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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哪太太

夜幕逐渐笼罩森林,他们一路都没说话。查尔斯和符廷霸在最前面边走边玩,凯文和梅格并肩而行,他的手指似有似无地扶着她的胳膊,护着她。

这真是我这辈子最神奇也最莫名其妙的下午,她想,我却不觉得困惑,心情也不错。我只觉得快乐。为什么?

“也许我们注定今天才能见面。”凯文说,“我是说,我之前知道你跟我同校,也听说过你的事,可是不认识你这个人。今天遇到你我好高兴,我想我们会变成朋友。”

“我也很高兴。”梅格小声地说,之后两人又陷入沉默。

到家的时候莫瑞太太还在实验室里,她正在观察淡蓝色液体慢慢从烧杯通过试管,最后流进曲颈瓶。酒精灯上方的陶炖锅里煮着东西,咕嘟咕嘟地响。“别跟桑迪和丹尼斯说我在这里煮东西。”她说,“他们老是怀疑吃的肉里有化学物,可是我得全程监控实验啊。”

“妈,他叫凯文・欧基夫。”梅格说,“如果他留下来吃饭,家里的菜够吃吗?闻起来好香。”

“嗨,凯文,”莫瑞太太和他握手,“很高兴认识你。我们今天晚上只有一锅炖菜,不过菜色还不错。”

“听起来很棒。”凯文说,“能借一下电话吗?我得跟我妈说我在这里。”

“当然可以。梅格,你告诉他电话在哪里好吗?抱歉,我实验还没做完,没办法让你用这边的电话。”

梅格带凯文进屋去。查尔斯・华莱士和符廷霸早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外头传来桑迪和丹尼斯敲敲打打的声音,他们正在枫树上盖秘密基地。“这边。”梅格穿过厨房,进入客厅。

“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回家时还要打电话给她。”凯文恨恨地说,“她根本不会发现我不在。”他叹了一口气,拨了号码。“妈?”他说,“哦,辛奇啊。帮我跟妈说我今天晚点回家。一定要记得说,我不想又被锁在外头。”他挂上电话,看着梅格说:“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吗?”

她苦笑了一下:“大部分的时候都不知道。”

“有那样的妈妈!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老天,你妈妈真是太美了!你该看看我妈的样子,她上排牙齿全拔光了,我爸帮她配了一副假牙,可她就是不肯戴,还有,她连头发都不梳。不过就算梳了看起来也差不多。”他握拳握到指节发白,“可是我还是爱她。好笑的是,我爱我的家人,但他们一点也没把我放在心上。也许这就是我不回家还打电话回去的原因,因为我在乎,但别人都不在乎。你不知道像你这样被爱有多幸福。”

梅格被惹毛了,她说:“是啊,我是从来没想过,我是把一切都看成理所当然。”

凯文看起来有点闷,但接下来又笑了:“梅格,有事要发生了!是好事!我感觉得到!”他悠悠地在简陋却舒适愉悦的客厅里走来走去,最后在钢琴旁停下来。钢琴上有张照片,是几个人在沙滩上的合照。“他们是谁?”

“一群科学家。”

“这是在哪里拍的?”

梅格走到相片旁:“卡纳维尔角。这是我爸。”

“哪个?”

“这个。”

“戴眼镜的那个?”

“对,头发该剪的那个。”梅格咯咯笑了起来,开心地跟凯文一起看照片,烦恼和担忧都抛到九霄云外,“我和我爸的发色很像。每次要他去剪头发他老是拖拖拉拉,我妈受不了,就买了剪头发的剪刀和其他用具帮他剪。因为他不想花时间走到理发店。”

凯文仔细端详照片。“我喜欢他。”他以带有评断的语气说,“他和查尔斯・华莱士蛮像的,对吧?”

梅格又笑了出来:“查尔斯还是小婴儿的时候,跟我爸长得一模一样,感觉真的很好笑。”

凯文继续看照片:“他不算帅,不过我喜欢他。”

梅格生气地说:“他超级帅。”

凯文摇摇头:“才不是。他和我一样又高又瘦。”

“我觉得你蛮帅的啊。”梅格说,“你和我爸眼睛也蛮像的,都很蓝。不过他戴着眼镜,所以可能看不出来。”

“他现在人在哪里?”

