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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是系统的囚徒,还是我们自己思想的囚徒?

消费生产和分销组织模拟实验:啤酒游戏

为了看清组织在实际运作中的学习障碍,做一项实验会有所帮助——实验是真正组织运作的微缩,在实验中你能够比在实际组织中更清晰地看到,你的决定所带来的各种后果是如何逐一显现的。为此,我们经常邀请大家参加一个叫作“啤酒游戏”的模拟实验。这个实验是麻省理工学院斯隆管理学院在20世纪60年代率先进行的。由于啤酒游戏不是真实情况本身,而只是后者在实验室中的模拟,所以我们能够比在实际组织中,更加明晰地把学习障碍及其起因剥离出来。这个实验揭示了,问题的来源更多在于思考和互动交往的基本方式,而不在于组织结构和政策的具体特征。

啤酒游戏的做法,是让我们参加一种广泛流行却又不被人注意的组织:一种生产和分销体系,它承担了所有工业国家的消费品和商业用品的制造和发货任务。在游戏里,这种体系负责制造和分销单一品牌的啤酒。游戏参与者担任某一职位角色,并根据自己的判断完全自主地做出任何决定。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尽自己的职能来获取最大利润。

和许多其他游戏一样,每一场啤酒游戏都是一个故事。故事有三个主要角色——零售商、分销商和啤酒厂营销主管。 每个角色都从自己的角度叙述故事的经过。

零售商

把你自己想象成一名零售商。也许你是一家地处城郊路口、灯火通明的24小时营业特许加盟连锁店的经理,也许你是地处一条维多利亚时期褐色砂石建筑街道的夫妻杂货店的店主,或者,你也许是偏远高速公路上一家折扣饮料经销点的业主。

不管你的店看上去怎样,也不管你还经销别的什么商品,啤酒是你经销的主要商品之一。你不仅在啤酒上获利,还通过啤酒吸引顾客购买爆米花和薯片等其他商品。你的库存里至少有12种不同品牌的啤酒,在你存放商品的里屋还有个账本,上面大致记录着每种品牌的啤酒还有多少库存。

送货卡车每周来店铺一次,每次你都交给司机一份本周订货单,上面有你每周想要的每一种品牌的啤酒数量。卡车司机去完其他地方以后,会把你的订单交给你的啤酒批发商。批发商处理订单以后,就安排适当的出货顺序,然后发货到你的店里。这个过程需要时间,你也已经习惯了平均四个星期的送货延迟时间。换句话说,从你的订单发出到啤酒运到你的店里,一般需要四个星期。

你从未直接和你的啤酒批发商通话,你们之间的沟通就是通过你在订单上打的钩。也许你从未见过你的批发商,你只认识送货的卡车司机。原因很简单:你店里有数百种商品,给你发送各种商品的批发商有几十家。同样,你的啤酒批发商要给十几个城市的数百家零售店发货。你要接待潮水般光顾店铺的顾客,批发商要处理成堆的订单,谁还有空闲聊?你们之间的沟通只凭一个订货数字就足够了。

你店里销售最稳定的啤酒品牌是“情人啤”(Lover's Beer)。你大概记得这是300英里之外一家效率很高的小酿酒厂的产品,但它不是超级流行品牌。其实它根本就不做广告。但和每天早上的送报一样稳定,你每周都会卖出去4箱情人啤。当然,顾客都是年轻人——年龄多数在二十几岁,而且喜好快速变化。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有人开始换买另一种大牌啤酒,比如米勒或百威,就总有一位更年轻的妹妹或弟弟加入情人啤的购买者行列。

为了保证情人啤供应充足,你总是在店里留有12箱存货。这就意味着每个星期一啤酒送货卡车来店铺时,你要订4箱货。如此一周又一周地循环往复。你现在已经对4箱订货量习以为常了,它已经成为你心目中对情人啤销量的难以转变的认知。你订货时根本就不假思索。“啊,对了,”你会像每天祷告那样自动地说,“情人啤,4箱。”

第2周: 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10月有一个星期(我们暂且叫第2周)情人啤的销量翻了一番,从4箱增加到8箱。你会觉得那没关系,因为店里还剩8箱存货。你并不知道为什么销量会突然上升这么多,也许有人在开派对。但为了补充存货,你把订货量提升到8箱。这样你就可以把库存拉回到正常水平。

第2周

第3周: 很奇怪,下一周你又卖出8箱情人啤。你不免有些纳闷:这不是放春假的时候啊。于是,你开始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考虑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也没有情人啤的促销广告啊,要是有的话,你会收到邮寄来的广告。也许寄来的信件丢了,或者你不经意间扔掉了,也许还有别的什么缘故……但这时有顾客进来了,打断了你的思路。

送货司机进来时,你还是没来得及过多考虑情人啤的事,但你看到送货单上只有4箱到货(那是你4个星期以前订单的量)。而你现在只有4箱库存,那就意味着,除非销量下降,否则这周你会把所有情人啤库存卖光。明智的考虑是,至少订8箱货才能保证不脱销。保险起见,订12箱——那样还可以重新开始建立库存。

第4周: 这个星期二,你抽空向来店里买东西的年轻人打听了情人啤的事情。原来大概一个月前,有一支新推出的单曲MV(音乐短片)在流行的电视频道上播放。演唱的乐队“叛逆偶像”(Iconoclasts)在这首歌的最后一句唱道:“喝完最后一口情人啤,我冲着太阳奔去。”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歌词里提到情人啤,要是有新的情人啤广告,分销商应该会通知你啊。你想要打电话问问分销商这件事情,正在这时候,一批薯片送来了,关于情人啤的事情又从你脑海中溜走了。

