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后,他们疏散了达戈村的村民。马苏德的人手到各家各户悄悄叫醒村民,告诉他们苏联人今天会袭击村子,他们必须带上家里值钱的家当,沿五狮谷前往班达。日出之时,由妇女、儿童、老人和牲畜组成的一条曲折的队伍行进在出村的沿河土路上。
达戈村的分布与班达不同。班达的农舍分布在平原东侧,那里谷地渐窄且岩石偏多。达戈村所有的房舍都集中于悬崖脚下与河岸之间的狭窄地带。清真寺门前便是一座桥,河的另一边就是田地。
在这样的地方埋伏最合适不过。
马苏德在夜间制订计划,现在由穆罕默德和阿力山进行布置。他们不声不响,但行动高效。穆罕默德高大、英俊、有风度,阿力山则是矮小又猥琐。两人都模仿起自己领袖的低调作风,说起话来轻声细语。
埃利斯一面准备一面想,苏联人真的会来吗?让-皮埃尔依旧没有出现,看来肯定是跟自己的东家接上头了。况且,他们实在没有理由错过这次杀掉马苏德的良机。但一切都是猜测。如果他们不来,埃利斯就成了笑话:因为他,马苏德白白挖下一个大陷阱。游击队的人不会跟一个傻瓜结盟。但是,如果苏联人真来了,而且中了我们的埋伏,就可以巩固我的声誉,同时扩大马苏德的影响,这样事情就铁定可以办妥了。
他尽量不去想简。抱住简和孩子的那一刻,感受着她的眼泪沾湿自己的衬衣,他对她的渴望骤然涌回,仿佛干柴烈火上浇了汽油。他想就那样一直站着,感受她窄窄的肩膀在自己臂弯里抖动,感受她的头贴在自己的前胸。可怜的简,她太诚实,而她爱的男人却都那么狡猾。
他将引爆线一端埋在河里,另一端一路引到自己现在的位置。目前的位置是河岸上的一处小屋,下游两百码就是清真寺。他用折皱器将引线固定在雷管上,再加上一个简单的军用拉环引爆装置,组装就完成了。
埃利斯赞同马苏德的计划。两次亚洲服役期之间,埃利斯在布拉格堡进修了一年,学习了伏击与反伏击的战略技巧。如果满分是十分的话,马苏德这次的部署可以拿到九分。欠缺在于,马苏德没有为手下计划好撤退路线,如果局势对他们不利,他们将非常被动。当然,马苏德本人兴许根本没有将其视作缺陷。
早上九点,一切准备就绪,游击队员开始准备早饭。这也是伏击的一个部分:他们可以在几分钟内就位,而从高空看去,村里的活动也显得更为平常,仿佛大家都忙着躲直升机,顾不得锅碗瓢盆。如此一来,苏联人便不会怀疑可能有陷阱。
埃利斯吃了面包,又喝了几杯绿茶,坐等太阳升起。多数时候都是在等待。当年在亚洲就是这样。那时候他经常嗑药嗑得飘飘欲仙,大麻、冰毒、可卡因,来者不拒。享受其中,等待自然也不成问题。想来可笑,为何战争一结束,对毒品就全然失去兴趣?
