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兄好身手,好身手哇!”
本已左支右绌的李二爷,喜出望外高叫着,爬了起来。
戚继光眯着眼睛将刀架在恶奴脖子上,低喝道:“别动,你一动,我手一抖,一颗大好人头可就没了!”
那恶奴吓的魂飞魄散,两股战栗,手中半截枣木棍当啷落地。
刀架在脖子上,仍有几个家奴蠢蠢欲动,不料大门外闯进来两个穿鸳鸯战袄的军汉,从腰间掣出两把雪亮苗刀,与戚继光三人成犄角之势,竟稳稳将乱局控制住了,瞧着便知是戚继光的两个亲兵心腹,俱是骁勇无双的精锐之势。
“器械,跪下!”
一声厉喝,二十余个李府家奴寒了胆,扑通跪了一地。
“好刀,戚指挥使的好倭刀!”
李二爷这时眉飞色舞,一个箭步蹿过来,瞧着戚继光手中造型奇特的狭窄长刀,连声赞叹。
戚继光手腕一翻耍了个刀花,含笑道:“不是倭刀,这是戚某自创的戚家刀,惭愧。”
他两人旁若无人的耳语起来,大堂里老鸨,龟公早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将那些李府家奴打的鬼哭狼嚎。
戚继光收刀而立,无奈道:“二爷,贵府这些家奴……”
二爷狠狠一脚踹过去,咒骂着:“打,往死了打,这些欺压良善的畜生呀!”
戚继光便只有苦笑的份,怎么瞧着这位李二爷都非良善之悲,这倒真真是个妙人儿。
二爷狠狠在家奴身上踹了几脚,竟又抱拳笑道:“在下临清秀才李青阳,拜见兄长。”
戚继光早瞧见他身上青衣儒服,也是一抱拳,沉声道:“竟是李兄当面,久仰,久仰。”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秀才,一个军官竟惺惺相惜。
傍晚,陶馆李府。
街上流水席散了,留下一地狼藉,丫鬟小厮正忙着收拾,巷口数骑悠闲的踱着步子,在李府门前滚鞍下马。
“二爷回了!”
“二爷万福金安!”
丫鬟小厮们慌忙见礼,那位二爷却心不在焉的应了,他放着正门不走,却扯着戚继光和他的两个亲兵,一溜烟的走侧门进府。戚继光被他扯着走,一面无奈瞧着这极品纨绔,回家竟如同做贼一般,可笑可叹。他与这位李兄虽萍水相逢,却渐渐熟悉了此人的性子。
这纨绔愿意回家不是他幡然悔悟,而是钱花光了,钱袋子空了。
四人进侧门,过前院回廊,才进二门便被一条大棍子,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戚继光三人本能的往后一避,正欲拔刀反击,大院中便响起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叫声之惨真真叫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李二爷一闪身避开棍子,一边叫一边跑:“嫂嫂救我!”
“嫂嫂救命呀!”
戚继光和两个亲兵目瞪口呆,瞧着那纨绔脚底抹油,竟身轻如燕,纵跳着往内宅疯跑,四目相对竟良久无语。合着这位二爷的好身手,竟是这样练就的,奇了,那上下翻飞的一条长棍竟然沾不了他的身。
“嫂嫂,嫂嫂,出人命啦!”
二爷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中,李家大爷手持家法追着打,边打边骂:“混账东西,站住!”
“不肖子孙,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兄弟两人一个追着打,一个逃的快,好端端一个严肃整齐的李府闹的鸡飞狗跳。一个书香门第,良善之家竟然将三位客人晾在院内,自顾自上演了一出兄恭弟孝的好戏。
戚继光正不知如何是好,内院中走出来一位花信少妇,袅袅婷婷,莲步轻移,穿一身水绿色对襟比甲,黛眉轻皱,行走间柳腰款摆,如弱柳扶风,说不尽的楚楚可怜。非礼勿视,戚继光一声清咳,与两名亲兵一道将脸转开,假装欣赏深宅大院内的风景来了。
扑通!
一个绝色少妇跪倒在家法前,声音软嚅,泫然欲泣:“老爷要打,就连妾身也一并打杀了把。”
那位二爷倒也识趣,瞧见救兵来了也不跑了,乖乖跪在嫂嫂身侧,嚎着道:“哥,你打我,打我!”
叔嫂两人并肩跪在一起,一唱一和,李大老爷手握家法便打不下去,气的鼻子都歪了,却又舍不得打在娇妻身上。好端端一个小脚的俏丽少妇,儿臂粗的家法打下去那还能活命么
一声长叹,李大老爷气的跺脚顿足:“清儿,你还要护着他,这个家,就要被他败光了!”
“孽障,我今日要在祖宗灵前,打死他!”
少妇却腰背挺直跪的端端正正,啜泣着:“长嫂如母,青阳他父母走的早,千错万错,错在妾身管教无方,老爷只管打死妾身吧!”
一个花信少妇哭哭啼啼,软语央求,一番话说的李大老爷潸然泪下:“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呀!”
瞧着这一家子抱头痛哭,真情流露,戚继光心中唏嘘正有些酸楚。不经意间,却瞧见那纨绔正在朝着他挤眉弄眼,一呆,连戚继光也翻了白眼,恨不得抽刀冲过去砍了他。
稍一沉吟,戚继光还是一振衣衫,劝和道:“家和万事兴,李老爷请息雷霆之怒。”
李大老爷抹一把眼泪,擦一把鼻涕,强笑道:“来者是客,管家,领三位贵客去客舍安置了吧。”
一个无奈的背影提着一条长棍,在叹息声中跺着四方步,走进肃穆的祠堂去了。祠堂的门刚一关上,那纨绔便一骨碌爬了起来,朝着他嫂子打躬作揖赔着笑,哪里还有半分悲戚之色。
几只乳燕从屋檐下穿过,乳燕归巢,让李府陡然生色许多。
翌日,李府。
二门里的宅院深处,不时响起兵器交击声,刀光剑影中两条大汉身形交错,兔起鹘落,还夹杂着护院武师们起劲的喝彩声。两刀交击,吕世安呼哧呼哧的喘息着,瞧着戚继光持刀而立竟汗也没出,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架势。
吕世安老脸有些挂不住,起了争强好斗之心。一嗓子,暴喝:“小心了!”
一条高瘦大汉双手握着苗刀,踩着有节奏的碎步,踏踏踏,欺中宫,欺至面前竟腾空而起,又是一声炸雷般的暴喝,一刀闪电般直劈面门,势大力沉,肃杀之气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