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精云: 很高兴和大家交流。我先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方便同学们更有针对性地提问。我是学生态学的,研究的范围比较广,包括气候变化对生态系统的影响、生物多样性、植被生态、碳循环,还有遥感在生态学中的应用等等。这些年,我几乎跑遍了国内所有的省份。我去这些地方,不是去开会,而是在野外做调查观测工作——我去过北极,还在青藏高原研究过一段时间。在这些野外工作中,我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自己发自内心地喜欢大自然,也觉得大自然需要保护。
除了科研和教学之外,我也做了一些学科建设方面的工作。在过去二十多年的科研工作中,我们取得了一些成绩,发表了一些文章,也获得了一些荣誉。但我更愿意和大家分享的,是我在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方面的努力——我在这方面花了大量的时间,虽然这些时间可能不会直接产生科研论文,但我觉得这些时间花得有意义。
在学科建设方面,我和我的同事们在最近十几年中建立了北大的生态学本科专业、硕士专业和博士专业,还建立了生态学博士后流动站。建设这样一个系统的生态学人才培养体系,不仅要花时间,还要跟有关部门打交道,说实话挺费心的。在人才培养方面,我也是挺满意的。我的大多数毕业生都很优秀,他们有的入选了中组部的“千人计划”,有的评上了基金委的杰出青年和优秀青年科学基金,还有的在国外做了教授。在毕业生中,四人的博士论文被评为优秀论文,这都很令我自豪。
早些年,我时间比较充足的时候,特别喜欢跟学生聊天。跟学生聊天,就像是朋友一样的聊天,每次都聊得挺开心的,同学们和我自己都有收获。这种聊天非常重要,有很多问题,不聊自己会想不到。聊天能有意无意地激发你的灵感,激发一些新的思维,提供创新的源泉。所以,大家不要觉得聊天是浪费时间的事。有意义的聊天可能比看书、看文章更重要,它能随机地启发人突然冒出新想法。
在社会服务方面,我也做了一些事情。我在2005年被增选为中科院院士。院士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为国家的一些重大决策提供咨询服务。利用科学院这个平台,我们给国务院和其他政府部门提供过一些重要的咨询。比如说,在2009年哥本哈根气候变化大会之前,我们没日没夜地工作,测算了中国和世界主要国家近150年的碳排放情况,为我国碳排放政策和气候谈判提供了基础数据。这在当时是一项很重大的工作,直到现在,这项工作都还在对我国气候变化政策的制定产生着影响。前不久,我们还向中央提出了我国草业发展问题的建议,国务院对此非常重视。中国的草地面积比耕地面积多出三倍,种草和种粮一样重要,但我们以前对这方面注意得不够,所以出现了很多生态问题。最近,我们又被要求研究中国农业结构的调整问题。我虽然是学生态学的,但也感觉到生态学的知识、观点和思想能够为这件事做一些贡献,因此我很乐意接受这个任务。此外,我还在一些政府部门和民间团体里担任顾问,帮他们出谋划策。我之所以在这些事情上花时间,就是想为我们的国家和社会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我来自农村,农村的生活很艰苦,在农村生活,必须踏踏实实地做事。我对此感触很深,这也是我提出这次讲座的主题是“求真、务实”的原因。当然,对于做学问来说,这二者后面还必须有“创新”,不创新是做不出好学问的。
我本科是在安徽农学院学习的,现在叫安徽农业大学,是一个比较小的学校。当时,我的高考分数很高,本来想去名校学习数学,但由于填志愿不合适,名校没去成,最终去了农学院学林学。我现在很庆幸当时的这个阴错阳差,因为学林学能让我研究我喜欢的生态学,假如我当时学的是数学,现在可能就得常常对着书本,没那么多机会走进大自然了。1983年,我去日本留学,先后获得硕士、博士学位,我发奋学习,打下了不错的科研基础。1989年,我学成回国,先在科学院工作,后来,陈昌笃先生要在北大成立生态学研究与教育中心,希望我来,于是我便在1997年来到了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