他推测袭击不是当天下午就是次日。如果他是苏军指挥官,他会估计反抗军领袖在昨日就已聚集,明日就离开。因此,他会将进攻的时间适当推后,以确保晚到的队员不会变成漏网之鱼;同时又不能太晚,以防有人先行离开。
上午十点钟前后,重型武器运到。来的是两架12.7毫米的高射机关枪,下面都装着双轮底座,由一位游击队员沿路推着前进。后面跟着一头毛驴,背上驮着一箱箱5-0中国穿甲弹。
马苏德宣布,其中一架机关枪由尤瑟夫操作。村里有传言说他会娶简的朋友萨哈拉做妻子。另一架则交给来自毕希谷的阿卜杜尔。埃利斯对这个人一无所知。据说,尤瑟夫凭借一把卡拉什尼科夫击落了三架直升机。埃利斯对此十分怀疑:他本人在亚洲也开过直升机,据他的经验,单凭一把步枪就将飞机击落几乎不可能。不过,尤瑟夫笑着解释说,窍门在于找到制高点,从山上往下打。由于地形不同,这一战略在越南不太可能实现。
尽管今天换成了大家伙,尤瑟夫依然打算采取相同的策略。把枪从架子上卸下,每一架由两个人抬上崖边陡峭的台阶。从那里可以俯视整个村庄。架子和弹药随后运到。
埃利斯在下面看着他们组装枪支。悬崖顶部有一段宽10~15英尺的基岩,再往上坡度变缓。队员们将枪架在岩层之上,施以伪装,相互间隔十码。直升机驾驶员会很快发现枪支位置所在,但以他们的位置,却很难将其摧毁。
准备妥当,埃利斯回到自己的位置。他的思绪一次次地回到60年代。60年代初,他还是个学生;到了60年代末,他却当了兵。1967年,他去了伯克利。当时的他满怀信心,以为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未来,他想成为一个电视纪录片制作人。他头脑聪明,又富有创造力。在加利福尼亚这个地方,只要辛勤工作,任何人都可以实现梦想,而他,埃利斯,更应如此。之后,受到和平抗议、“权力归花儿”运动 、反战游行和嬉皮集会的影响,他为“门户乐团 ”所倾倒,迷上了灯笼牛仔裤和迷幻剂。他再次以为自己明确了人生的目标:改变世界。这个梦想同样没有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军队的愚蠢罪行和越战所造成的恐慌。每次回忆自己的过去,他都发现:每当他对人生充满了信心,以为前程已定时,命运总会以突如其来的转折打他个措手不及。
中午已过,大家没有吃午餐,游击队已经没了口粮。没有食物,就没得午饭吃。这道理很简单,但埃利斯却发现很难适应。可能这就是为何多数游击队员都是老烟枪:烟草能控制食欲。
即使是坐在阴凉地里,依然是酷热难当。埃利斯坐在小屋门口,想吹吹小风。那里可以看到田地、河流和石沙混铸的拱桥、村庄、清真寺以及凌驾其上的悬崖。多数游击队员已经就位,既有荫蔽又有掩护。多数人都埋伏在靠近悬崖的房舍内,直升机的炮火很难击中;但有些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埋伏在靠近河道较为危险的位置。清真寺正面由糙石砌成,墙上开出三道拱门,每道门下面都盘腿坐着一个游击队员。这让埃利斯联想起站岗的哨兵。三个守门的他都认识:最远处的一道由穆罕默德把守;中间是他的兄弟卡米尔;最近的一道则交给阿里·加尼姆,一个脊背扭曲、生养了十四个子女的难看家伙。之前他曾和埃利斯一起负伤。这三个人每人膝头都横着一支步枪,嘴里叼着烟。真不知哪个能活到明天。