第4周

这星期的啤酒送货车来了,但只到了5箱情人啤。这下你觉得很懊恼,因为情人啤快要卖光了,现在只剩下一箱存货。而且因为那支MV,可能会有更多的顾客来买情人啤。你还是觉得应该多订一些,但又不确定具体订多少合适。最后你决定,至少订上16箱情人啤,这是底线。

第5周: 星期一的早上,情人啤已经卖光了。还好,这天又新到了7箱情人啤(显然是分销商注意到你订的情人啤数量增加了)。但在周末之前,所有的情人啤又都卖光了,一瓶也没剩下,更别说库存了。你闷闷不乐地盯着空货架。这次最好再订16箱,你不想别人说你的店里连热销的啤酒都没有。

第6周: 和预计的一样,这星期刚一开始,就有顾客来买情人啤。有两位忠实的顾客说要在你这儿订情人啤。“要是情人啤到货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他们说,“我们会来买的。”他们给你留了姓名和电话,每人订了一箱情人啤。

这星期只到了6箱情人啤。你通知了两位“订货”的顾客,他们来买走了两箱;其余的4箱又在周末前卖光了。又有两位顾客给你留了联系方式,说一旦有货就马上联系他们。你开始思考,要是有货的话,这星期还能再卖多少情人啤啊。看来大家已经开始抢购情人啤了:这一带的商店都没货了。情人啤十分畅销,而且越来越火。

你连续两天看着空空的货架,之后你觉得这次至少还得订16箱情人啤。你本想再多订些,但想想还是算了。因为你知道之前下的大单子应该快到货了,但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第7周: 送货车这次只送来了5箱情人啤,这意味着这星期你又得看着空空的货架。在订货的顾客买走情人啤的时候,其他几箱也卖出去了,情人啤在两天之内就脱销了。令人吃惊的是,这星期竟有5位顾客订了情人啤。于是这周你又订了16箱,并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大订单能快点到货。没有情人啤,薯片的销量也下滑了。

第8周: 现在,你对情人啤的关注比对店里的其他任何商品都要多。你的神经时刻被它牵动着:情人啤在货架上默不作声,但只要有人一次买走半打,你都会立刻注意到。人们似乎开始谈论情人啤了。你焦急地等着送货车运来你期待的16箱情人啤……

第8周

但送货车只送来了5箱情人啤。你问道:“这算怎么回事?只有5箱?”“天哪,这事儿我怎么知道!”送货人跟你说,“我猜是订单积压了,你可能要一两周之后才能拿到货。”一两周?通知完订情人啤的顾客,你这星期的情人啤也就全卖光了。整个星期货架上连一瓶情人啤都没有。这会对你的经营信誉产生怎样的影响!

这周你一下子订了24箱情人啤——这是原计划的两倍。你开始琢磨,分销商到底想对我做什么?难道他不知道我们这儿的市场有多狂热吗?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真见鬼!

分销商

作为一家批发公司的经理,啤酒就是你的生命。你在办公桌前度过绝大部分时光,那张不锈钢台面的办公桌就在放啤酒的仓库里。仓库里满是堆得高高的啤酒箱,几乎涵盖了所有的著名品牌:米勒、百威、银子弹(Coors)、滚石(Rolling Rock),以及一些进口啤酒,当然了,还有情人啤这样的地方品牌。跟公司有生意往来的地区包括一个大城市,几个小的卫星城市,一些城郊社区,以及更偏远的一些农村地区。你并不是这里唯一的啤酒批发商,但你的公司有着良好的信誉,实力很强。对于有些品牌,你是这一地区唯一的分销商,而情人啤就是其中之一。

通常情况下,你和啤酒厂的订货方式,跟零售商和你的订货方式差不多。每个星期,你都把写着订货数量的表格交给送货人。一般四个星期之后,货会送过来。你不是按箱算货,而是按罗(gross)算。一罗是12打,即144箱,大概能装满一辆小卡车,因此你按车来计算订货数量。就像固定跟你联系的零售商每周向你订4箱啤酒一样,你每星期向啤酒厂订4车啤酒,每周都一样。这样的订货数量能够保证在任何时候,你都有12车啤酒的存货。

在第8周,你和零售商一样沮丧,一样气愤。情人啤的销量一向稳定,但就在几星期前,具体算是在第4周,情人啤的订货量突然开始迅速上升。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零售商订的情人啤数量增加得更多了。到第8周,大多数商店订情人啤的数量是常规订货量的四倍。

开始时,你能通过仓库里的存货来满足额外的情人啤订单。而且你很有先见之明:你立即察觉到了订单有增加的趋势,并在第一时间向啤酒厂增加了订货数量。第6周,你在《啤酒批发新闻》上看到了有关情人啤的摇滚MV的报道,于是你进一步增加了订货量——每星期20车,虽然这是常规订货量的五倍,但你确实需要这么多啤酒。从零售商的订单上看,情人啤的销量已经到了原来的两倍、三倍,甚至是四倍。

在第6周,你的仓库里已经没有情人啤的存货了,你处于地狱般的拖欠订单的境况。从这时候起,你只能尽可能地多批发些情人啤,并给尚未发货的啤酒打欠条,交给零售商。有少数几家较大的连锁店给你打了电话,并得到了你的特殊照顾,但你的情人啤存货是一去不复返了。不过令你欣慰的是,增加的啤酒订货应该还有一两个星期就到了。

在第8周,当你打电话问啤酒厂,是不是可以加快送货速度(并通知啤酒厂你把订单增加到每星期30车)的时候,你失望地发现他们刚意识到需求的增加,在两个星期前才开始增加生产量。他们的反应怎么能这么慢!

