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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在每个当下真实地觉知

冥想不是逃避

前几天友人告诉我说,冥想在现今的美国社会并没有什么重要性,美国人需要的是行动而不是冥想。我很奇怪为什么冥想与行动会被如此划分开来。我们总是陷在这种二元对立和四分五裂的观点里面。在印度,人们对于各种不同的生活方式也抱持着某些观点,有的人注重行动,有的人重视知识,有的人则着重于智慧,等等。这样的界分势必会造成臣服、局限与矛盾。

我们若想探讨冥想的问题——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对讲者而言甚至是最重要的人生议题——就必须了解这个名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字典上对这个词下的定义是:“仔细思考”、“深思熟虑”、“深入探究”等等。印度与亚洲国家似乎垄断了“冥想”,就好像冥想的深意及结局都受到他们掌控似的,这显然是很荒唐的事。当我们谈到“冥想”时,必须先厘清这里面有没有逃避人生的成分,包括对日常差事以及对人生的乏味、焦虑与恐惧的逃避,或者,冥想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罢了。我们到底是在借由冥想逃避这个疯狂而丑陋的世界,还是冥想本身就是去了解切实的人生及行动。如果我们想逃避人生,那么日本的禅寺或其他宗教体系都为我们提供了一些修行派别。我们可以明白为什么这些修行派别那么诱人,因为人生确实丑陋、残忍,充满着竞争性与无情,它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们很可能不假思索地轻易就接受了印度瑜伽或是它们的咒语,因为这些东西承诺了奖赏以及某种因逃避而带来的满足。因此我们必须十分清楚我们关心的并不是逃避,不是借由冥思、空想、药物或咒语来逃避人生。

在印度,重复诵念某些梵文字句就是所谓的咒语,据说它们可以活化心智。其实这些重复诵念的咒语只可能令心智变得迟钝,或许大部分人都想变得迟钝一些,因为他们并不想面对人生的真相。人生真的令人不寒而栗,所以他们想变得糊涂一点。重复诵念咒语、嗑药、喝酒等等,的确会令心智迟钝一些。把心弄得迟钝一些便是所谓的“静心”,很显然这绝非真正的静心。迟钝的心不论怎么思索有关上帝、道德与美的议题,到头来仍旧是迟钝的、愚蠢的、沉重的。因此我们关心的并不是这一类的逃避形式。

冥想并不是人生的某个局部。它也不是逃到寺庙里,或是在一间屋子里静坐十分钟、一小时,试图借由专注来学习冥想,但却在其他的时段里继续做个丑陋的人。人们把所有的丑陋摆到一边,变成了一个无法觉知真相、缺乏智慧的人。若想了解真相是什么,你的心必须非常敏锐、清晰及精确,不是苦行之下的扭曲之心,不是聪明狡诈,而是以毫不扭曲的纯真及易感来观察一切事物。一个塞满知识的心,同样也无法觉知真相。只有能彻底进行观察的人,才办得到。观察绝不是知识的累积,观察乃是不断在进行的一种活动。

同时心智与身体还得保持在高敏感度的状态。你不能一边拖着臃肿的身躯,满腹酒肉,一边企图静心冥想——这是毫无意义的事。因此,心智必须是高度警醒的、灵敏的、理智的,但不是由知识中产生的理智。

冥想的真谛

活在这个辛苦的世界里,人类如此深陷于不幸、痛苦与暴力之中,我们还有可能让心智变得灵敏、理智吗?这便是有关冥想的第一个重要议题。第二,心智能不能保持合乎逻辑的、持续不断的觉知,没有丝毫的扭曲或神经过敏倾向?第三,心智能不能保有高度的纪律?“纪律”指的是“观察认知”,而非“锻炼”。“纪律”乃是一种不断在观察的活动——这个词的词根就是此意。一个有纪律的心看一切事物都很清晰、客观,既不情绪化,也不滥情。若想发现那不可思议的境界,展现出最高形式的爱,就必须具备这些条件。

社会是由我们创造出来的,我们又继而受制于社会。我们的心已经被不道德的道德所扭曲,而且严重地受到制约。因为社会鼓励暴力、贪婪、竞争、野心等等的心态,所以其道德根本是不道德的。社会里面很难找到爱、关怀、温柔或情义,而社会认定的值得尊崇的事物,根本就是一种失序。一个经过数千年的训练,已经习惯于臣服、接受及顺从的心,是不可能保持灵敏或具备真实美德的。我们都深陷于这个桎梏中,因此,美德到底是什么?——这是我们必须拥有的一种东西。

缺乏正确的数学基础,数学家是无法进行深入研究的。同样的道理,若想探入那个截然不同的次元,也必须打下正确的根基。这根基就是美德,也就是秩序——不是社会认定的那种失序的秩序。缺少了秩序,心智怎么可能变得灵敏、活泼、自由?

