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丽出现连续昏迷状态,凌晨出现了脑出血,上午9点多钟,突然短暂清醒,强烈要求见我。当我赶到医院时,她已在抢救。
林丽所有的亲人都在中国内地,能通知到的亲人寥寥。我特意买了一束鲜花,想问护士借个花瓶,护士却说早上刚借过一个。我探头望去,病房中间那张空床的床边,一束紫色桔梗正在娇艳绽放。
鄂奇哲和我查看了所有的监控录像,发现早上8点40分时,一个身材消瘦的黑衣男人手捧着那束精心包裹的花走进林丽的病房,15分钟后离开,在医院门前打了一辆车离开。他戴着鸭舌帽,始终看不清面部。
我们追踪那辆出租车,那个人来到市中心的地铁站,坐了5站地铁来到旧城区,然后消失在小巷中。
鄂奇哲反复观看那个人的监控录像,这个人站立时脚呈外八字,走路脚前掌着地,步伐轻快,明显是长期练习舞蹈的体态。
他显然也善于躲避镜头。
紫色桔梗,到底真实的含义是什么?
如果这个人就是那个送花的人,显然他的消息要比我们认为的灵通。林丽病危的事情只是小范围的消息,他一直在默默关注着、甚至监视着林丽的一切?
鄂奇哲翻遍各个垃圾箱,终于在女厕所找到花束的包装纸。
“紫色桔梗有着细致脆弱的花瓣,适合送情人也适合送给永不再相见的对象,因为它既是永恒,也是无望,或是永恒无望的爱。”
这是对紫色桔梗的词条解释,如果是替乔琳送花,意味着阴阳相隔的母女?那此刻这束花的含义呢?意味着林丽也将不久于人世,是另一个人的思念?
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挑这个时候送这么一束敏感的花,是挑衅?或者是一种暗示?
鄂奇哲突然转身就走,我只能跟在他的身后,没等我抓住车门,车子已经发动起来:“去登报,说林丽女士身患重病,希望能与多年前的故友相见,你留在医院观察。”
“你呢?”
鄂奇哲翻了一个白眼,瞬间驶过街口。
第二天,林丽病危的消息登报,出乎我的意料,至少有数十人陆续前来探病。曹明伦和那几个秃头发福的中年男人也在其中,我暗暗观察每一个人,并和林丽舞伴轮廓进行对比。
曹明伦已经倚靠在病房门边一上午,他深色的外衣在白墙上留了一道印子。
“你确定她不喜欢紫色桔梗?”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向正在急救的林丽。
“她最喜欢白玫瑰,这个我百分之百肯定。”
我把送花男人录像放给他看,让他回忆是否见过这个人,曹明伦眯着眼睛看了两遍:“这个人可能以前是舞蹈演员,可你看他肩膀的线条已经松懈,我认为他至少最近几年不跳了,而且绝不年轻,年轻身体的饱满线条显然他没有。”
“是林丽国标舞的舞伴吗?”
曹明伦摇摇头:“我可认不出来。岁月最无情,看看那几个人,曾经还都是英俊的青年呢。”曹明伦对那几个同伴的烟味甚是敏感,撇开头,“不过我可以肯定林丽舞伴是个高手,全场都是他带领林丽做各种技术动作,而她更像是个业务选手。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力量稍欠。”
“麻烦你一件事,国内二十年前国标舞高手肯定屈指可数,我是外行,麻烦你把这个人找出来。”
曹明伦轻轻点头,目光就立刻从我身上移开,又回到被护士包围的林丽身上。
病房有陆续来探病的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送白色玫瑰,显得那束紫色桔梗更引人注目。
我们在林丽病房安装了监控镜头,但所获甚少。
鄂奇哲找到的那张包装纸,却只是一张很普通的透明塑料,可以随便出现在任何花店。我只能听见风吹过它的沙沙声,全心陷入关于紫色桔梗的思考。阳光晃到我的眼睛,在侦探社阳台上那微微鼓起的透明纸张中,我看见了一丝银光。在它最下行有几个很细小的美术字:春田的花园。
在店家的监视器上,我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
鄂奇哲却又消失了,整整一上午,最后我在街角大排档发现他正在吃米粉。
我刚坐下,老板也给我上了同样一份油腻腻的米粉。
我拒绝道:“我在排毒。”
鄂奇哲怪异地瞅着我:“显然这几年你唯一不变的就是缺乏阳刚之气。”
我并不反驳,而是耐心等待他那一长串有韵律嘲讽结束,然后把那男人面部的截图递到他眼前,差点就糊在他脸上。
“看来你收获挺大,看来把这男人揪出来就可以结案了。”鄂奇哲尖刻的调音只让食物看起来更恶心。
“我相信他不是凶手,但紫色桔梗,谁都绕不过去。你又干了什么?”跟他在一起久了,我也深谙那些嘲讽的本事。
“我托人和Jasion Wang取得了联系。”
紫色桔梗再次出现,可鄂奇哲却仍揪着梁丽芳的留学记录大做文章。
“这个教授不愿意说明白他到底受谁之托。这又是心虚的表现。”
鄂奇哲不理会我的质疑,自顾自接着说:“他只在国内生活了18年,然后移民到澳洲,他和梁丽芳共同一点只是相差三十年在同一所中学念书,他们根本也不可能认识对方,但谁可能认识这两个人呢,横跨三十年,能说动一个知名教授为一个女学生做留学保证?”
“那我们得先查查教工名单。”
“Jasion是建校的第一批学生,能在这所中学工作如此之长,只有一个人。”
“谁?”我心里突然一惊。
“提到雅格中学你第一个会想到谁?”鄂奇哲与生俱来的嘲弄感还是更胜了一筹。
这不过是一起失踪少女谋杀案,非要扯上格姆这样的大人物吗?换言之,也许这是一起校长和女学生的性丑闻,政治人物总喜欢用这种方法去掩盖事实。
“用不着搞这么复杂吧。”鄂奇哲仍然面带嘲讽,在手机里快速搜索着,然后扔给我。
那是一条画展的新闻,教育界知名人士联合举行画展,其中就包括这位教育部的高官。格姆自幼习画的新闻接踵而至,一次格姆被记者问到他最崇拜哪位画家,他的回答非常坚定:梵·高,也只有梵·高。
“你没有任何证据。”我平静地还回手机。
“那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现在紫色桔梗明明出现了,可你还在那臆断什么性丑闻。那紫色桔梗呢,我们不去管它了?”我第一次对鄂奇哲产生了怀疑。
“确实如此。”鄂奇哲很真诚地肯定了我的否定句,然后穿上防雨风衣,“你动作快点,我们快赶不上了。”
“什么?”
鄂奇哲推开门,敏锐地扫视着四周:“机会,有时候它会打开一个门缝,而我们必须要全力以赴才能抓到那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