现在到了第9周。你每星期收到的情人啤订单有20车,但你还是没有足够多的存货。在上个周末之前,你又向啤酒厂发出了另外29车的订货单。员工们收到大量关于情人啤的投诉电话,多到他们要求安装自动答录机来解释情人啤的交货延迟问题。不过你相信,一个月前订的20车情人啤这个星期就会送到。

第9周

但实际上,你只收到了6车情人啤。很明显,啤酒厂仍然不能满足订货需求,增加的产量现在才刚刚开始出货。你给那些较大的连锁店打电话,向他们保证啤酒会在短时间内送到。

第10周 是令人沮丧的。你期待送来的至少20车啤酒根本就没有出现。你猜测大概是因为啤酒厂的生产速度跟不上飙升的需求。送来的啤酒只有8车,而且没法联系上啤酒厂,对方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很显然,啤酒厂的人都在生产车间忙着生产啤酒呢。

在这时候,零售商们正在疯狂地销售情人啤。这星期你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大订单——26车。当然,订货量增加的原因也可能是你拖延订单,零售店里没有足够的啤酒。不管怎样,你没有足够的情人啤来应付订单。要是因为拿不到货,零售商们转向跟你的竞争对手合作,那该怎么办?

你必须拿到情人啤,于是你向啤酒厂发出了另外40车的订单。

第11周 ,你发现自己吃午饭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总爱待在离仓库不远的小饭馆里发愣。送来的情人啤只有12车,你还是联系不上啤酒厂的任何人。而且你手头上拖欠的订单已经超过了100车——之前有77车的订单,还有这星期的28车。送货延迟造成的部分费用已经得支付了,你真不敢把最坏的预期告诉会计。

第12周 ,事态已经很明显了,情人啤订单量的增长远远超过了你的预期。你懊恼地叹了口气,要是有足够的情人啤,这次能赚多少啊!以后这样的情况一定不能再发生了!啤酒厂怎么能这么干?情人啤的订单怎么会增加得这么快?你的供货速度根本跟不上嘛,真是!于是你又订了60车情人啤。

在接下来的4个星期,零售商发来的情人啤的订货量还是超出了你的供货能力。实际上,在第13周你拖欠的订单数量半点儿也没降下来。

第14周 第15周 ,啤酒厂终于开始多送来一些情人啤了。与此同时,零售商们的订货量也略微下降了一点儿。你猜可能是因为他们前几个星期稍微多订了些。在这时候,任何能减少你拖欠订单数量的事,都是受欢迎的。

现在到了 第16周 ,你在几个星期前订的啤酒终于到货了:55车。这批货在星期一就到了,你到仓库里堆放情人啤的地方看了看。很好,到的情人啤都堆在货架上,数量可以跟那些著名品牌相比了,而且很快就会被送往各个零售店。

第14周

整整一个星期,你满心期望地等着零售商的订单。你甚至会站在记录台旁边,查看每个零售商的新订单。翻过一张又一张表格,你只看到同样的数字:0,0,0,0。这帮人怎么了?4个星期前还冲我嚷嚷着要啤酒,现在他们却连一瓶都不要了!

突然间,你觉得浑身发冷。这时送货车要出发了,路上会去啤酒厂。你赶紧追上司机,要回订单,划掉原来写好的24车,也填了个“0”,并签上了字。

第17周: 这星期会送来另外60车情人啤。而零售商却没有更改订货量,仍然是“0”;你向啤酒厂发出的订单也依然是“0”。仓库里放着109车情人啤,你天天用啤酒泡澡也无妨,反正啤酒有的是。

你想着在这个星期,零售商肯定会订更多情人啤,毕竟那支情人啤MV还在电视上播着呢。你在脑海里把零售商统统打进了地狱最深处,那里全都是不守信用的人。

但实际上,零售商们又一次送来了写着“0”的情人啤订单。你呢,也向啤酒厂订了“0”车情人啤。但啤酒厂又送了60车啤酒过来,你的货仓里边又多了60车情人啤。啤酒厂为什么还送来这么多啤酒?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17周

啤酒厂

想象一下,你在4个月前受聘于这家啤酒厂,负责管理市场和销售业务。情人啤只是啤酒厂的几个主要产品之一。这家不大的啤酒厂以质量闻名,而不是靠营销能力取胜,这正是它雇用你的原因。

你在新岗位上一直干得很好,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因为早在你上任的第二个月(游戏的第6周),订单量就开始猛增。在你入职的第三个月末,订单量从你刚到啤酒厂的每周4罗猛涨到了40罗,你对此非常满意。你出货了……嗯,这次一共发出了30罗啤酒。

这是因为啤酒厂也有未完成的、延迟交付的订单。一瓶啤酒从酿造到装瓶出厂得花两周时间(至少在你的啤酒厂是这样)。当然,啤酒厂的库房里存有够供应几星期的啤酒,但这些存货在第7周的时候就都卖出去了。这仅仅是订单开始激增后的两周。接下来这个星期,延期交货的啤酒有9罗,还收到了24罗的新订单,但实际上你只能供应21罗啤酒。在这个时候,你仍然是啤酒厂的英雄。公司经理鼓励每个员工加班加点地工作,还十分热切地约谈相关人士,为修建新工厂做准备。

