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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奇哲仍异常固执调查格姆和梁丽芳这条线索，他最喜欢用弱点死死抓住对手。
事情很快就有了进展。
Jasion Wang未满18岁时曾因酒驾被捕，后来竟被释放，这才得以顺利移民，这里面显然有问题。终于，我们在发霉的笔录资料里，找到了Jasion Wang当年留存资料。
鄂奇哲像是挥拍打了一记好球，自鸣得意。
在我们把这些证据空运给Jasion Wang的第三天，对方就来了电话。鄂奇哲证实了自己早已认定的事实，这一切都是因为格姆。
有时候我挺佩服鄂奇哲的疯狂，但如果是错误的方向，我们只会越走越远。
现在，我和鄂奇哲独处在车里，对我而言现在更意味着一种折磨。
鄂奇哲正快速浏览着资料，我们的车停在静寂无声小巷里，几条街外一个小孩子喊妈妈的声音都听得分外清楚，鄂奇哲解开了上衣纽扣，看到我面无表情的脸，他叹了口气说：“有多少人到医院看过林丽？”
我本来并不想说话，但这空无一物的安静实在太诡谲：“先后34个人，经过工作室员工辨认他们基本都是林丽的学生，只有五个人没见过。后来又一一排除，还剩下一个人，叫安华，大概45岁，独身女人，现在也开了一家国标舞舞室。另外根据那些员工回忆，有一个叫杜海的拉丁舞者曾经和林丽关系不错。那人擅长拉丁舞，已隐退多年，现状不清楚。曹明伦反馈的消息说二十年前，这个圈子里跳国标舞的舞者很少，他问过圈内人，这个人很可能是在海外学习的国标舞。”
“你去跟跟这两个人，看看他们跟林丽到底有什么交集。”
鄂奇哲打断了我的话，又埋头在文件里，这意味着我被赶下了车。
安华的轮廓完美，身材高挑，极富风韵，但面孔却如恐怖片中的道具，飘在面前的时候，会引起身体强烈的不适。各种美容整形手段让她的脸在即将崩溃的边缘。
他们因为舞蹈相识，如今，安华是圈内有名的国标舞老师。我把当年林丽参加国标舞比赛的录像放给她看，她却沉默了。
“你想到了什么？这个男人你见过吗？”我问。
“想到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时光，林丽是个极优秀的舞者，但也还是逃不过生老病死的圈套。”
安华同样也逃不过，我看到她甚至不愿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而杜海，却在2001年事业巅峰时选择退役，而后消失无踪。杜海年轻时身形是标准的国标舞男舞者身材，和那个男舞伴极相似。
我刚从安华的舞室出来，鄂奇哲的那辆破车已经等着了，看来恭候多时。鄂奇哲扔给我一个纸袋，里面是那个送花男人的资料，一个个退役舞者，和林丽却毫无交集。在警察的逼问下，他承认是收了别人的钱才去送花，对方是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人。
我被急刹车晃回神，才发现已在机场的停车场。
“我们这是要去哪？”
他瞥了下嘴，总算回了一句：“澳洲。”
2002年，梁丽芳来到澳洲后，经历大学、工作、结婚、生子。如今，她应该最怕这份宁静的生活被打破，而鄂奇哲最擅长敲碎对方的致命点。
梁丽芳看见我们时的表情，简直是一出多层次生动的戏，震惊、愤怒、不安，交替出现在那张窄脸上。她身后姗姗学步的女儿却面带笑意看着我。
鄂奇哲敏捷地挡在门框处，那小女孩乐得更欢。
他贴在梁丽芳耳边说了几句话，梁丽芳看着女儿，转身走向客厅。
这是个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房间布置得十分精致，一面墙上挂满一家人这些年旅游的照片。
梁丽芳把女儿送到房间后走出来，显然她已经冷静下来，或者也准备好如何说谎。
鄂奇哲选择了单刀直入：“我不想再重复Jasion.Wang的话。”
“请问，这件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也不用妄想拿这件事威胁我。我老公思想很OPEN。”
“可能你离开故土多年，国内消息不太清楚，格姆先生即将被提名教育部部长一职，现在可是他的关键时刻，我估计校长和女学生的丑闻一定会让反对党很感兴趣。”
梁丽芳仍很倔强，童年的不幸福往往会造成成年后的偏执倾向，但鄂奇哲是有备而来，他搜集到格姆最近竞选活动资料，甚至把当年格姆与乔琳、梁丽芳所在班级的合影都找了出来。
这显然是很多时政记者梦寐以求的素材。
女儿在召唤妈妈，我看着梁丽芳假装坚硬的外壳在一点点脱落。
“两个选择，你将和平静生活彻底告别，永无宁日，还有我们会最大限度保护你的隐私。”鄂奇哲盯住猎物时，绝不会轻易松口。
“到底这件事和乔琳的死有什么关系，你们非要揪着不放。”梁丽芳的指甲扎进掌心，女儿的呼唤声越来越大，她站起来，却只在原地打转。