梅格全身僵了起来。不过她用不着回答,因为这时实验室通往厨房的门砰的一声推开,莫瑞太太捧着那锅炖菜走进厨房。“好了,”她大喊,“接下来用炉子好好煮完这道菜吧。梅格,你作业写完了吗?”

“还没有。”梅格边说边走回厨房。

“我想凯文不会介意你在晚餐前写作业的。”

“当然不会,快去吧。”凯文手伸进口袋好半天,掏出一团折起来的纸,“其实我也有作业要写,是数学,我碰到数学就头大。文科的我都还能应付,可是数学就不行了。”

莫瑞太太露出微笑:“为什么不试着让梅格帮你呢?”

“可是我比她高了好几年级。”

“试试看也无妨吧?”莫瑞太太建议。

“嗯,好。”凯文说,“拿去,不过真的蛮难的。”

梅格把纸摊平,看看题目。“用哪种算法都可以吗?”她问,“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用自己的方式解题?”

“当然可以。不过要能让我懂,而且算出来的答案是对的。”

“嗯,我们班上只能用老师教的方法。看,凯文,你不觉得这样算快多了吗?”梅格的铅笔在纸上飞舞。

“嘿!”凯文说,“嘿!我想我懂了。再解一题让我看看。”

梅格的铅笔又开始动得飞快:“你只要记住所有的简分数都能化为无限循环小数就行了。懂了吗?所以七分之三也就是0.428571。”

“你们这家人太神奇了!”凯文朝她咧嘴一笑,“我想我现在应该不要再觉得惊讶才对,可是你在学校笨笨的,老是被校长和老师叫去骂。”

“哦,我是笨啊。”

“梅格在数学上遇到的问题是,”莫瑞太太很快就接着说,“因为她以前常和她爸爸玩数字游戏,从里面学会了非常多的解题小技巧,这样一来,每次学校规定她用啰唆的方法解题,她就会生气而且变得顽固,筑起高高的防卫心。”

“你们家还有没有其他像梅格和查尔斯这样的白痴?”他问,“有的话我很想见见。”

“要是梅格的字写得端正一点就好了。”莫瑞太太说,“每次我都得花好大的工夫才能看懂。我很怀疑她老师能不能看懂她写的字,有没有耐心或会不会花时间慢慢看。今年圣诞节我打算送她一台打字机,希望能有帮助。”

“就算我答对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梅格说。

“百万秒差距 是什么?”凯文问。

“我爸帮我取的绰号之一,”梅格说,“也代表326万光年。”

“E=mc 2 呢?”

“爱因斯坦的方程式。”

“E是什么意思?”

“能量。”

“m?”

“质量。”

“c2?”

“光速的平方。光速以厘米和秒计算。”

“秘鲁紧邻哪几个国家?”

“一点概念都没有。我想应该是在南美洲。”

“纽约州的首府?”

“纽约市啊。这还用说?

“包斯威尔的《约翰逊传》是谁写的?”

“哦,凯文,文学我真的不行啦。”

凯文哀号了两声,转头看莫瑞太太:“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也不想教她。”

“她有点太偏了。”莫瑞太太说,“这都得怪我和她爸爸。不过她到现在还是喜欢玩娃娃屋。”

“妈!”梅格气得大叫。

“哦,亲爱的,抱歉抱歉。”莫瑞太太赶紧说,“可是我想凯文知道我的意思。”

凯文突然很热情地展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梅格和她妈妈,像是要抱紧整个屋子。“这些事情怎么发生的?很棒吧?我觉得自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我再也不孤单了!你们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可是你篮球打得好,还有其他事情也是。”梅格反驳,“你在学校表现很棒,大家都喜欢你。”

“那不是真正的喜欢。”凯文说,“从来没有人,这世界上我从来没遇过能这样聊天说话的对象。我当然可以压抑自己,表现得和别人一样,可是那不是真正的我。”

梅格从抽屉里抓出几把叉子,在手上翻来翻去,看着他说:“我又搞迷糊了。”