“叛逆偶像”的那支MV给你带来了好运,他们在歌里提到情人啤。早在第3周你就知道这支MV了,因为有年轻人专门为此给啤酒厂写了信。但直到第6周,这支MV的影响才在增加的订单量上表现出来。

直到第14周,啤酒厂仍然没能处理完延迟交货的订单。要求每批生产70罗甚至更多情人啤,对你来说已经是很常规的产量指标了。你开始想,今年应该能拿到一大笔奖金,说不定还能要求拿到1%的利润分成,至少在完成延迟交付的订单后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你甚至开始想象自己成为《营销周刊》的封面人物的情景。

在第16周的时候,你终于完成了延迟交付的订货。但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你的分销商竟然只订了19罗啤酒。在上星期,也就是第18周,他们连半罗都不要了。在一些订单上,你甚至发现了被划掉的订货记录。

现在是第19周。你的库房里有100罗啤酒。然而,送来的订单又没有要货,订货单上写着:0。与此同时,你之前要求生产的那些啤酒,现在正不断地涌入库房。你忐忑不安地给老板打了电话。“咱们最好暂停生产一到两个星期,”你说,“我们遇到……”你用上了在商学院里学到的词,“……遇到了需求不连续(discontinuity)的情况。”电话那头一片沉寂。“不过我坚信,这只是暂时的。”你补充说。

同样的情况又持续了4周:第20周、第21周、第22周和第23周。渐渐地,需求重新增加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你的借口也越来越不靠谱。你的解释包括:分销商把我们逼入了绝境;零售商根本没订购足够多的啤酒;媒体和那支摇滚MV宣传得过头了,让大家都厌倦了情人啤。说到底,还是要怪那些善变的小青年——他们连半点儿品牌忠诚度都没有,他们怎么能在一个月买几百箱啤酒,到下个月却连半箱都不买?

第21周

第24周: 这星期刚开始的时候,你从公司借了辆车开出来,这时已经没人在乎你要去哪里了。你的第一站是分销商的办公室。这是你们第一次见面,而且也只是你们的第二次谈话而已。在这场危机之前,你们几乎没什么可聊的。你们闷闷不乐地打了招呼,然后分销商把你带到了后面的仓库。“我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接到你们这个牌子的订单了,”分销商气愤地说,“我觉得自己被耍得团团转。看!还有220车情人啤压在这儿。”

第24周

你们俩一致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需求的突增和陡降。这是公众喜好变化无常的又一个例子。如果零售商之前能够把握行情,及时提醒你,这场危机根本就不会发生。

在回家的路上,你开始盘算要怎么写营销战略报告。突然你心中一动,在路过的一家零售店前停了下来。幸运的是,店主人正好在。听完你的自我介绍之后,零售商露出了嘲讽的笑容。留下了一名助理看店,你们俩走进了隔壁的餐厅,要了杯咖啡。

零售商带上了他们店的库存记录本,他把记录本在桌上摊开,说:“你不知道,几个月前我真想掐死你。”

“为什么?”你问。

“瞧瞧这个——我们的仓库里积压了93箱情人啤。按现在的销售速度,要6个星期之后才会下新的订单。”

6个星期,你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然后拿出随身带着的计算器。如果这个地区的每个零售商都等6个星期才下新订单,之后每周又只订几箱啤酒,那么至少要一年,堆在分销商那儿的220车啤酒才能卖出那么一点儿。“这简直是个悲剧,”你抱怨道,“你说这是谁造成的——我是说,我们怎样才能避免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呢?”

“嗯,这不是我们的错,”零售商喝了口咖啡,“在那支MV刚播出的时候,我们一直是每周卖4箱情人啤。然后在第2周,我们卖了8箱。”

“然后,销量就开始突然增加了,”你说,“但为什么后来它又陡然下降了呢?”

“不不,你没明白,”零售商说,“需求从头到尾都没有剧增过,也没有陡降过。我们第3、第4和第5周都是每周卖8箱啤酒。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没有运来我们要的啤酒,所以我们只好一直下订单,其实只是为了保证店里边有足够的情人啤,好满足顾客的需求。”

“但是我们已经竭尽全力,把啤酒尽快生产出来了呀。”

“那可能是分销商把事情弄砸了,”零售商说,“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换个分销商。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们能搞个优惠券促销什么的,好让我能收回点儿成本。我真想把那93箱啤酒卖出去一些。”

接下来你结了账。在回家的路上,你寻思着怎么写辞职信。显然,要是这场危机导致裁员或者工厂倒闭,这都得怪你。就像分销商责备零售商,零售商又责备分销商,他们两方还同时责备你一样。现在辞职的话,至少还能挽回点儿脸面。要是能有什么解释,证明这不是你的错,该有多好;要是能证明你也是受害者,而不是罪魁祸首,该有多好……

啤酒游戏的启示

1. 结构影响行为

在同一结构中,不同的人也会做出性质类似的表现。当问题出现,或绩效不如人意时,我们喜欢找出某人或某事来加以责怪。但是,系统的危机往往是由其自身引起的,而不是由于外力或某些个人的错误。这种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更普遍。