“林丽前两天病危，有人送了一束紫色桔梗，我们都很震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送花？而且挑我们要去的那天早上送？送花的人明显是个舞者，一切都像是被精心安排好的，难免让人疑窦顿生。幸好这个人还是个生手，通过包装纸，我们找到出花店，你猜到底是谁让他这么做的？”鄂奇哲的语气满是得意。
梁丽芳停住脚步，背对着我们，她笑了。
“乔琳的尸体5月被发现后，林丽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谁有这种能力知道这么多？当然他肯定也会知道我们今天飞往澳洲来找你。你现在说不说，估计都被大人物视为眼中钉。我说过心虚是人永难克服的弱点，我们未来的教育部长若不如此，怎么会露出马脚？他想转移我们对你的关注，却显然给了我们机会，这就叫机遇。”
梁丽芳又陷入沉默，我也同样。
格姆杀害了一个女学生，精心安葬她？这更说不通，但卷入政治，让一切都扑朔迷离。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案子？本是一个如针眼的小洞，下面却藏着无法触底的沟壑。
“现在你不说也得说，说了为自己争取点主动。”鄂奇哲悄悄走近梁丽芳的身后。
我看向四周，目光及处的世界是绿荫环绕的富人社区，校车在不远处停下来，一群活泼的孩子下车，其中一个十岁左右的华裔女孩正朝这里飞奔过来。这一切如梦般的生活，是那个少女时代的她所不敢想象的。
“我怎么相信你的话？”梁丽芳回过头，他们几乎鼻尖相碰，目光对撞，那一刻输赢已定。
“我是侦探，证据都在这，我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如果没答案，我就卖给媒体，估计也是个好价钱。”鄂奇哲把一个牛皮纸袋举到梁丽芳面前。
梁丽芳显然还在犹豫，于是鄂奇哲又开始欲擒故纵的把戏：“行吧，你非要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我也没办法。我劝你赶紧把孩子送到你婆婆家，别惊吓到他们。”
说完，鄂奇哲笑嘻嘻走开了，其实人的软弱往往就是那么几秒钟。
我紧盯着梁丽芳，她的脸色苍白僵硬，那是恐惧。我估计我们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说过会把事情处理好的，而不是更糟。”梁丽芳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鄂奇哲和我都碰了个眼神，那是侥幸。
“但显然这个老头把事情搞砸了。他是不是诱骗了你和乔琳？是不是强迫了你们，这个人是不是猥亵女学生的惯犯？”鄂奇哲一把抓住正在失神的梁丽芳。
梁丽芳惊愕地张开嘴巴，然后才结巴地说：“你们疯了，当然不是。”
“那他难不成还是个威严的校长？”
梁丽芳一脸不可思议，竟然笑起来：“他既不是浑蛋也不是什么模范，只不过是个普通男人，他可能做了错事，那就是爱上了他的学生。”
“哇，言情小说，他用了这套骗了多少女学生？”鄂奇哲的嘲讽绝不留情。
“我已经40岁了，能分清什么是爱，他只是爱上了乔琳。”
“他们一起画画？”鄂奇哲的目光锁在梁丽芳脸上，她的每一丝变化都会挑动他的思维。
“应该是，我也是后期才知道的。”
“乔琳呢？也爱上了这位校长？”鄂奇哲忍住了笑，看起来很可恶。
梁丽芳长叹一口气：“她不爱任何人，除了她的妈妈，可她妈妈却不爱她。乔琳要远比你们认为的灰暗，她最后简直走向了疯狂，她让我们都害怕？”
“为什么？”
梁丽芳突然眼泪涌上来：“吸毒，她后来染上了毒瘾。”
“格姆用毒品控制了她？”鄂奇哲冷冷地说。
“他说过是他害了琳琳，但他绝不会让她吸毒。”梁丽芳看了我一眼，对于鄂奇哲的不通人情，谁都没办法。
“他害了她什么？”我和鄂奇哲同时脱口而出。
“乔琳失踪后，格姆惊慌失措，他对我说不应该把乔琳带入另一个世界，他非常内疚，他是真心的。我一眼就能看清谁在说谎。”
“是吗？”鄂奇哲又调高了尾音。
梁丽芳很快捕捉到鄂奇哲的嘲讽，我必须让她保持住这种同情心，于是轻轻扶住她的小臂：“他为什么安排你来澳洲？”
梁丽芳泪痕未干，但此时已是另一个女人，一个捍卫自己领地的主人：“因为我的生活毫无希望，我必须通过威胁的手段达到改变人生的目的，这是我的童年教给我的，做人就要果断些。”
小女儿拿着玩具又跑到母亲身边，梁丽芳决然的脸上涌出柔情，她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
在午夜的候机室里，我们只能听见不知从哪传来的风声，那是暴风雨吗？
没人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