读大学时,埃利斯写的第一篇文章是关于莎士比亚对于临战等待场景的处理手法。他对比了两篇战前演讲:一篇是《亨利五世》里国王的振臂高呼:“再一次向海滩发起冲击,冲啊,我的朋友们;要么便以英格兰的血肉死躯筑起防御的高墙。”另一篇则是《亨利四世》第一部中法斯塔夫关于荣誉的愤世独白:“荣誉能把断了的腿接回来吗?不能。胳膊呢?也不能……荣誉医不了伤病咯?没错……谁享有荣誉?星期三没了命的家伙。”19岁的埃利斯写的这篇文章没拿到高分,那是他第一篇,也是最后一篇习作。在那之后,他转而认为莎士比亚乃至整门英文课程都“无关紧要”。
一连串的叫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对方所用的达里语词汇他没有听懂,不过也没必要懂:从急促的口吻中他已经明白,周围山坡上的哨兵已经发现了远处来的直升机,并给悬崖顶的尤瑟夫发出了信号。消息就是尤瑟夫发出的。太阳炙烤的村子里顿时一片紧张,游击队员们各就各位,隐蔽妥当,检查武器,抽烟提神。三个镇守清真寺大门的队员藏在门内的阴影之中。从空中看去,整个村子荒凉无人,仿佛大家都在休息,跟平日天热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埃利斯仔细聆听,直升机螺旋桨颤动的声音步步逼近。他的肠子发软:看来是太紧张了。他想:以前越南佬藏在湿乎乎的雨林,听着我的直升机逼近时,一定也是这种感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他拿掉点火装置上的插销。
直升机的声音更近了,但依然看不到。光听声音无法判断来了几架。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什么东西,转头一看,发现一个游击队员从远处的河岸潜入水中,朝埃利斯这边游了过来。那个身影逐渐逼近,原来是接生婆的兄弟,擅长爆破的刀疤脸沙哈萨伊·古尔。他一路冲到埃利斯身后,在房子里隐蔽起来。
片刻间,村子里一片寂静,只听到令人窒息的螺旋桨声。埃利斯想,老天爷,他们到底派了多少架来?随后,第一架直升机从悬崖上空出现在视野内,很快便向村子逼近。它停留在桥的上方,如蜂鸟一般盘旋不停。
那是一架Mi-24直升机,西方人称之为“雌鹿直升机”(苏联人喜欢叫它“罗锅儿”,因其座舱顶部装着一对硕大的涡轮发动机)。射手隐藏在前端突处,身后是驾驶员,就像是孩子们玩的“背小猪”。驾驶舱四周的玻璃窗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巨型昆虫的多面眼。直升机装着三轮起落架,短粗的机翼上有悬挂式导弹发射器。
几个山里部落的大老粗怎么可能跟这样的大家伙拼?
很快,另外五架雌鹿陆续出现。它们来到村子上空,想必是在侦察敌人的位置。这是例行的预防措施,苏联人满心以为自己是出其不意,因此不可能预料到这里可能发生大规模反抗。
第二类直升机出现在空中。这回是Mi-8,人称“河马”。它的体积大过“雌鹿”,威胁力却有所不及。一架Mi-8可以承载二十到三十人,主要用于部队输送,而不是攻击。第一架停留在村子上空,然后拐向一侧降落在大麦田里。后面又跟来五架。总共估计有一百五十人。几架“河马”陆续降落,士兵从直升机上跳下,继而匍匐在地,用枪瞄准村子,并不射击。
要占领村子,就必须渡河;而要想渡河,就必须控制桥梁。但这一点苏联人并不了解。这样只是出于谨慎,来点风吹草动也好出手。
埃利斯有些忧虑:村里看上去有些过于荒凉。从第一架直升机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分钟,照理说总会出现几个人,四散奔逃。他竖起耳朵等着听枪响。此时的他已不再害怕,要操心的细节太多,他全神贯注,根本没有精力留给恐惧。战斗开始时总是这样。