2. 人类系统的结构很微妙

我们容易把“结构”看成是外界加在个人之上的各种限制。但是,在复杂的生命系统里的结构,比如人体中的各类“系统”(如心血管系统和神经肌肉系统)的“结构”,是指支配行为模式的基本相互关联。在人类系统中,结构就包括人们如何做决策——即我们依据观点、目标、规则和习惯来指导行动的“操作性政策”(operating policies)。

3. 解决问题的关键杠杆作用往往来自新的思考方式

在人类系统中,人们常常不能发挥杠杆作用的潜力,找不到有效解决问题的关键,因为大家只注意自己的决策,而忽视这些决策如何影响他人。在啤酒游戏里,参与者本来有能力消除老是在发生的极端不稳定的局面,然而,他们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们压根儿不明白,造成这种不稳定局面的始作俑者恰恰是他们自己。

工商界崇尚英雄。我们对那些取得了看得见的成果的人,给予了太多的奖励和提拔,但如果出了问题,我们就凭直觉认为,一定有人把事情给搞糟了。

在啤酒游戏中,让大家都陷入了困境的某个罪魁祸首其实并不存在。我们不能怪任何人。拿故事中的三类角色来说,每个人的意图都好得不能再好了:都想服务好自己的顾客,都希望产品能在系统中平稳流通,也都想避免问题的出现。每个角色都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进行了合理的猜测,也都依此做出了决定。这些决定不但有着良好的动机,而且符合逻辑。没有谁是不尽职的人。尽管如此,危机还是发生了——这是系统结构中固有的。

过去20年间,啤酒游戏在数以千计的课堂及管理培训班里演练过。来自五大洲的不同年龄、不同国籍、不同文化、不同商业背景的人,都做过这个游戏。有些参与者以前根本没听说过生产分销系统,有些则对此十分熟悉。但不管怎样,每次演练这个游戏,都会引发同样的危机。一开始,是出现无法满足的需求增长,系统在运作过程中积累起大量订单。存货卖光,延迟交货的现象越来越严重。接着,啤酒大量到货,订单却突然减少。在游戏结束的时候,几乎所有参与者都守着卖不出去的大批存货——举例来说,零售商给分销商每周8箱、10箱、12箱的新增订单,能让啤酒厂新增上百个订单,这种现象屡见不鲜。

如果说,足有数以千计的参与者,他们有迥然不同的背景,却都表现出了同质的行为模式,那么导致这种行为出现的原因一定超出了个人的范畴,它源于游戏结构本身。

有更多的类似啤酒游戏的系统,它们在现实世界的生产分销系统中造成了类似的危机。例如,在1985年,个人电脑内存条很便宜,也很容易买到,当年的销量下降了18%,使美国厂商遭受了25%~60%的损失。 但是到1986年年底,短缺突然出现了,加剧了恐慌和过度订货的现象。结果,同样的内存条的价格涨了一到三倍。 半导体行业在1973~1975年也出现过类似的需求激增与崩溃现象。在整个系统经历了巨大的订单堆积和大量的运货延迟之后,需求崩溃了。这时,任何产品都可能在一夜之间下架。几年内,西门子、西格尼蒂克公司(Signetics)、北方电讯(Northern Telecom)、霍尼韦尔(Honeywell)和斯伦贝谢公司(Schlumberger)都纷纷通过收购不景气的半导体生产商,进入了这个行业。

正如1989年5月30日的《华尔街日报》的报道:“通用、福特、克莱斯勒正在生产远超过实际销量的汽车,经销商积压的库存越来越多……这些汽车公司已经开始闲置工厂并裁减员工,其规模和速度是近年来未曾有过的。” 当时,美国全国的经济正经历着同样的需求激增和存货过度调整,经济学家把背后的原因称为商业周期的“存货加速器”理论。

类似的激增和崩溃循环也一直在各类服务行业中不断上演。比如,在房地产业中,这种循环是臭名昭著的,投机商故意抬高价格,以吸引投资者关注新的开发项目,更是人为地加剧了这种循环。1989年,马萨诸塞州的公寓开发商保罗·奎因(Paul Quinn)曾这样告诉《麦克尼尔–李瑞尔新闻时刻》节目:“公司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这该怎么办?’我们说,‘让所有人把5000美元的支票寄来,上面写上他们的名字,然后把这些人列进候补名单吧。’我们接下来发现,很快就有150多张支票堆到了桌上。”市场迅速繁荣过后,又马上进入过剩状态。“那是一种缓慢的、越沉越低的感觉。”在某个到处是卖不出去的地产项目的海边小镇,奎因在接受采访时这样说,“现在,是时候为下一个增长周期着手盖房子了。不幸的是,地产行业的人都无暇顾及这个,他们都还忙着处理上一个周期留下的问题。”

实际上,生产分销系统的现实情况往往比啤酒游戏更糟糕。现实中的零售商可能会同时向三四家分销商订货,在收到一家最先发来的货品之后,就取消给其他分销商的订单。啤酒游戏中,没有对生产能力设限。在实际情况中,生产商往往不顾生产能力的限制,满负荷生产,加剧了整个分销系统的恐慌。生产商还会追加投资,扩大生产能力,因为他们相信眼下的需求水平会在将来持续下去。一旦需求崩溃,他们会发现自己陷入了产能过剩的困局。

