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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绝世纨绔

清了清嗓子,李大老爷瞧着祖父遗物,竟悲喜交加,哽咽啜泣着。

“不肖子孙李青河,执掌李族一十二年,愚钝不堪,诚惶诚恐。”

“青河蒙先祖余荫,记先祖教诲,书香传家,笃行致远,励精图治不敢有一日懈怠。”

“皇明嘉靖十二年,青河曾力排众议,开族学,聘名师,殚精竭虑,十年有奇,一朝捷报登科。今有长房六世孙李四贞,自族学中脱颖而出,高中皇明嘉靖二十三年,甲辰科二甲第七名进士。先祖有灵,保佑我李族公侯万代,长盛不衰,不肖子孙李青河顿首。”

“礼成!”

李大老爷的哽咽声中,祠堂里竟啜泣一片,真真喜极而泣,礼成。旋即男男女女,稚龄童子,花信少妇打祠堂内鱼贯而出,就在深宅内院大排筵宴,预备着招呼四方宾客,这陶馆李府怕是要热闹好些天了。

出了祠堂,抹了把眼泪,李青河便恢复了一贯的气度沉稳。

“大老爷,县尊到了,在前厅候着呢。”

门子来通传,一番耳语,李青河却不以为然,反有些鄙夷,一个前倨后恭的白眼狼,什么东西,月前菜递帖子往县衙求见他,吃了一记闭门羹,如今还不是眼巴巴的登门道喜来了。早先李某还惧他三分,现如今么先晾他几盏茶,想必他一个三甲出身的不入流县官,也不敢造次。

李大老爷在深宅大院里不紧不慢的踱着步,竟想起一事,冷声道:“青阳呐!”

身后,一个小厮吓的一缩脖子,慌忙道:“回老爷的话,二爷,呃,二爷还在潇湘院。”

门子小厮一句话,气的李大老爷翻了白眼,脖子上青筋直冒,抬脚便狠狠踹过去,破口大骂起来。

“混账东西纨绔子,潇湘院那是个什么地方,花柳巷,销金窟,多带些人去把二爷绑回来,动家法!”

小厮硬挨了一脚,慌忙抄起枣木棍,叫齐了人,奉大老爷之命去绑人。

“从后门走,还嫌李家不够丢人现眼么,给我砸了潇湘院!”

李大老爷的咆哮声中,十余个小厮,长随吓的屁滚尿流,出后门,杀气腾腾往烟花柳巷里去了。

不多时,前厅那头却又一团和气。

“哎呀,县尊大人,李某见过老父母!”

“哈哈,青河兄,有日子没见了。”

都是官面上的敞亮人,正所谓翻脸比翻书快,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晌午,花柳巷。

这样百万人口的要冲枢纽,声色犬马寻常事,纸迷金醉正当时,三十二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也是分成三六九等的。凡夫走卒去的叫暗娼妓馆,读书人去的叫管弦青楼,读书人的事能叫脏么,那叫风雅。

这地方风月也谈,国事也谈,还时有几个狂生喝的醉醺醺,便张嘴胡喷。

朝廷也喷,皇帝也喷,出了名的齐郡狂生,科举无望,喝了几杯马尿便呼天抢地,痛哭流涕。首辅无能,朝纲败坏,这大明朝完了呀,总归是众人皆醉他独醒。此谓醉卧美人膝,口水喷天下,可惜捧场做戏的却只有几个老鸨龟公,姑娘妓子。

运河边上有一座潇湘院,正是管弦青楼中的翘楚,读书人扎堆的所在。

过了一道门,还有一道门,烟花柳巷,曲径通幽。深深宅院中有一处翠绿竹林,竹林中有一座三层小楼,天青色,瞧着便是个幽深寂静的好去处,主人便是个卓而不群的风雅人,走近了却酒臭熏天,将风雅清幽的气氛破坏无余。竹林外,竟有一个纨绔子喝醉了酒,袒着胸,露着膀子,怀中抱着一坛酒,正呼呼大睡。

一个荒唐不羁纨绔子,穿青色儒服,戴四方巾,竟也是有个有功名的。

此人天生一副好卖相,二十出头,相貌堂堂,身长八尺,白面无须,只可惜昨夜好一场宿醉,兴许是跌了一跤磕破了脸,那颇显英气的儒雅面孔,瞧着便有些鼻青脸肿,真真是斯文扫地。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小院里,竹林外丫鬟来来往往,却任由那位贵公子四仰八叉的躺着,也无人问津,想必是丫鬟们早习惯了。眼瞧着到了晌午,才有一条大黄狗从前院蹿进来,撒了欢,扑到贵公子脸上舔了起来。

“哎哟!”