“哦,我也是。”凯文高兴地说,“不过我现在至少知道我们没走错路。”

双胞胎看到凯文留下来吃晚餐都兴奋不已,梅格高兴之外也有些讶异。他们比梅格清楚凯文的运动纪录,在这方面当然也比她更加对他另眼相看。凯文吃了五碗炖菜、三盘果冻,还有十几块饼干。接下来查尔斯・华莱士坚持要凯文陪他上床睡觉还要念故事。双胞胎作业写完了,所以可以看半小时电视。梅格帮妈妈洗碗,之后坐回餐桌边继续和作业奋战。可是她没办法专心。

“妈,你心情不好吗?”她突然冒出这问题。

莫瑞太太正在翻阅科学杂志,她抬起头来,沉默了半晌才说:“对。”

“为什么?”

莫瑞太太又沉默了,只是伸出手,盯着自己修长结实又美丽的双手看。她用右手手指轻轻拂过左手无名指上粗宽的金戒指。“我其实还不够成熟,”她最后终于开口,“不过我知道你们小朋友很难理解这点。我还是很爱你爸爸,我想他想得不得了。”

“你觉得发生的这些事都和爸有关?”

“我觉得一定有。”

“有什么关联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是看来没有别的解释。”

“你认为每件事都有个合理的解释吗?”

“嗯,我相信有,只是人的能力有限,没办法理解所有的事情。不过梅格,不能理解并不代表解释不存在。”

“我想把事情弄个清楚。”梅格说。

“谁不想呢?可是难免会碰到无法理解的事情。”

“查尔斯・华莱士了解的事情比我们都多吧?”

“嗯。”

“为什么呢?”

“我想是因为他……呃,因为他和我们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你心知肚明他和别人不一样。”

“才没有,而且我不想要他变成那样。”梅格语气坚定。

“想不想是一回事,跟事实无关,无论什么都不会改变查尔斯・华莱士。他不一样,他是新人类。”

“新人类?”

“嗯,你爸和我是这样觉得的。”

梅格拧铅笔拧得太用力,把铅笔弄断了。她笑出来:“对不起,我不是要把气氛弄坏,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我知道。”

“可是查尔斯・华莱士看起来和大家一样。”

“是一样,可是梅格,人不能只看表面。查尔斯・华莱士的不同不在外表上,而是在于内在本质。”

梅格重重叹了一口气,拿下眼镜在手上转了几下,又戴了回去。“嗯,我知道查尔斯・华莱士不一样,而且不只如此。我想我虽然不了解,但得接受这个事实。”

莫瑞太太对梅格笑了笑说:“也许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

“是吗?”梅格的语气充满怀疑。

莫瑞太太又笑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昨晚的访客没吓着我,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可以接受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这都是因为查尔斯・华莱士的缘故。”

“你和查尔斯・华莱士一样吗?”梅格问。

“我?才不是呢。只不过上天赐给我的聪明才智和机会比别人多一点,但是我没有不寻常的地方。”

“可是你看起来就是不一样。”梅格说。

莫瑞太太笑了:“你只是还没碰到够多的人好让你作比较。我很平凡,真的。”

凯文边走进来边说:“哈哈。”

“查尔斯睡了吗?”莫瑞太太问。

“嗯。”

“你念什么给他听?”

“《创世纪》,他选的。对了,莫瑞太太,你今天下午在做什么实验?”

“哦,我和我先生一起弄的东西。我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进度不会落后太多。”

“妈,”梅格继续说,“查尔斯说我很难定位,非驴非马,不伦不类。”

“哦,拜托,你不就是梅格吗?一起去散散步吧。”凯文说。

可是梅格并不就此罢休。“妈,那你觉得凯文怎么样?”她追问。

莫瑞太太笑了:“我不想随便评价凯文。我很喜欢他,也很高兴他喜欢我们家。”

“妈,你说你要跟我解释超时空挪移。”

“嗯。”莫瑞太太眼里闪过一丝困扰,“不过梅格,不是现在,不是现在。和凯文出去走走吧。我得上楼去亲亲查尔斯,跟他说晚安,然后还要盯着双胞胎上床睡觉。”

外头的草地沾满露水。月亮悬在半空,朦胧的月光下,星星莹莹闪烁。凯文牵起梅格的手,动作就像查尔斯・华莱士一样简单而友善。“你让你妈妈伤心了吗?”他轻轻问。

“我想没有,可是她的确很难过。”

“为什么?”