美德与爱

美德显然不是臣服于某种模式的重复行为,但这样的行为已经被美国或其他地方视为一种值得尊崇的德行了。我们必须很清楚地认清美德究竟是什么。美德如同爱、谦卑一样,是不能被培育出来的,只有当我们了解了什么不是美德之后,美德——其本质、美与秩序——才会出现。只有透过反面,我们才能弄清楚什么是正面。我们不能为美德下个定义,然后去模仿它,就算完事了——这并不是美德本身。培养各种形式的“应该怎么样”,便是一般所谓的美德——譬如非暴力的理想。但日复一日地修炼,直到这些所谓的美德变成一种机械化的反应为止,也是没有多大意义的事。

美德如同爱与美一样,显然不是从累积的知识中产生的行动,而是在每个当下自发的一种东西。无论社会或我们本身,都出现了彻底失序的情况,但这并不意味我们心中有一个部分是井然有序的,其他的场域都是失序的。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二元对立,因此仍然有矛盾、困惑及挣扎。只要有失序,就一定会有选择性及冲突。只有困惑的心才需要选择,对事物了了分明的心是不需要选择的。假如我是困惑的,那么我的行动也将会是混乱的。

心若是能清晰地看待事物,没有任何扭曲。也没有个人的偏见,而且已经了解了失序的原因,从失序之中解脱了出来,这样的心就是有美德的,井然有序的——不是根据资本主义者或任何一个教派的主张,而是因为它已经了解了失序的整个内容。内在秩序与数学秩序十分相近。内在最高的秩序就是一种绝对境界,但它不能经由培养、锻炼、压抑、控制、顺从或臣服而达成。只有一颗井然有序的心,才可能是灵敏的、理智的。

我们必须觉察内心的失序,觉察其中的矛盾、二元对立的挣扎、相互冲突的欲望、意识形态上的追求及其虚妄的本质。我们必须不带有任何谴责、批判或算计地去观察眼前的“真相”。

譬如我看到的麦克风就是麦克风——不是一个我喜欢或不喜欢的东西,也不去想它是好是坏——我只是如实地看着它。同样的道理,我们在看自己的时候,也不去论断自己是善良的或不善良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为所欲为)。美德就是一种秩序,你不能依照某个蓝图来模仿美德。如果你这么做的话,就会变成失序与失德之人。

问:秩序是不是一种不失序的状态?

克:不是的。我们曾经谈过,了解什么是失序——不是字面上或头脑上的理解——便是从失序之中解脱出来,而失序就是冲突或二元对立的争战。从这份了解之中就会产生秩序——一种活泼的状态。你不能把这种活泼的状态画在纸上,然后去模仿它。

我们的心智是扭曲的、歪曲的,因为我们太花力气去生活、做事、行动及思考了。任何形式的费力都是一种失序。只要一费力去觉察,就不是真的在觉知了。当我走进这座大厅时,我虽然在觉知着一切,但并不费力。我觉知到这间大厅究竟有多大,窗帘是什么颜色,光线如何,里面的人以及衣服是什么颜色,我觉知到这一切而没有费力的感觉。如果觉知之中带着费力的感觉,就等于失去了觉知。

问:有某种东西可以使我变得有觉知?

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使你从不知不觉变得有知有觉。假设你大部分时候都没有在觉知,但是你意识到自己没有在觉知的那一刻,就是在觉知了。

客观地看待某个东西而不带着任何论断,是很容易办到的事。观赏一棵树、一朵花、一片云或是水面上的光影,观察它们而不带着任何论断或衡量,是很容易办到的事,因为这些东西并不会碰触到我们内心深处的东西。但若想以毫无衡量的心去看自己的妻子或教授,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我们对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有了某些既定印象。这些印象是经年累月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所造成的,其中有苦有乐,也有性爱带来的欢娱等等。我总是透过这些印象在看眼前的这个人,如果我是透过这些印象在看我的妻子或邻居——也许这位邻居是住在十万八千里外,那么我和他们之间还可能有真实的关系吗?如果夫妻都是透过既定印象看待彼此,那么他们之间还有真正的关系吗?这些印象多半源自于多年的经验累积起来的记忆,譬如对方的唠叨、耀武扬威、掌控性,或是对方带给我们的快感等等。透过这些记忆及印象,我说“我认识我的太太”,或者她说她了解我,然而真是如此吗?其实我认识的只是一些印象罢了,我并不了解那个活生生的人,我只认识一些僵死的印象。

清晰地观看是没有任何既定印象的,也不带着任何象征或念头。试试看你就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美好了。

问:我能不能以这样的方式去看自己?