类似啤酒游戏中的生产分销系统的运作机制,阐释了系统思考的第一条原则:结构模式影响行为。

系统结构影响行为模式

当置身于同一个系统中时,人们无论有多大差别,都倾向于产生相似的行为结果。

系统的观点告诉我们,为了理解重要的问题,我们不能只看到个人失误或者运气不佳,也不能只看到人物和事件,我们必须看到隐藏在事物表面以下的结构模式:它们塑造了人的行为,它们创造的条件使各类事件得以发生。正如德内拉·梅多斯[Donella Meadows,《增长的极限》( Limits to Growth )一书作者]所说:

“真正深刻而且不同寻常的洞察力,来自观察系统如何塑造自己的行为方式。”

100多年前,同样的观点也曾被一位系统思考者表述过。《战争与和平》写到三分之二的内容时,托尔斯泰突然中断了对拿破仑和沙皇战争时期的俄国历史的叙述,转而思考为什么在一般情况下,历史学家总是不能解释历史:

在19世纪的头15年里,出现了一场数千万民众参与的声势浩大的运动。人们抛下自己熟悉的工作,从欧洲的一侧奔向另一侧,相互掠夺、杀戮,经历了凯旋与绝望。他们的整个生活境况发生了转变,生命活动先形成一个加速趋势,后来又减缓衰退下来。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那样的运动?或者说,什么法则引起它的发生?人类的理智在发问。

历史学家试图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就把几十个人在巴黎城里的一座建筑物中所说的话、所做的事,用一个词来概括——革命。然后告诉我们拿破仑的详细生平,以及某些人对他的喜好或憎恶,还讲到其中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影响,最后竟认为这就是当时运动爆发的根源,而且这些就是它的法则。

但是,人类的理智不仅拒绝相信那种解释,而且断然宣布,那种解释的方法不对……人们个体意志的总和产生了革命,也产生了拿破仑,而且只有那些意志的总和,才能先支撑他们,后来又毁灭他们。

历史告诉我们:“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伟大的军队统帅出现;各个国家中哪里有革命,哪里就有伟人。”人类的理性解释道:“当伟大的军队统帅出现的时候,战争的确出现了,但那不足以证明将军引起了战争,也不足以证明战争的起因出自一个人的行为……”

托尔斯泰认为,要想深入领悟历史,就必须努力理解“历史的规律”背后暗藏的东西,这其实是他用来描述我们现在所说的系统结构模式的同义词:

在历史规律的研究中,我们必须彻底变换一下观察的对象:要把那些国王、大臣和将军们忘掉,转而研究引导群众的那些看似特征相同的、微不足道的因素。没人可以确定,沿这条新路走下去,人类对历史规律的了解能达到怎样的深度。但是很显然,只有沿着这个新方向走,才有发现历史规律的可能性。历史学家花了很大力气,去描述国王、大臣和将军们的种种行为。而迄今为止,人类理智用在前述的新研究方向上的精力,还不及历史学家已花费的精力的百万分之一。

这里的“结构”一词,不是指缜密的论述和推理中的“结构”,也不是组织架构图表中的“汇报程序结构”。系统结构是指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影响行为表现的重要的相互关系。但这种相互关系也不是指人际关系,而是关键变量之间的关系,比如发展中国家的人口、自然资源和食品生产之间的关系,还有高科技公司工程技术人员的产品理念、技术诀窍和管理技巧之间的关系。

在啤酒游戏中,导致原始订单和存货摇摆不定的系统结构,包含了多环节的供应链及其不同层次之间的库存延迟、每个环节中可用信息的有限性,以及影响啤酒订单的个人目标、成本、认知和担心。然而,“系统结构”这个术语并不是指独立于个体之外的结构,理解这一点非常重要。人类系统的结构特性非常微妙,因为我们自己就是结构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我们经常有能力改变自己身处其中的结构。

然而,我们往往察觉不到自己有这种能力。事实上,通常我们根本看不到结构模式的作用。我们反而只会感到,自己被迫以某种方式行事。

在1973年,心理学家菲利浦·津巴多(Philip Zimbardo)做过一个实验。他在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大楼的地下室建立了一个模拟监狱,令大学生们分别扮演囚犯和狱警的角色。实验开始一段时间后,出现了“囚犯”轻微的反抗和“狱警”的武断行为,后来逐渐升级成为难以控制的造反与虐待,直至“狱警”开始在身体层面虐待“囚犯”。这时,实验主持者感觉到局势很可能要失控,会发生危险。实验最终提前结束了,因为在这个实验进行到第六天时,实验对象开始感到郁闷和压抑,出现失控的哭泣,表现出心理疾病的症状。

我永远不会忘记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有关国际政治结构影响力的例证。那是在前苏联出兵阿富汗几个月后,苏联大使馆的一位高级官员在私下会晤时说的事。那位官员口若悬河,一本正经地讲述了关于苏联如何成为在阿富汗建国后第一个承认它的国家的事情。尽管阿富汗内部不和、局势不稳定,苏联是第一个不断给予它帮助的国家。而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由于来自游击队内部派系之争的威胁不断加剧,阿富汗政府请求苏联增加援助。开始时规模不大的援助,逐渐导致了越来越大的需求和越来越广的援助范围。结果,那位官员总结说:“我们除了军事干预以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不禁想到那些零售商和分销商在啤酒游戏结束时所做的解释:他们除了增加订单以外没有其他办法了。我还想起在20世纪70年代,美国官员曾试图用类似的方法解释美国是如何陷入越战泥潭的。

结构产生行为模式,究竟是什么意思?怎样才能识别出这些控制性的结构?怎样才能让这些知识帮助我们在复杂的系统里取得成功?

