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支冷箭从侧面穿出迷雾,噗噗的插在地上,一个明军惨哼着倒了下去。
激战爆发,黑色的身影从两侧密林中,蜂拥而出。
箭如飞蝗,不时有身穿大红棉甲的明军栽倒,带三寸箭镞的破甲重箭射穿了厚实的棉甲,大明忠勇的将士倒下了。鲜血汩汩从身下流出,很快将泥泞的山路染红。
“藤牌手,上!”
山间遇袭,弓弦响动,戚部精锐立刻做出应对,弯腰蹲低。
沿山路两侧行进的藤牌手,举着盾涌到前面,将腰刀架在藤牌上,组成密不透风的盾阵。
叮叮当当,破甲重箭射在精铁打造的立盾上,火星四射。
“铳手,上!”
戚继光沙哑的嘶吼声中,走在后队的十名铳手纷纷上前,躲在藤牌手身后,从缝隙里将黑洞洞的铳管伸了出去。备倭城统共只有二十杆鸟铳,戚继光一次就带出来十杆,组成了一支精锐的火铳队。
兵部官造的新式鸟铳,极适合抵肩射击,是戚继光给倭寇预备的大礼。
“放!”
一阵密集的铳响,火光闪现,几个嚎叫着扑来的倭寇浑身冒血,打着转被射翻在地。
那边当头的黑影右手一动,一看就是抽斧子的动作。
手斧,可投掷,可破甲,便于打造携带,也是倭寇常用的武器。
戚继光一个机灵,口中大喝一声:“掷矛!”
盾墙后,数十杆长矛带着呼啸的破空声,掷了出去。
训练有素的火铳手汗流浃背,取出子药通条就地装填。
不久,砰砰的枪声又响成夷片,抵肩射击的明军对着那堆黑影一通乱射,
那边一片惨叫,七八个黑影扭动着倒下,后面紧跟着冒出更多的黑影,旋转的飞斧激射而至,几个明军中斧栽倒。叮叮当当,飞斧射在铁盾上激射出灿烂的火花,几个明军猫着腰跑过去,将中斧的同袍拖进盾阵。
明军藤牌手死死顶着盾,架在刀蹲在地上,将盾墙慢慢往前推进。
叮叮当当的金属交击声,接连响起,却奈何不了铁盾后面的大队明军。盾墙一起一伏的向前推进,躲在盾墙后面的铳手蹲着装填,装填好了便站起来发铳。后面的明军卯足了力气,将一根根长矛掷出去。
激战骤起,李青阳一骨碌滚进灌木丛,朝着黑影那边胡乱发了一铳。
黑暗里响起一声惨叫,还有戚继光的呵斥声:“冲!”
短暂的激烈战斗后,明军转守为攻,前排蹲伏的藤牌手猛然长身而起,架着刀猛冲过去,射击完的明军铳手也抽出腰刀一拥而上,对面的倭寇在浓雾中尖声怪叫,毫不畏惧的冲上来厮杀,嘶吼惨叫声在山间回荡起来
李青阳躲在一堆灌木里,趴在地上架起了他的鸟铳,看着从两侧山坡上疯狂冲下来的倭寇,手心冒汗。
砰!
一声悦耳的铳响,数十步外一个身穿黑色甲胄,戴着斗笠,挥舞倭刀的凶悍倭寇仰面朝天的栽倒。
一铳建功,李青阳强忍着叫出来的冲动,翻个身将火铳抱在怀里,从褡裢里取出一枚铳子先含在嘴里,冰凉的铳子压在舌头底下,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取出火药倒进去,便用他的通条将火药压实,才将铳子塞了进去,完成了复杂的装填动作,翻身稍一瞄准又是一铳。
“八嘎!”
从山上疯狂冲下来的倭寇,漆黑的甲胄在迷雾中时隐时现,狰狞恐怖。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粗壮的倭寇,挥舞着狼牙棒冲出迷雾。
当的一声巨响,一个明军藤牌手,连人带盾被狼牙棒扫飞了,一力降十会。李青阳手心里出了汗,看着瘦小的刀盾手被高大粗壮倭寇扫飞,落地,大口的吐血,后排负责掩护的铳手瞄准了那个倭寇,纷纷发铳。
那凶悍的倭寇被打的全身冒血,也不知中了多少发弹丸,却仍是凶悍的抡着狼牙棒往下冲。
李青阳一边装填一边往前面偷看,心中战栗,头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生命力可以如此顽强,中了数发铳子还可以冲锋。颤抖着将他的铳装填,翻身,稍一瞄准又是一铳,那身中数弹的高大倭寇一声不吭的栽倒,额头上多了一个焦黑的大洞。
“阵斩三级!”
李青阳感觉身体快烧起来了,热血上冲,迷雾中嚎叫着扑过来的倭寇,狰狞的面孔似格外的清晰,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听不到了。只是死死的躲在一丛灌木中,装填他那杆冒着青烟的爱铳。
李青阳感觉在五十步以内这个距离上,他每铳必中要害,这是一种亢奋状态下的奇妙感觉。
“杀!”
“八嘎!”
狭窄的山路上,短兵相接,明军与倭寇混战成一团。
一翻身,李青阳看到几十步外戚继光一人一刀,独战三寇,却将那三个倭寇劈的哇哇大叫,上蹿下跳的十分狼狈。刀光一闪,戚继光手腕翻转之间,一刀闪电般的斜劈,一名倭寇横刀拼命抵挡,却仍是被一刀劈成两断。
鲜血喷洒,溅了一身,大红军服在迷雾中更加鲜艳了。
叮,一声轻响,戚继光手腕再一翻,一拍,一压,顺势上步一削。
又一个倭寇颓然跪地,软倒,一颗硕大的人头落地,一腔黑血喷了出来。
戚继光在前面大展神威,李青阳则死死爬在灌木丛中,不停的翻身完成装填,射击的标准战术动作,手中的火铳越来越烫,他此时却浑然不觉。说来奇怪,陷入惨烈肉搏战的双方,竟然没人发现他这个躲在战场边缘,大片灌木丛中开冷枪的。
这让越打越准的李青阳陷入一种忘我境界,弹无虚发,在百步之内将一个个凶悍的建虏甲兵放倒,弹弹咬肉,让青阳渐渐进入一种冷血,残忍,却又异常畅快的奇妙境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双目赤红的李青阳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的躺着。
往褡裢里一摸却摸了个空,心中一惊,二十颗铳子这么快便打完了么,双手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两手都被烫的起了水疱,抱在怀里的铳管烫的惊人,慌忙翻身将铳移开,两只手掌专心的疼。
李青阳疼的直咧嘴,热血消退,突然感觉从未如此疲惫,全身的力气都似乎被抽光了,软绵绵的动弹不得,咳嗽几声,呛人的硝烟味让他喘不过气,大口喘息着,良久才恢复了些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