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阿美杰·弗罗拉斯的日记
三月二十五日
我们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是整整一昼夜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前天晚上,因为太疲劳,我们很快睡着了。天亮之前,却突然被一种凶恶的吼声吵醒。
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有人猛不防地向我们扑来了。他们把我们打倒在地,用绳子捆住;头也被麻袋罩住了,只听得拉库尔中尉在粗暴地大叫:
“弟兄们,准备好了吗?”然后更加粗鲁地叫着:“谁要是动一动,我叫他脑袋开花,……好,出发!”
不知是谁向机灵的中尉答道:
“Wir Konnen nicht hier heruntersteigen.Es sind zuviele Baume. ”
当时我什么也没有听懂,但使我惊奇不已的是,这句德国话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甚至可以说是从天空传来的。这句话还未落音,第三个人开腔了:
“It’s necessary to take awad your prizoners until the end of thetress. ”
原来如此!现在讲的是英语。
这时那所谓拉库尔中尉法问道:
“什么方向?”
“Torards Kourkousson. ”那滑头英国人叫道。
“距离?”中尉又问道。
“Circa venti chilometri。”第四个声音叫道。
这一句我立即听得懂了,他讲的是意大利语,其意思是“大约二十公里”,接着我听得拉库尔中尉答道:
“好的,我们天亮再出发。”
轰鸣的声音响起来了,后来又逐渐变弱,几分钟之后,就听不到了。时间在流逝着,大约过了一小时,有两个人向我扑来,一个抬脚,一个抬肩膀,把我像丢麻袋一样丢在马鞍上,那马便发疯一样地奔驰起来。
我的周围还有其他的马在奔驰。我不时听到呻吟的声音:原来我的同伴们的处境也差不多。我喘着粗气,血液都涌到脸上来了。看样子,我的头要炸裂了。我这头,不幸地吊在马的左肚边,而双脚却在敲打着它的右肚。
这样疯狂地大约奔驰了一小时,马群突然停下来了。我从马背上被抬下来,像丢麻袋一样地被丢到地上。过了一会,我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叫起来:
“她死啦!”
“不,这是昏迷。”
“给她松绑!”有人在下命令,我估计这是拉库尔中尉,“把医生也松了。”
她……莫非巴克斯顿小姐有危险?
“蒙着我的麻袋被除掉,那令人呼吸困难的绑绳也解掉了。看样子他们把我当成了沙多雷医生。后来,他们发现搞错了。他们的头目(我原来估计就是拉库尔中尉,果然是这样)说道:“这不是医生,把那个袋打开!”
这时有人在叫他。我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大尉爱德华·鲁弗斯。就算是大尉吧,即使是将军他也下会好多少。这时他正在和别人谈话,对我还不够注意。我乘机进行了一次深呼吸:不然,差不多要闷死了。鲁弗斯大尉下了一道什么命令,接着我就被搜身检查。他们拿走了我的武器和钱,却把旅行日记留下了。这伙畜生把阿美杰·弗罗拉斯写的文章下放在眼里。我的上帝!我们和一些什么样的人在打交道呵!
这伙歹徒在继续解着捆住我手脚的绳子,我能够动弹了。
第一个跳入我眼帘的是十架……十架什么呢?十台……机器?……十件东西?真见鬼!要是我知道它们的用途该多好!这些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读者们可以设想:两块巨大的,一头弯曲的滑雪板上,竖着一个四、五米高有栅栏的金属笼,笼子的一头有一个很大的带两片桨叶的螺旋桨。笼子上方句两个……(你看,又找不到合适的名词来表达)两条手臂?……两块板子?不,我到底找到词语了——两条五、六米宽的闪闪发光的金属翅膀。这十件东西排成一行,它们的用途是什么呢?
我看到了周围的一大群人。这首先是以前的拉库尔中尉——现在他“晋升”为鲁弗斯大尉了;其次是我们的第二个卫队的两名中士和二十名黑人骑兵;最后是十个白种人——都生就一副该上绞刑台的嘴脸,我从来还没有见过这号人。我的同伴们也在这里。我用眼睛清点了一下人数。巴克斯顿小姐躺在地上。在她身边忙着张罗的是沙多雷医生和号啕大哭的玛丽。
我找了很久,却不见东加勒。莫非在敌人突然进攻时他被打死了?这是完全可能的。玛丽之所以哭得如此伤心,原因可能也在这里,我为勇敢而忠诚的东加勒感到惋惜。
我爬起来向巴克斯顿小姐走去,谁也不和我打招呼。脚麻木了,我走得很慢,这时鲁弗斯大尉抢在我的前面了。
“莫尔娜小姐的健康状况怎样?”他向医生问道。
谢天谢地!原来这位中尉拉库尔只知道我们女同伴的化名!