沙哈萨伊已经在麦田里埋了地雷。埃利斯想,为什么没有一颗爆炸?片刻之后,他便得到了答案。一个士兵(应该是某军官)突然站起,大声发号施令。接着,二三十个士兵接连起身,朝桥的方向跑去。霎时,爆炸声震耳欲聋,甚至盖过了直升机的响声。奔跑的苏联士兵脚下接二连三地炸开了花,棕色泥土与金色大麦荡起的烟尘模糊了他们的身形。一个士兵被爆炸力抛至半空,如演杂技一般在空中旋转着徐徐坠落,直至落地瘫作一堆。埃利斯想,一定是沙哈萨伊在地雷里多加了炸药。爆炸的余响尚未退尽,一阵深沉的击荡声从崖顶传来,令人肝胆震颤,尤瑟夫与阿卜杜尔扣动了扳机。苏联人乱了阵脚,慌忙撤退,而村里的游击队员也在对岸开火发动了猛攻。
进攻伊始,突袭为游击队制造了巨大的优势,但这并不会持久:苏方指挥官很快就会重整旗鼓。但他得先杀出一条通往桥边的路,才有可能迎头反击。
麦田中一架直升机被炸了个粉身碎骨,一定是尤瑟夫和阿卜杜尔打中的。他们使用的枪支射程为一英里,尽管与直升机的距离只有不到半英里,瞄准仍然颇具难度。埃利斯不由得刮目相看。
那几架“罗锅儿”依然盘旋在村子上空。此时,俄军的指挥官已经下令直升机展开攻势。其中一架低空扫射河面,同时猛轰沙哈萨伊所布的地雷阵。尤瑟夫和阿卜杜尔试图将其击落,但没有成功。沙哈萨伊布下的地雷接二连三地徒然引爆。埃利斯焦急万分:真希望地雷能多炸死几个,一百五十几人的部队,才炸死二十来人,杀伤力实在不够。迫于尤瑟夫的攻击,一架直升机再次上升,然而旁边又来了一架低空扫射。尤瑟夫和阿卜杜尔对其发动一轮持续攻击。突然间,飞机打了个趔趄,一块机翼脱落,飞机一头栽进河里。打得好,尤瑟夫!然而,通向桥梁的道路已经没有了阻碍,苏军方面依然有一百多人的兵力和十架直升机。埃利斯惊恐地意识到:游击队可能会输掉这一仗。
看来苏联人是动真格的了。埃利斯估计了一下:至少有八十多个人匍匐向桥边挺进,同时不住开火。这些人应该不会像美国报纸上写的那样萎靡不振、一盘散沙,可能是精英部队。这些士兵看起来皮肤都很白皙,没有阿富汗人。这跟在越南一个样:到了紧要关头,当地人总是被排除在外。
突然间战势有所平息。苏军在麦田中隔河与村里的游击队断断续续进行交火。俄方偶尔开火,游击队小心应对。埃利斯抬头一看:空中的直升机摆明是冲着尤瑟夫与阿卜杜尔去的。苏军的指挥官准确地判断出:悬崖上的重型机关枪才是攻击的主要目标。
一架直升机冲着崖顶的射击手呼啸而去。一时间,埃利斯对那飞行员甚至有了几分敬佩:对方可是迎着枪弹往上冲,这需要极大的勇气。飞机突然转向,双方都没有打中。
双方差不多各有一半胜算,埃利斯想,尤瑟夫原地不动,飞机不停晃动,因而尤瑟夫更容易瞄准目标;同时,正因为他静止不动,所以也更容易被对方锁定。直升机的机载火箭由驾驶员掌控发射,而枪手的机关枪就架在眼前。如此紧张的情势之下,驾驶直升机很难准确瞄准。同时,由于机关枪的射程更广,强于直升机的四管格林机关枪,兴许尤瑟夫和阿卜杜尔胜算更大。
但愿如此,埃利斯想。
又一架直升机低飞瞄准悬崖,如同俯冲的老鹰瞅准了兔子。然而,枪声响起,飞机在空中爆炸。埃利斯很想欢呼——这实在有点讽刺意味,因为他比谁都了解,枪林弹雨中驾驶直升机的飞行员所面对的是怎样的恐慌。
另外一架直升机顶上来。这回射击手稍稍打偏,但还是打掉了直升机的尾翼,机身失控,迎面撞上了悬崖。埃利斯心想:老天爷,没准儿还真能全部打掉呢!此时,射击的节奏已经改变。过了一阵,他意识到只有一处仍在开火,其余的都已经被歼灭。透过尘雾,埃利斯看到山顶露出一顶小帽。尤瑟夫还活着,阿卜杜尔受了伤。