贵公子被大黄狗一舔,悠悠转醒,翻身坐起,便揉着额头叫起疼来,想必宿醉之后,此刻是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寻死觅活钻心的疼。等到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揉着脸上青紫处雪雪呼痛,便瞧见了他睡在竹林外。

公子怒了,扯着嗓子叫骂:“陈妙玉,你好狠的心!”

“二爷我还就不信了,你就是块石头,二爷我也要捂热你的心!”

说话间一盆凉水从天而降,将这位二爷浇了个透心凉。

“呸,呸!”

二爷浇了一身水,抖落掉身上粘着的玫瑰花瓣,抹一把脸,酒醒了。一抬头,便瞧见二楼窗户探出一个小脑袋,竟是个十三四岁小丫鬟,生的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瞧着便是个美人胚子。

小美人端着盆,撅着嘴,百灵鸟一般叫起来:“李青阳,我家小姐说啦,你要醉死,便死的远一些,不要脏了小姐的竹林。”

“陈妙玉,你脏心烂肺!”

二爷气急了,站在楼下跳着脚大骂,叫骂声却越来越小,正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潇湘院里上上下下早见惯了。这就是一对欢喜冤家,有时候好的蜜里调油,有时候打的不可开交。

正热闹时,院门外来了一位浓妆艳抹的妇人,来劝架的。

“俺亲娘喂,我的好二爷,您这一脸的伤哟!”

“大夫,去寻个跌打大夫!”

吵闹声中潇湘院鸡飞狗跳,本就是个市侩的风月之所,哪里还有半分清雅幽寂。

二楼,妙玉香闺。

四月间的山东仍有些寒意,东暖阁生了炭盆,暖洋洋的,幽香四溢,梳妆台前,湘妃椅上端坐着一位二八年华俏佳人,秀发如云慵懒的披散着,黛眉轻皱,吹弹可破鹅蛋脸,樱桃小嘴,俏鼻凤眼,身段婀娜,腰背挺直坐的端端正正,瞧着便有说不尽的慵懒娴静。 Ii4f0XdYSDp73VM/f679sQS6K0df+tQKS1Qcn/2e0PRonoy3AuFhPdIPcLYchCI6



第四章 女中学士

一位二八佳人愁眉不展,慵懒道:“雪竹,收拾东西,咱回扬州。”

那眉目如画的小丫鬟皱皱小鼻子,哼道:“不去,回回都说要回扬州,可哪一回也没走成,小姐你呀,是贪图人家长的俊俏,被那个李二迷住眼了。”

妙玉也不反驳,幽幽的叹了口气:“是我害了他。”

雪竹紧皱着鼻子,不忿道:“他要上进,貂蝉再世也勾不走,他要作恶,圣人下凡也劝不了,干卿何事?”

妙玉黛眉也皱了起来,抗辩道:“他本性不坏,只是贪欢。”

雪竹竟又掐着腰,振振有词:“本性坏了那还了得,恶不在大,心术一坏,即入祸门,一念不慎,败坏身家有余。”

妙玉便有些羞恼了,葱白玉手点了过去,羞恼道:“牙尖嘴利小丫头,叫你背治家铭训,你倒拿来挤兑我了!”

雪竹被点在额头上,痛叫一声,雪雪呼痛:“疼,疼,祝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了嘛!”

妙玉气急,挽起广袖要挠她的痒痒,外头却响起急匆匆脚步声。

敲门,门开,让进来一位身形瘦弱,风流儒雅公子哥儿,心急火燎的险些和雪竹撞个满怀。

“哎哟,哪里来的野汉子乱撞!”

“呸,野汉子偷吃你来了,雪怡给妙玉姐请安!”

“又扮成男人去书院偷汉子,被先生大棒子打出来了么。”

“呸,先生怎舍得打我,先生夸我聪慧呐!”

莺莺燕燕的百灵鸟叫起来,清脆悦耳,细看那位身段婀娜公子哥儿,却是个女儿身,原来是个二八佳人做男儿打扮,不说话瞧着眉清目秀,一张嘴便露了馅,瞧身段,样貌,应是江南胭脂中资质上佳的。

两女叽叽喳喳的闹起来,妙玉喜静,听着便有些烦闷,黛眉轻皱,烟波流转,两女察言观色便吐吐香舌,慌忙掩住樱桃小嘴。方才还互相挤兑调笑,这会儿倒好的亲姐妹一般,牵着手耳语起来。

“妙玉姐,出大事了!”