“因为我爸。”

凯文牵着梅格走过草坪。长长的树影纠结盘绕,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秋意。突然变陡的下坡路让梅格颠了一下,不过凯文强壮的手及时扶稳了她。他们小心翼翼穿过双胞胎的菜园,在一排排甜菜、包心菜、甘蓝菜和南瓜之间走着。左边逐渐出现一株株高高的玉米,前方是有石墙围绕的小苹果园,再过去就是下午散步的树林。凯文走到墙边坐下来,他的红发在月光下闪着银色光芒。月光穿过树枝交缠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图案。他伸手从长了木节的树枝上摘了一颗苹果递给梅格,再摘一颗给自己。“跟我说说你爸爸的事吧。”

“他是物理学家。”

“这点大家都知道。据说他丢下你妈妈和某个女人跑了。”

梅格原本坐在石头上,一听到这话就跳了起来,但凯文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来:“别激动,我没说什么你没听过的东西吧?”

“是没有。”梅格说,但她还是挣扎着站起来,“放手。”

“别这样,冷静点。你知道那是在胡说八道,我也知道。只要看过你妈妈,就知道不可能有人会丢下她跟别的女人跑掉。你说对吧?”

“我想没错。”梅格说。不过她的好心情已经不见了,整个人又跌入愤恨与厌恶的沼泽。

“小笨蛋,”凯文轻轻晃了晃她,“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有点像是从小说里找出事实。你爸爸是物理学家,这是事实,对吧?”

“对。”

“他还拿了好几个博士学位。”

“对。”

“大多数时候他都独自工作,但有时候会到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对吧?”

“对。”

“他也为政府工作,对不对?”

“对。”

“换你说了,我只知道这些。”

“我也只知道这些。”梅格说,“说不定妈妈还知道别的,我不知道。他的工作……呃,是所谓的机密。”

“你是说最高机密的机密?”

“没错。”

“而你对他的工作内容一点概念都没有?”

梅格摇摇头:“没有,只知道一点点,从他去的地方来判断的。”

“哪里呢?”

“在新墨西哥州待过一阵子,那时候我们全家都在一起。接下来是佛罗里达的卡纳维尔角,也是我们和他一起去的。后来他常在外旅行,于是我们搬来这里。”

“这房子是你们的吗?”

“嗯。不过以前只有夏天才会来这里住。”

“你不知道你爸爸被派到哪里?”

“不知道。一开始我们接到很多信,爸和妈之前天天通信,我想现在妈每天晚上还是会写信给爸。邮局局长隔三岔五会拿她的事嚼舌根。”

“我想他们以为她在追他还是什么的。”凯文的语气有点刺刺、苦苦的,“他们没办法理解平凡普通的爱情。嗯,你继续说吧,接下来呢?”

“什么事都没有。”梅格说,“问题就出在这里。”

“那你爸爸的信呢?”

“就都没收到了。”

“连一封都没有?”

“没有。”梅格说,“一封都没有。”她的声音低沉且悲惨。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如同落在他们腿上的树影一样,清晰可见。黑黑的树影像有重量似的,感觉沉甸甸的。

最后凯文刻意不看梅格,以干涩不带情感的声音问:“你觉得他有可能死了吗?”

梅格又跳了起来,凯文再一次拉住她。“不可能!要真这样,他们早就通知我们了!一定会有电报还是什么的。他们一定会通知!”梅格说。

“那他们又是怎么说的?”

梅格努力把想啜泣的感觉压下去:“哦,凯文,妈妈她试了又试。她去华盛顿,试过各种渠道,但他们千篇一律地说爸在执行危险的秘密任务,还说她一定会以他为荣,不过爸会有段时间没办法跟我们联络。最后他们说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们。”

“梅格你别生气,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也不知道呢?”

