

电脑算命,运算更复杂,但基本原理不变,都是模仿随机性。

美国,唐人街的中国餐馆,吃完饭,照例会送幸运果(fortune cookie),一种烘烤成形的脆皮小饺子。打开幸运果,里面有张小纸条,纸条上的话,多半是好话(或不好不坏怎么解释全都灵的话)。好话才能吸引顾客。

赌场不一样,胜率太高没钱赚,胜率太低没人来,要拿捏分寸。

彩票,胜率很低,低到好像天上掉石头,正好砸头上,别提多巧,但它奖金高,机会面前人人平等,吸引力太大。大家会自动掏腰包,给一人买乐,不乐则已,乐就乐透。

《周易》,“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 (《系辞上》) ,八卦相重,可得64卦、384爻、11520策,这也是增加变数,增加程序的复杂性。

《周易》的卦爻辞,好像签诗。

概率,有输有赢,有胜有败。胜败乃兵家常事。商家也一样,赔了赚,赚了赔,没有一定,有哭的,也有乐的。

体育比赛,强队狂胜弱旅,没劲。两强相遇,你死我活,才有看头。当然,最大惊喜还是杀出匹黑马,爆出个冷门,弱旅居然打败强队。

赌博,没有悬念,不叫赌博。赢了想赌,输了更想赌,这才叫赌博。

占卜,有灵有不灵,道理一模一样。

科学讲究重复率,赌博不讲,占卜也不讲。

古代占卜,五花八门,经常打架。卜有三兆,筮有三易,不但三兆会互相打架,三筮会互相打架,卜与筮,卜、筮与其他占卜,也一样会打架。

读《左传》,你会发现,占卜都是不厌其烦,此术不灵换他术,此人不灵换他人,再不行,还可巧辞曲说化解之。

汉武帝聚会占家,问娶妇何日为吉,七家全不同,怎么办?最后,还是皇帝说了算,“制曰:避诸死忌,以五行为主” (《史记·日者列传》)

后世占卜,以五行为大宗。

五行是选择术的别名。

《易》曰:“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 (《蒙》卦卦辞)

占卜,是为了求取神谕。你给老天打电话,回答可能有好有坏。有人对老天的回答不满意,死乞白赖,不停拨号,老天也烦,干脆挂了。

我们的知识是由“知之”和“不知”共同构成。“不知”远比“知之”多。只要有“不知”,就有猜,就有蒙,我们并未告别占卜。

拉姆斯菲尔德有个著名的绕口令。他说,有些事,我们知道我们知道;有些事,我们知道我们不知道;还有些事,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节其大义,并非原文)。最近他出了本回忆录,干脆叫《已知和未知》( Known and Unknown )。

我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为了杀一个萨达姆,他害死了多少伊拉克人。

中国也有这种绕口令。

《论语·为政》: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庄子·齐物论》:

齧缺问乎王倪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曰:“吾恶乎知之?”“子知子之所不知邪?”曰:“吾恶乎知之!”“然则物无知邪?”曰:“吾恶乎知之!虽然,尝试言之。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

孔子把我们的知识分为“知之”和“不知”两大类,关注点是“知之”。王倪不同。他的口头禅是“那我怎么知道”。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说的“知之”就不是“不知”,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知”就不是“知之”。

可见“知之”和“不知”是一对大矛盾。

“不知”的事怎么“知之”,古人的回答是占卜。

占卜是对不可预测的事进行预测,与其叫做预测学,不如叫做猜测学。比如拿个碗,把东西扣下边,让你猜猜看,古人叫“射覆”。这也是最简单的占卜。其实,所有占卜都带有这种性质。

占卜是为了拿主意。

凡是情急无奈,无法作判断也要作判断,无法下决心也要下决心,就会想到占卜。

《左传》桓公十一年:

楚屈瑕将盟贰、轸。郧人军于蒲骚,将与随、绞、州、蓼伐楚师。莫敖患之。斗廉曰:“郧人军其郊,必不诫,且日虞四邑之至也。君次于郊郢,以御四邑。我以锐师宵加于郧,郧有虞心而恃其城,莫有斗志。若败郧师,四邑必离。”莫敖曰:“盍请济师于王?”对曰:“师克在和,不在众。商、周之不敌,君之所闻也。成军以出,又何济焉?”莫敖曰:“卜之?”对曰:“卜以决疑,不疑何卜?”遂败郧师于蒲骚,卒盟而还。

古人说,“卜以决疑,不疑何卜”,凡是明摆着的事,都用不着占卜,凡是需要占卜的事大多无法预料。北京话,叫没辙想辙。

打仗的事,经常是急活。即使有周密的侦察、充分的预案,也还是有很多料不到。事到临头,再聪明的人,也只能把已知、未知搁一块儿,拍拍脑瓜,估摸估摸。估摸不出来,就只好赌一把。

我们必须明白,即使在科学昌明的现代,“不知”也到处包围着我们,远远超出我们的认知能力。“知之”在我们的知识中只是非常可怜的一部分,到处是漏洞。“无妄之灾”,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赛先生也拿它没辙。

占卜往往是连续占,连续卜。占卜者倒查记录,往往会把两个前后无关的事串起来,把前面的事叫“因”,后面的事叫“果”,串联偶然成必然,创造貌似合理的因果链。由于他是倒着查,故谶言多出追述。

历史学家都是“事后诸葛亮”。

《洪范》有言,“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三占从二,少数服从多数,这是民主政治的原则,也是占卜的原理。