克:如果你带着既定印象去看自己,就无法觉知任何东西了。举个例子,我发现我有深埋的愧意,于是我说:“糟透了,我的心真是丑陋。”当我的心中出现这些念头时,我就是在阻碍自己进行观察。念头、象征或见解都会阻碍我们观察。要想认识自己,就不能有先入为主的想法、知识、象征或印象,这样我就能在每个当下真实地觉知了。

问:人有可能永远保持觉知吗?

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这是不是一种“贪”的形式?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的人生就不一样了。”因此你其实是起了贪念。不要去管你是否能永远保持觉知,试试看就对了。只要你开始觉知,就会发现保持觉知有多困难了。

问:(声音没有记录下来)

克:透过我身体的感官,会出现一种视像,心理上也会出现视像。当我看着眼前的某个东西时,为什么会把内心的记忆投射到我所看到的东西上面?

这一切都跟冥想有关。你不能说冥想是在这一切东西的结尾才出现的状态!这一切都是生活的一部分,而觉知这一切就是冥想,这便是冥想的美之所在。美不仅仅限于建筑、山丘的曲折线条、落日或夜月,也不限于文字、诗词、雕塑或绘画——美就在生活中。我们看见的任何一个事物之中都有美。

然而一个已经扭曲、破碎的心,还有没有可能清晰无碍地去看每一样东西?我们都是饱受折磨的生命,这是无可置疑的事。我们的心已经饱受折磨,或者正在受折磨中——这样的心如何能清晰无误地去看事情?若想找出答案——我们是在觉知而非在口头上说说就算了,就必须深入探索“经验”这个东西。

每一种经验都会留下痕迹或残留物,留下一段痛苦或快乐的回忆。“经验”这个名词意味着“完成”某件事,但因为我们从不真正“完成”任何事,所以才会留下痕迹。如果你有了一次震撼人心的经验,而你彻底变成了那个经验,那么你就会从其中解脱出来,这样一来它就不会留下任何记忆的痕迹。

但为什么我们的每一个经验都会留下记忆,储存在显意识或无意识里?因为记忆阻碍了我们的清明及纯真。然而你又无法阻止经验的发生,如果你阻止它们,就会在自己的周遭筑起一道高墙,如此一来你就把自己孤立起来了。这是大部分人都在做的事。

因此,我们必须了解经验的本质与结构是什么。譬如昨天傍晚你看到落日的美景——玫瑰红的余晖照射在水面上,所有的树梢也都沐浴在这璀璨的霞光之中。你看着它,享受着它,四处充满着欢愉、美、色彩及深度,几秒钟之后你突然起了一个念头:“真是太美了!”于是你把这美景描述给某一个人听,你很想再拥有它,再拥有其中的美、享受及喜悦。也许你明天又回到原处,在同样的时刻同样的地点再一次地观赏落日,不过你是带着昨日的记忆在看着它的,因此眼前崭新的景象已经受到昨日记忆的影响。同样的道理,你可能羞辱我或奉承我,而那份羞辱或奉承就在我的心中留下了苦与乐的痕迹。因为我一直在借由经验累积一些记忆,所以我的心变得愈来愈粗劣、沉重、浓浊。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因此我能不能在听到你对我的羞辱时不立即产生反应,而能够留心地倾听、思考你的话语?当你说我是个蠢人时,你的话也许是对的,也许我真的是个蠢人,或者当你奉承我的时候,我也留心地倾听。如此一来,无论是羞辱或奉承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样心就能保持警觉。不论是羞辱、奉承、落日或任何一种事物的美,我们都警醒地觉知。因为心一直保持警觉,所以它一直是自由的,虽然它已经有过千万种经验。

问:假设某人羞辱你,而你却很仔细地聆听他在说些什么,这样等到你听完了之后,就知道他到底说得对不对了?