一个身量苗条娇小的男装丽人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嗫嚅着。

妙玉仍是那样的风姿绰约,伸一伸柳腰,轻柔道:“噢,什么样的大事。”

她神色如常,不动声色,似乎这世上没什么大事能让她动容。

雪怡到底是年纪轻,仍雀跃道:“一大早书院里传开了,二爷家有个叫李四贞的,会试高中了,二甲第七名呐!”

这样石破天惊的消息,终究是让妙玉动容了,有些忘情的直起柳腰,竟呆住了。

半晌,雪竹才轻叫道:“李四贞,就是二爷家长房,那个出了五服的旁系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兄,他中进士了?”

雪怡听的直皱眉头,嗔怪道:“你这张嘴呀,太刁了,出了五服的旁支,那也是李家的人呐,呃,这血脉是淡了些。”

两女都是青春年少,贪嘴偷吃的年纪,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咕,眉飞色舞的。

湘妃椅上妙玉起身,轻移莲步走到窗前,竟喃喃道:“这倒奇了,李四贞此人虽精擅四六骈文,文章却暮气沉沉,今科会试,他这等人竟然高中二甲第七名,这怎可能?”

雪怡听的心中发急,慌忙道:“真的呀,如假包换,我都瞧见李府开了流水席,敲锣打鼓呐。”

妙玉俏立窗前,瞧着外头翠绿竹林,明眸中竟有些凄迷,不久便释然道:“想起来了,今科会试主考是礼部坐堂的张内江,张老学士,这位老大人精诗文,擅作楹联。李四贞这等对仗工整,声律调谐,用字绮丽的骈文高手,可不正是投其所好,时也,命也。”

雪怡,雪竹两女听的一头雾水,睁大眼睛看着她。

妙玉回身瞧着两只呆头鸟,竟噗哧失笑,这一笑如寒冰解冻,春风拂面,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不学无术,张老学士的楹联没听过么,紫气千重交拥护,清流一派远朝宗,天下名联,就在内江圣水寺挂着呐。”

两女眼巴巴的瞧着她,不说话,同为女儿身,却被自家小姐娴静飘逸的绝色迷住了。

雪竹雪怡捧着如画俏脸,痴迷道:“小姐,你若是个男儿身,一定会是个人人景仰的大名士。”

“那当然,咱家小姐女中学士的雅号,可不是白叫的。”

俏黄鹂叽叽喳喳的清脆叫声中,潇湘院里暖香阁,酒不醉人人自醉。

前院,茅房。

李二爷打茅房里出来,喷着酒气,额头贴好上了狗皮膏药,正低头系着裤腰带,却一头撞进了别人怀里,这一头如同撞在了铁板上,太疼了,眼泪鼻涕全下来了。

“不长眼睛么!”

“抱歉,抱歉,撞疼了吧。”

李二爷龇牙咧嘴的蹲着,一抬头便瞧见好一条壮汉,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好一条钢浇铁铸的壮汉,身量倒是不高却一身的横肉,矮壮结实,钢筋铁骨一般的黑大汉不怒自威,瞪圆了眼睛来扶他。

李二爷一甩胳膊,倒驴不倒架子,怒道:“你打哪来的,往哪里去!”

那黑大汉年纪倒是不大,二十上下,倒极谦逊:“登州,戚继光,往临清公干而来。”

李二爷瞧着这登州来的土包子,抖个激灵警觉起来,不动声色。眯起眼睛便瞧见了他骨节上,手掌中厚厚的老茧,这是常年拉弓射箭养成的。瞧着此人走路又是个外八字的,显然是常年骑马留下的习惯,此人不善呀,怕不是个杀人越货的悍匪。

李二爷一哆嗦,跳开三步,扯起嗓子便叫:“来人呐,抓马匪!”

他公鸭一般的嗓子叫起来,少年戚继光脸都绿了,气的鼻子都歪了,出门在外的又不愿惹是生非。

一抱拳,戚继光啼笑皆非道:“别嚎了,戚某,忝为登州卫指挥佥事。”

“你说你是官兵,有何凭证!”

戚继光碰上这样一位滚刀肉,混不吝,二世祖,百般无奈只得亮出腰牌,讨饶道:“兄台见谅,戚某蒙祖上余荫,世袭了一个登州卫的指挥佥事,此行是往临清抄关领军饷来的,公文,腰牌在此。”

李二爷收了声,验了公文腰牌竟又露出三分喜意,叫道:“失敬,失敬,原来是一位少年英雄,我请你吃酒!” Ii4f0XdYSDp73VM/f679sQS6K0df+tQKS1Qcn/2e0PRonoy3AuFhPdIPcLYchCI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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