足球赛,你穿红球衣,多少次都赢了(注意:不一定回回都赢),那好,红色就是胜利的原因。你穿白球衣,多少次都输了(注意:不一定回回都输),那好,白色就是失败的原因。

例外不必管,不管,才能创造灵验。

史、卜同源,即使现在的历史学家,也没摆脱这种习惯。

插队,村里人在水库炸鱼,等我下去捞(他们不会游泳)。每次我去,都炸不上来,一走,就有大鱼漂上来。

真是活见鬼。

人,期望值越高,失望值就越高;期望值越低,失望值就越低。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易》有《无妄》,就是讲这个心理学规律。

赌博,概率的实际分布是一回事,概率的心理分布是又一回事。 心理的变数,在一切对抗性的活动中都不容忽视,因为它会直接影响“临场发挥”。比如运动员,越想进球越不进,情绪就会失控。结果是,形势逆转,本该得到的也失去了。

可见境随心变也不是不可能。

《系辞》说得好:

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乐而玩者,爻之辞也。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易》是一种精神游戏。它有两种玩法,一种是玩辞,一种是玩占。

你选哪一种?

孔子怎么看占卜,耐人寻味: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论语·子路》)

子赣曰:“夫子亦信其筮乎?”子曰:“吾百占而才当。唯(虽)周粱(梁)山之占也,亦必从其多者而已矣。”子曰:“《易》,我后其祝卜矣,我观其德义耳也。幽赞而达乎数,明数而达乎德,又(有)仁〔义〕者而德行之耳。赞而不达于数,则其为之巫。数而不达于德,则其为之史。史、巫之筮,乡(向)之来也,始之而非也。后世之士,疑丘者,或以《易》乎?吾求其德而已。吾与史、巫同涂(途)而殊归者也。君子德行焉求福,故祭祀而寡也。仁义焉求吉,故卜筮而希(稀)也。祝巫卜筮其后乎。”(马王堆帛书《要》)

孔子说,他与史、巫同途殊归。他好《易》,是好其中的德,不是其中的占。如果不修其德,把希望全都押在占上,则还不如不占。

他说得多好!

荀子怎么看占卜,也留下两段话:

雩而雨,何也?曰:无何也,犹不雩而雨也。日月食而救之,天旱而雩,卜筮然后决大事,非以为得求也,以文之也。故君子以为文,小人以为神。以为文则吉,以为神则凶也。(《荀子·天论》)

善为诗者不说,善为易者不占,善为礼者不相,其心同也。(《荀子·大略》)

荀子说,祈雨就下雨和不祈雨也下雨,并无不同。天旱祈雨,不过是例行的仪式。“卜筮然后决大事”,只是个仪式。“君子以为文”,“文”是仪式。占一占,卜一卜,只不过表表愿望,试试运气,并非一门心思,非求个好兆头不可。“小人以为神”,“神”是灵验,他对老天的期望是有求必应,你不应,他就使劲求。

君子,灵不灵,无所谓,可能反而灵。小人,非灵不可,可能反而不灵。这是君子和小人的不同。所以荀子说“善为易者不占”。

他说得多好!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仅离我们太远的东西,我们左右不了,就是眼跟前的事,又怎么样?生活,小不顺心、大不如意的事,何止万千。痛不欲生,但求速死,大可不必。

不服输,不认命,可以,但改运,那是谈何容易!如果一切努力都归失败,你将如何面对?

项羽兵败,顾谓诸将曰“天亡我,非战之罪”,选择自杀。

王莽,死到临头还嘴硬,“天生德于予,汉兵其如予何”(这话是模仿孔子)。

谭嗣同慷慨赴死,留下绝命辞,“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都想到了“天”。

孔子有个学生叫司马牛,宋国人。他有四个兄弟在宋国作乱,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孔子过宋,企图杀害孔子的司马桓魋。

这事让司马牛羞愧难当。他宁肯漂泊在外,也绝不认这四个兄弟。

“人皆有兄弟,我独亡”,痛苦之极,他叹气说——就像一个盲人说,人都有眼睛,为什么我却没有。

子夏安慰他:

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勿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论语·颜渊》)

他说,人能活多长,各有各的命;会不会大富大贵,你自己没法定。 君子所应做的并不是怨天尤人,而是敬天礼人。只要敬畏天命,与人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据说是闻之夫子(起码汉人是这么说)。夫子传《易》,至今已2500多年(他活着就传《易》)。世皆迷其占,我独爱其辞。

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如此而已。人只能管人事,管不了天命。听者不过是姑妄听之,听之任之,爱怎么着怎么着,随它去吧。

踢足球,输赢的关键是什么?技术还是运气,好像不好说。运气当然重要,但你左右不了。我敢说,练球比占卜更重要。穿什么球衣,问什么章鱼,只不过是个大众娱乐而已。

古人说,“圣人不烦卜筮”。 (《左传》哀公十八年“君子曰”引《志》)

圣人是什么人?是古代的聪明人。

你愿意作聪明人吗?

2011年5月8日写于北京蓝旗营寓所

再说几句:

《易经》,句子很短,给人的印象是朦胧,有想象空间。我喜欢这种朦胧感。朦胧感是一种古风。

古人语短,有如诗歌。一般只有四字(如《诗经》),长也不过七字(如《楚辞》)。老百姓说话也短,短了才能长驱直入,一下钻到你的心里。我喜欢锻炼辞章,删字截句,多余的字一个不要。

有人说,我的文字很精练。其实这都是改出来的,不是为了迎合大众,而是为了回归自然。追慕古风,是为了回归自然。

我理解,思想都是草稿,一天就改多少回。语言的真相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先秦诸子都是碎片体,原因就在这里。我喜欢这种碎片体,年纪越大越喜欢。

上博楚简《周易》 U1qROTY+0AIhVdsbT1gYlFhFFG27lazVU3wxsSAeiYr+9/tiLIqcurEzto0i+7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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