“好些了,”医生答道,“她张开眼了。”
“可以出发了吗?”那个所谓的大尉问道。
“至少在一个小时以后,”医生强硬地宣布,“如果你不打算把我们全部杀死的话,我建议你们不要如此野蛮地对待我们。”
鲁弗斯大尉一言不发地走开了。我走过去一点,见巴克斯顿小姐已经苏醒过来,我们大家围在她的身边。
“我的朋友们!请原谅我吧!”巴克斯顿小姐突然对我们说道,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完全是我使大家遭到这样的不幸,如果没有我,你们各位现在也不会受这样的罪了。”
不言而喻,我们当然都反对她这种说法,但是巴克斯顿小姐还在继续责备自己,请求我们原谅。我把话题引开了:因为这里只知道巴克斯顿小姐叫莫尔娜,我们最好仍旧叫她的化名。大家都很赞成,于是我们的谈话立即停止了。这时,根据鲁弗斯大尉的命令,我们又被抓起来,讨厌的麻袋重新把我和外界隔绝开了。
我被放到一块硬板上。几分钟之后,听到翅膀的振动声。我躺着的硬板也微微颤抖起来。转瞬之间,比我所熟悉的那种轰鸣声还要强五倍、十倍,甚至一百倍的声音突然震耳欲聋地响起来,一股强劲的气流冲击着我的全身,而且越来越猛。与此同时,我感到……怎么说好呢?……我感到我在上升!
我突然感到一只手有点松动,原来绑手的绳子缚得并不牢,经过这么一震动,松开了。
开始我还是一动不动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有两个人在大声谈话:一个英国人和一个黑人。我小心地把绳子再松开一点,把手慢慢抽出来,现在该看看了。
如何做到这点,我自有办法。衣袋里有刀……不,不是刀子,而是一把小小的强盗们搜身时没有发现的削铅笔的玩意。它不能作为自卫和武器,但可以用来在这个使我失明和窒息的麻袋上开个小窗。
经过大约一刻钟的顽强努力,终于办到了。我用右手在挨近面孔的麻袋上割了一个洞……
我的老天!眼前是什么样的场景呵!我惊奇得差点喊出声来。向下望去,发现自己在离地五、六百米的高空。现在真相大白了:原来,我是在会飞的机器上航行,这机器的速度可能比特快列车还要快。
当心跳恢复常态之后,我平静地环顾着四周。在我的下边,大地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往后退。我们的速度如何?每小时一百公里?两百公里?或者还要更快些?不管怎样,反正下面都是荒原、沙漠和石头,间或还看到一些矮小的棕榈树丛。多么荒凉的地方呵!
在我过去的想象中,这里还要荒凉些。真想不到这些矮小的棕榈树竟长得这样郁郁葱葱,大石头之间还长着茂盛的青草。也许,这个地方出现了奇迹,有时还降点雨?
偶尔发现几架载着我这样的飞行器,机器鸟组成的航空大队在空中翱翔,不管情况多么严重,我却非常兴奋。
因为处的位置高,我的视野非常辽阔。
景色开始变化了。飞了一小时之后,我看到了下边的棕榈树、草地和小园子。这是绿洲,不太大,直径约在一百五十公尺左右。它很快在视野里消失了。可接着,天边又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这样的绿洲,我们的飞行器像风暴一般地从上面掠过。
每个绿洲有一座小房子。飞行器的轰鸣声引出那里面的一个人来。没有第二个,莫非这些孤独的房子里都只有一个居民?
这个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我的面前又出现了新的不解之谜。从第一个绿洲开始,我们的飞行器就在一行标杆的上空飞行。这些标杆排列得非常整齐,我甚至觉得它们是用金属导线连接起来的。我是在做梦吗?难道在这荒凉的大沙漠之中有电讯设备?
越过第三个绿洲,第四个……前面出现了另一个较大的。我看见很多树木,不仅仅是棕榈,还有波巴布树,金合欢树和其他几种热带植物。耕作得很好的农田,上面有人在劳动。天际出现了一个城市的轮廓,我们正在朝它飞去。到了这个神秘城市的上空,我们的“魔鸟”开始降落了。这是个中等规模的城市,可是个奇怪的城市。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它那整齐非凡的街道……飞行器减速降落,我感到自己像石头一样往下坠。发动机的轰鸣声停止,机器已经着陆。
有人来解麻袋了,我立即用绳子重新把自己的双手捆好。接着,缚住脚的绳子解开了,我舒适地伸展了一下双脚。
“起来!”不知谁在向我们威严地下命令,我没有看到,勉强顺从着,经过好几次努力才站了起来,向周围投去最初的一瞥。
这环境令人太不愉快了。眼前是一堵无门无窗的高墙,后面也是如此。
除了东加勒和玛丽,我的难友们都在这里。真不幸,玛丽早晨还和我们在一起的,她出了什么事呢?
我们每个人的肩上都落下来一只大手,大家都呆若木鸡,惊疑不定,我们被架走了。
糟糕,一分钟后,我们已待在监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