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庆典持续了整整一天,傍晚时炎炎夏日凉爽了,微风徐徐。
此时,才有一个御前侍卫来传令:“圣谕,移驾太液池校场观操。”
“臣等遵旨!”
陆柄率李青阳等人接了圣谕,精神一振,累了一天这主戏终于来了。
凉风习习的北海之畔,喧嚣起来,很快站满了威风凛凛的锦衣御卫。深宫校场上戒备森严,在京七品以上文武官员,各国使节挤满了占地数百亩的御园校场,观操这可是庆典重头戏,以驻扎京师的三大营为主力,从上到下卯足了劲,要在番邦使节面前彰显大明上国的赫赫兵威。
鞑虏犯境,倭寇横行的这一年,圣上寿诞的这一天,比往年更加隆重盛大。
李青阳随陆柄,一杆锦衣将领在队列中穿行,驻京三大营数千之众,精锐尽出,到处都是膀大腰圆,威武不凡的将领士卒。身在其中听不见别的声音,便只能听见甲胄响动,刀枪兵器发出的清脆碰撞声,肃杀却又火热。
“陆指挥!”
“国公爷,哎呀久违,久违!”
一阵甲胄响动,人群中一位中年勋贵领着一班京营将领,穿一身金光灿灿的明光铠,戴铁盔,挎着腰刀大步走来,人未至先声到,和陆柄寒暄亲热起来。
陆柄脸上堆着笑,恭维着:“国公爷,多日不见您可清减了,下官参见公爷!”
中年国公也满面笑意,寒暄着:“托福,托福,自家人不必客气,免了吧。”
热闹的寒暄招呼声中,一时间勋贵公侯,京营将领,锦衣亲军们一团和气,人人脸上都带着笑,笑里却又藏着刀。京营,锦衣亲军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大家伙都卯足了力气,要在陛下和天下人面前露一露脸。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倘若能得个优胜,入了皇上的眼,那还不是官运亨通么。
李青阳抬头偷瞄了一眼,心中透亮,这位英武不凡的中年国公是谁呐,当代英国公张洵,武勋之首,京营统帅,天子倚重的泰山北斗。历代英国公都是如此,手握兵权执掌着数十万京营兵马,也是大明王朝的定海神针。
此刻,张洵和陆柄却把臂言欢,宛如多年不见的至交好友。
国公爷捉着陆柄手臂一咧嘴,大咧咧道:“今日演武,陆指挥,你卖本公一个面子,呃,就不要去争这个优胜了,本公记你一个人情可好?”
他拿爵位管制压人,有恃无恐,锦衣亲军上下默然肃立,可也是敢怒不敢言。
陆柄是什么人呐,和当今天子一起长大的发小,天子的心腹有执掌锦衣卫多年,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陆指挥使哈哈一笑,向着深宫方向拱了拱手,谦逊道:“国公爷言重了,下官身负皇命编练新军,自当尽忠职守,竭尽所能演练武艺军阵,不敢对圣天子有丝毫欺瞒,国公爷说是不是?”
他搬出天子的大帽子来,张洵也拿他无可奈何,只得尴尬的笑了两声。
火药味弥漫开来,都是粗鲁的武人,言语间便夹枪带棒的:“新军,什么新军,站街放哨的新军么。”
“哈哈,说的好,锦衣卫可不就是伙看门狗!”
叫嚣声中,锦衣将领们按捺不住,咒骂起来:“你骂谁!”
“骂你呐,看门狗!”
叫骂声中两拨人怒目圆睁,手按着刀,眼看着便要擦枪走火,上演一场御前斗殴的狗血剧。
远处,御卫的大嗓门适时响了起来:“皇上驾到!”
鼓乐声起,大明天子的盛大仪仗在宫女,太监,御前侍卫的簇拥下出现在鳌玉桥上。嘈杂的太液池校场瞬间鸦雀无声,呼啦啦,各色人等推金山,倒玉柱,十分虔诚的跪了一地,山呼声四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传圣天子口谕,众卿免礼,平身!”
山呼声中,天子的仪仗摆在一座假山上,从高处看整个校场一览无遗。
张洵从地上起身,拍拍手又重重的哼了一声,冷着脸率众扬长而去。
陆柄也慢吞吞的起身,哼着道:“下官恭送国公爷!”
一回头,他脸上的横肉都在抽搐,狠狠道:“老匹夫,给我狠狠教训他,不要留半分情面!”
李青阳赶忙道:“标下遵令!”
瞧着渐行渐远的国公爷,青阳心中又是一叹,党争惨烈,文官武勋势成水火,就连京营和锦衣亲军也是面和心不合,当街斗殴都是寻常事。皇上呀,圣天子呀,这就是你想要的权力制衡么。这盛世大明的力量,就这样白白消耗在丑陋的内讧中,可叹满朝文武还乐此不疲。
“圣天子口谕,演兵!”
大汉将军声嘶力竭的嘶吼声中,数千虎狼之士精神大振,齐声高呼:“万胜,万胜,万胜!”
万众瞩目的演武开始,数百步外,一部京营骑兵打头阵。一个个甲胄铮亮的骑兵翻身上马,呼喝着,各举刀枪兵器拉扯着缰绳,嘈杂的马蹄声起,数百精骑眨眼间空群而出,杀气腾腾冲向另一侧的人形草靶。京营铁骑一出便抢了个头彩,人喊马嘶,骑兵群在不停的加速,震天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被京营骑队先声夺人,陆柄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低吟道:“三千营!”
李青阳倒没有门户之间,反而看的心旷神怡,京营精锐还是能打的,这样的铁骑在偌大个大明王朝,除了九边重镇就只有京营才有了。如今终于大开了一回眼界,有幸见到了大明朝最精锐的铁骑。
这些精锐骑兵制式装备,有一套精良的半身锁子甲,可从头部保护到膝盖。
马侧挂着一杆马战长兵器,象是一端开了叉的三叉戟,近战武器是一把狭长锋利的马刀,战马的关键部位也都配了甲,配备的战马也是十分优质的西藏高头大马,装备之精良令人望而生畏。
乍一见到这样的铁骑,李青阳心情大为振奋,随即又觉得有些惋惜,这队铁骑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维护的成本也一定十分高昂。随着骑兵群不停的加速,轰隆的马蹄声中,枪刺,刀劈,一个个人形草靶四分五裂。
震天的欢呼声中,李青阳却大失所望了,这三千营精锐骑术自然是无话可说的,却总觉得少了些杀气。在他看来缺少了骑兵冲锋时一往无前的气势,这种毫无价值的演武简直就是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