一滴泪水缓缓滑下梅格的脸颊:“我就是怕这样。”

“为什么不哭出来呢?”凯文轻轻问,“你很担心你爸爸,对不对?好好哭一场吧,这样会感觉舒服一些。”

梅格颤抖的声音盖过泪水:“我哭太多了。我应该像妈妈一样,应该控制自己。”

“你妈妈是你妈妈,你是你,而且她年纪比你大好多。”

“我希望我不是这个样子。”梅格颤抖着说,“我讨厌我自己。”

凯文伸手取下梅格的眼镜,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替她擦掉眼泪。这温柔的举动让她整个人垮下来,她把头埋进膝盖啜泣了起来。凯文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不时轻拍她的头。“抱歉。”梅格最后抽噎着说,“真的很抱歉。现在你一定很讨厌我。”

“梅格,你真的是个大白痴。”凯文说,“你不知道吗?遇见你是我这么久以来碰到过的最棒的事。”

梅格抬起头,月光照在她满布泪痕的脸上。没了眼镜,她的眼睛美得出奇。“如果查尔斯・华莱士是突变,那我就是生物学上的失误。”她说话的时候,牙套让月光照得闪闪发亮。

她等着凯文反驳她的话,凯文却说:“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没戴眼镜的样子吗?”

“不戴眼镜我就像瞎子一样。我和我爸一样都是近视。”

“嗯,你知道吗,你的眼睛超梦幻的。”凯文说,“听着,赶快戴上眼镜,我不想别人发现你的眼睛这么美。”

梅格笑得好开心。她感觉到自己脸红了,心想不知月光下脸上的红晕是否会被看出来。

“好了,你们两个先暂停。”阴影处有个声音说。查尔斯・华莱士走入月光下。“我不是在偷窥,”他很快地说,“而且我讨厌打断别人,可是时候到了,时候到了!”他的声音兴奋得发颤。

“什么时候到了?”凯文问。

“我们出发的时候到了。”

“出发?去哪里?”梅格想也没想就伸手要抓住凯文的手。

“我不是很清楚,”查尔斯・华莱士说,“可是我想是去找爸爸。”

突然间,一双眼睛像是从黑暗中跳到他们身边,那是月光照在谁太太的眼镜上,而她就站在查尔斯・华莱士旁边。刚才查尔斯・华莱士旁边明明只有月光下闪烁的影子啊,她是怎么办到的?梅格一头雾水。她听到身后发出声响,转头看,发现是啥太太,她正从墙的另一头翻过来。

“老天,要是没刮风就好了。”啥太太悲伤地说,“穿这身衣服真的很难走路。”她的衣着和前晚一样,黑色胶靴和其他东西也都一样,还多披了一床邦康太太的床单。她滑下石墙的时候,床单钩到低处的树枝,掉了下来。毡帽遮住了她的眼睛,另一根树枝钩住了粉红色长围巾。“老天,”她叹了一口气,“我永远都学不会怎么处理这身玩意儿。”

谁太太飘到她身边,一双小脚看起来根本没碰着地,眼镜片闪闪发光。“Come t'è picciol fallo amaro morso! 但丁 说的。小小失误带来大大痛苦!”她伸出爪子似的手帮啥太太把帽子推到额头上,解开缠在树上的长围巾,最后迅速扯下床单叠好。

“哦,多谢。”啥太太说,“你真聪明!”

“Un asno viejo sabe más que un potro. 阿图罗·佩雷斯·雷维特 说的。老马识途。”

“就只因为你这只老母鸡年长个几十亿年……”啥太太正气吼吼地说着,这时有个又怪又尖的声音打断她。

“好……好……好了,没……没……没时间……间……间拌……拌……拌嘴了。”

“是哪太太。”查尔斯・华莱士说。

一阵微风吹来,树影摇曳,月光投射出的形状晃动变换。在泛着银光的圈圈里,不知道是什么在震动闪烁。那声音说:“我……我……我就不……不……不完全现……现……现形了。那样太……太……太累人。我……我……我们还……还……还有很……很……很多事情……情……情要做。” VHb//u7kuG6L0dS6G8p03fqNnJvItRpxRbIO9wvvnnkO9r+xp5CX4qV8+OL12H6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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