幸存的三架直升机继续在头顶盘旋,同时调整着位置。一架向上攀升,俯视战场。埃利斯推测,俄方的指挥官应该就坐在上面。剩下的两架向尤瑟夫夹击。算他们机灵,尤瑟夫不可能同时左右开火。埃利斯眼睁睁看着两架飞机渐渐向山顶靠近。尤瑟夫将枪口对准一架,另一架便趁机进一步逼近。飞行中的苏军直升机舱门大敞,跟在越南作战的美军直升机一个风格。
两架直升机突然猛扑过去,一架直奔尤瑟夫,继而转向,结果恰恰被尤瑟夫打个正着,机身起火。第二架尾随而至,枪林弹雨疯狂扫射。这回尤瑟夫玩完了!然而,直升机仿佛在空中迟疑了片刻。被击中了?机身陡然垂直坠落二三十英尺,一股脑栽到距离尤瑟夫不远的崖边。根据驾驶学院的教官讲,如果直升机引擎失灵,机体就会像三角钢琴一样下坠。然而,眼前这架飞机的引擎似乎又恢复了过来,意外地在埃利斯眼前徐徐攀升。真见鬼,这家伙比休伊直升机 还经得起折腾!过去的十年间,直升机的制造技术突飞猛进。突然,直升机停止了射击,埃利斯的心一沉。一架包裹在灌木枝杈中的高射机关枪从崖边翻滚着砸下来,随后是尤瑟夫沾满泥土的躯体。他的身体从崖面前坠落,中途被突出的岩体拦截,小帽从头上脱落,不一会儿便在埃利斯眼前消失。他几乎是只身一人赢得了这场胜利:他不会得到勋章,但在百年之后,在寒冷的阿富汗山间的篝火边,他的故事将会得以流传。
苏联人损失了四架“雌鹿”、一架“河马”以及二十五人的兵力。游击队一边的两台重型机关枪全部报销。俄方剩余的两架“雌鹿”再次开始对村子发动猛攻,而阿富汗人已经完全失去了防御。埃利斯退回到自己隐蔽的小屋,心想这房子要不是泥糊的就好了。前一轮猛攻只是想软化对手。过了一两分钟,仿佛收到信号指令一般,麦田里的苏联人突然起身向桥上飞奔。
机会来了,埃利斯想。胜也好,败也好,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村里的游击队员纷纷朝冲过来的苏联军队开枪,无奈受到俄方空中掩护的抑制,只打倒几个。几乎所有的苏军都已经暴露,足足有八九十人,他们一边冲一边向对岸放枪。看到对方的防御是如此单薄,苏军气势高涨,叫喊声也是愈发响亮。苏联人逼近桥边,游击队的命中率也有所提高,又倒下几个苏联人。然而,这还不足以阻挡对方的进攻。几秒钟过后,几个苏联士兵率先过河,并在村中的房舍间寻找掩护。
当桥上及桥梁附近聚集了约六十个苏联士兵时,埃利斯拉动了爆炸装置的机关。
古老的石桥如火山般四下崩开。
埃利斯发动了进攻,这次可不是什么齐整精密的爆破。爆炸中崩射开来具有致命能量的石料碎块威力不亚于重型机关枪的扫射。不但桥上的人被炸飞,麦田里的很多苏联人都没能幸免。漫天碎石四溅,埃利斯赶忙撤回到小屋中隐蔽。尘埃渐渐落定,他四处观瞧。
之前桥梁的所在之处如今只剩下矮矮的一堆碎石,中间掺杂着可怖的碎尸。两处宅院以及清真寺的局部已经倒塌。俄军已全部撤退。
幸存的二三十个苏联军人鱼贯上了直升机。这也难怪,留在麦田里,没有任何掩护,下场只能是被埋伏在村里的游击队员一一歼灭;要是试图过河,想必对方也是一打一个准儿,如同瓮中捉鳖。
几秒钟之后,三架幸存的“河马”直升机从地面起飞,与空中的两架“雌鹿”会合,旋即一齐呼啸着飞过崖顶,消失在空中,一枪未放。
螺旋桨的声音渐渐消失,另一种声音随即爆发。好一阵埃利斯才反应过来,那是游击队员们欢呼的声音。我们赢了,埃利斯想。去他的,还真赢了!他也加入了欢呼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