啤酒游戏是用来研究结构如何影响行为的实验。每个角色,无论是零售商、分销商还是啤酒厂,每周都只做一个决定:要订(生产)多少啤酒。零售商是最先大量增加订单的,订货量在第12周达到顶峰。这时,因为分销商和啤酒厂的订单积压,零售商期望数量的啤酒都不能按时到货。但是零售商并没有考虑到那些积压,仍然拼命增加订单,不顾一切地要把啤酒弄到手。激增的订单在整个系统中放大,先是波及分销商,然后是啤酒厂。分销商的订购高峰达到每周40车,啤酒厂的生产顶峰大概到每周80罗。

结果是一种典型的模式:不同环节上订单起伏波动,从零售商到啤酒厂,其强度向产业链“上游”不断放大。换句话说,离消费者终端越远,订单就越多,损失就越大。实际上,几乎所有处在啤酒厂角色的游戏参与者都经历了重大危机:本来每周生产40罗、60罗、100罗或者更多啤酒,而短短几周后,产量基本上变成了零。

游戏中另一个典型的行为模式,是有关存货和订单积压的。大概在第5周的时候,零售商的库存就是零了。他们的订单积压继续增加,直到大约第12到第15周。类似地,分销商大概从第7周开始出现订单积压,直到第15到第18周。啤酒厂的订单积压从第9周开始,直到第18到第20周。而库存一旦开始积累,就数量巨大(到第30周的时候,零售商大概有40箱,分销商大概80到120车,啤酒厂大概是60到80罗),比想要的多得多。所以每个环节上的人又进入了一个库存订货延迟的循环:开始是存货不足,之后是存货积压。

尽管消费者的需求量保持稳定,但这些订货量过头和存货积压过量的典型模式还是会发生。消费者的实际需求只改变了一次。在第2周,消费者的需求加倍了,从每周4箱涨到了8箱。之后需求量就一直保持在8箱,直到游戏结束。

换句话说,在经历了一次性增长之后,消费者的需求在接下来的游戏环节里根本都没变过!当然,除了零售商,其他角色都不知道消费者的需求,就算是零售商也只能每隔一周才能观察到一次需求量的变化,而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啤酒游戏做完之后,我们让扮演了分销商和啤酒厂经理的人画出他们想象中消费者的需求变化图。大部分人都画了一条上下波动的曲线,就像他们的订单量忽上忽下一样。 换句话说,如果游戏中的订单量时涨时落,参与者就会假设这一定是由消费者的需求量忽大忽小造成的。这个有关“外部原因”的假设就是非系统思考的特征。

当问题发生时,我们内心深处都觉得需要去责怪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游戏参与者关于消费者需求量的猜想,就揭示了这种倾向。在游戏刚刚结束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罪魁祸首是其他环节的参与者。直到发现不管是谁在哪个岗位上,都会发生同样的问题,他们才会彻底否定这个想法。然后许多人又把目光转向消费者,想寻找替罪羊。他们推断:“消费者的需求一定出现了大起大落。”但是当他们把自己的推断与消费者稳定的需求情况一经对照,这个观点同样被一击毙命。

这给一些游戏参与者习以为常的思维方式带来了毁灭性的冲击。我永远不会忘记,一家货车运输公司的总裁靠在椅子上,睁大眼睛盯着啤酒游戏的图表,在中间休息的时候,他冲到了电话旁。等他回来后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解释道:“我们来这儿之前,高管团队刚刚做完三天的运营工作检查。其中一个部门的车队用量极不稳定。看上去似乎很明显,那个部门经理没有能力做好他的工作。于是我们自然去责怪他,就像在刚才的实验里,我们每个人都不自觉地责怪啤酒厂一样。但我突然想到,这可能是系统结构的问题,而非个人的问题。我刚才就是跑出去给我们公司总部打电话,取消了辞退那个人的决定。”

一旦当参与者发现他们不应当再相互责备,也不能责备顾客时,他们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以去责备的目标——系统。有些人说:“这是一个无法管理的系统,问题就在于我们不能相互沟通。”但这个说法也站不住脚。事实上,既然有存货清单、发货延迟,以及不完整信息这些“物质系统”存在,大部分团队的成绩都应该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重新界定你的影响范围:如何改善在啤酒游戏中的表现

要想看到有可能会出现的改进,我们首先来考虑,如果每一个参与者都不去调整货物订单积压,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根据这种“无策略”策略,每一个参与者都只会发出与他接收到的货品等量的订单,这可能是最简单的订货法则。如果分销商收到某零售商4箱啤酒的订单,那就从啤酒厂订4箱。如果收到了8箱的订单,就订8箱。根据在游戏中出现的顾客需求模式,你每周为该零售商订货都会是4箱(或4卡车),直到有一天你接到了该零售商8箱的订单,你才开始改成订8箱(或8卡车)。

如果全部三种角色的参与者都一直坚定不移地执行这个对策,到第11周的时候,他们的状态就逐步稳定了。但零售商和分销商都不会得到他们所订的全部货物。在游戏的初始版本中,未到货的订单越积越多,原因是发货时间的延迟。由于参与者没有去纠正积压的订单,这种情况会持续存在,因为“无策略”策略阻止了他们向上游供货商预订比从下游客户收到的实际订货数量多的啤酒,而这种做法正是纠正未到货订单积压所必需的。