克:不!你其实立刻就知道了,因为你的心已经从过往累积的知识里解脱了出来,所以很清明。

问:那么它一定是警觉的……

克:当然。其中带有极大的喜悦,反之则不然。因为那样的心已经被扭曲,已经饱受经验的折磨,因此永远不可能是清新的、年轻的、纯真的、活泼的。

另外还有整个攸关爱的议题。你有没有思考过这件事?爱是不是思想的产物?爱能不能借由思想而培育出来,变成一种习惯?爱是一种享乐吗?我们所认识的爱,大多是一种对享乐的追求。如果爱是一种享乐,那么爱也一定有恐惧,不是吗?

但什么是享乐?我们并不是在否定享乐,我们并不是在说你不能享乐,如果是这样就太荒谬了。然而享乐到底是什么?你见到昨天傍晚的夕阳,在觉知到它的那一刻,你心中既没有苦也没有乐,只有与现实的立即接触。但是几分钟过后,你就开始思索这美景有多么令人愉悦。性也是同样一回事。你会建构一堆的意象及画面来对它左思右想,对它的妄想会带给你一种愉悦感。同样地,一想到快乐会消失,你就会生起恐惧,譬如未来可能会失业,单独一人。没有人爱,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等等。这种种思维的机制往往会引起痛苦与快乐的反应。

爱是否能像种植物一样加以培育?爱是否能借由思想而培育出来?我们已经知道思想会助长快乐及痛苦,我们必须去觉察什么是爱。觉察而不是累积别人对爱的说法,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我们必须觉察它、观察它才行。爱,绝不能借由思想而培育出来,爱是截然不同的一种东西。

透过敏感度、理智以及从其中产生的秩序,我们的心就能了解失序是怎么形成的,然后就能摆脱掉它。从了解失序之中发展出来的纪律,往往能使我们巧遇所谓的“爱”这个东西——被政客、僧侣、丈夫或妻子摧毁掉的东西。

了解爱就是了解了死亡是什么。如果我们不让过去的种种死掉,如何能有爱呢?如果我们不让自己的形象或妻子的形象消失,如何能有爱呢?

这一切都是冥想的奥妙及美。觉察到这一切之后,我们就会巧遇某个东西:一种富有宗教情操的空寂之心。宗教并不是一种组织化的信仰——里面有神,有僧侣。宗教乃是一种心态,一种自由自在、天真无邪、彻底空寂的心——这样的心是没有任何局限的。

问:如果有人不具足这样的心会怎么样?

克:我们为什么会说“如果有人不具足”?那个“人”是谁?其实我们应该问的是:如果我不具足会怎么样?假设我没有这么敏锐、清晰的心,该怎么办?这不正是我们应该问的问题吗?我们的心是困惑的,不是吗?我们正活在困惑之中。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如果我很愚笨,先生,那么企图让自己的愚笨减轻一些、变得聪明一点,是没有用的。首先我必须知道自己是愚笨的、迟钝的。承认自己是个傻子,不是口头上说说,而是真的承认自己是个傻子。那么你就觉醒了,就不再是个傻子了。但如果你对自己的真相一味地抗拒,你的愚笨就会变得愈来愈严重。世人眼中最高的智慧就是变得非常聪明、非常复杂、非常博学。我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在脑袋里装那么多的学问,为什么不把这些学问留在图书馆的书架上?计算机也是非常博学的。但博学跟智慧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如实地看见事物的真相,包括我们内心里的东西,而不跟我们的真相起冲突,就必须有一颗极为单纯而富有智慧的心。我是个傻子,我是个说谎者,我很生气等等:我观察眼前的真相,我觉知着它而不去依赖任何一个权威,也不抗拒它,更不产生“我必须变得不同”之类的念头。

问:当我企图觉察时,我发现我就无法真的觉察了。

克:觉知是不是从不知不觉之中产生的?

问:不是的。然而到底是什么东西制造出了觉知,它是如何出现的?

克:首先,什么是觉知?当你在觉知时,你的头脑、你的心、你的神经系统、你的眼耳,是同时并用的。所谓的全然观照就是这种状态。若是没有任何抗拒,也没有审查或衡量的活动,全然观照的状态就会出现——你已经处在其中了。

问:但是它很少出现!

克:啊!我们又回到了老问题:“但是它很少出现!”我正要指出的是:我们大部分人都没有在觉知。不过下一次当你发现自己没有在觉知时,就是在觉知了,不是吗?因此,去觉知自己的不觉知就对了。透过无为的觉知你自然会出现正向的状态。透过对不觉知的了解,觉知自然会出现。 UBFeZKGdqdWK4QN3V+cA9yGu1cX17VCGsomytMB17OX2gRnMamJT7BcGajtcEI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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