“无策略”策略究竟是否成功?也许大部分参与者都会给出否定的答案。毕竟,此策略造成了持续不断的积压;系统里的每一个人,等待进货的时间都过长。毫无疑问,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情况一出现,就等于你在邀请竞争对手前来提供更好、更及时的送货服务。只有垄断市场的生产商和经销商才有可能坚持执行这个策略。

但是这个策略消除了产品订单长期延迟和突然到货的震荡,以及库存的大幅度波动。此外,实行“无策略”策略的团队所耗用的总成本,竟然比参加游戏的四分之三的团队要低! 换句话说,游戏中的大部分参与者,虽然很多人是有经验的经理,却做得比“收多少就订多少”这个简单的订货办法要糟糕。为了去改变“无作为”而产生的失衡,大部分参与者把情况弄得更糟,而且多数时候简直是一塌糊涂。

另外,还有约四分之一的参与团队成绩好于实行“无策略”策略的团队,而约有10%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换句话说,成功是有可能的,但是它需要大部分参与者改变思维方式。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深挖根源,找到大家对游戏运作情况的通常思考方式(我们后面称其为“心智模式”)与游戏运作的真实情况之间的巨大反差。大部分参与者把他们的工作看成脱离整个系统,而去“管理自己的职位”,但这里需要的恰恰是他们看到自己的职位角色如何与更大的系统互动关联。

考虑一下,如果你就处在其中的某个职位,会有什么感受。你会非常关注库存、成本、积压、订单和交货。进来的订单来自“外部”。作为多数分销商和啤酒厂,你被后期出现的不可思议的无情订单震惊了,这些订单数量本来应该很大,但一周接一周,订单数却又变成了“0,0,0,0”。你的工作就只是根据新订单发出啤酒,基本不去考虑这些发货是否会影响下一轮的订单。同样,你对自己所发出的订单会带来什么影响,也只有模糊的概念,只求自己订的货会在可接受的拖延时间范围内到达。你对系统的理解大概就像下面这张图所描绘的那样。

在这种情况下看此图,如果你需要啤酒,那么你就会理所当然地要下订单。如果啤酒没有按时到货,那你就接着下更多的订单。此时,你的工作就是管理好自己的职位角色,对来自外界的变化做出反应,考虑进来的订单、到货的啤酒和供货商的拖延等情况。

典型的“管理自己的职位”这一做法的缺陷在于,你看不到自己与他人的订单之间相互作用而产生的影响,这些影响往往被你当作是“外部的”。参与者其实是更大系统中的一部分,而身处其中的多数人都对系统感到迷茫。举个例子,如果他们发出更多的订单,他们可能就扫空了供应商的存货,之后供应商的送货延迟就会越来越严重。那时,如果他们的反应是(像很多人所做的那样)继续发出更多的订单,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使整个系统里的问题日趋恶化。

系统中的任何参与者,不管是零售商还是分销商,都有可能在恐慌时触发这个恶性循环。甚至连啤酒厂,也会因为没有生产出足够量的啤酒而造成同样的影响。最终,一个恶性循环会影响到另一个恶性循环,从而造成整个生产分销系统的恐慌。当恐慌的程度逐渐上升时,我曾见过一些游戏参与者会订购实际需求量的20~50倍的啤酒,企图纠正存货失衡的实际状况。

要想改善在啤酒游戏里的表现,参与者必须重新认清自己影响的范围。作为一个参与者,你的影响远远超出你的职责范围。你并不只是简单地向真空中下个订单,然后通过以太或的变幻法术,就让啤酒送上门来。你的订单影响到供货商的行为,然后他的行为也许又要影响到另一个供货商。反过来,你的成功并不仅仅是由于你的订单,整个系统内每一个人的表现都对你有影响。如果啤酒厂没啤酒了,那么很快,每一个人都没啤酒了。除非整个大系统正常运转,否则你的岗位就会出问题。有趣的是,在啤酒游戏以及其他许多系统里,如果你想要成功,其他人也必须成功。最后,每一个参与者都要有这个系统的观点,因为哪怕只有一个参与者因恐慌而发出大量订单,恐慌情绪也会在系统里蔓延和加剧。

在此游戏中,对参与者有两个关键性的规则提示。

第一要记着,你发出的啤酒订单是因为延迟才没有到货。我称之为“吃两片阿司匹林并等待”的规则。如果你头痛并且需要吃阿司匹林的话,你不会每过五分钟就吃一次,直至头不痛为止。你需要耐心等待药物起作用,因为你知道,阿司匹林起作用是要有一段时间的延迟的。而许多游戏参与者却每周都在下订单,直到他们的订单积压消失为止。

第二,不要恐慌。当供应商不能像正常情况那样送来你需要的啤酒时,你再去发出更多的订单就是最糟糕的事情,而很多游戏者正是这么做的。当欠货数量激增,客户着急催货时,你需要克制力来控制想发出更多订单的强烈欲望。如果不克制的话,你和别人将来都会吃苦头。

这些关键的提示总是被多数游戏参与者忘记,因为他们只有当了解了不同岗位的互相影响,才会变得头脑清醒。要清楚“吃两片阿司匹林并等待”这个原则,你必须明白,到货的延迟是供货商对你订货量变化做出反应而产生的,是系统固有的。“不恐慌”这条提示是要求你懂得,恶性循环的产生是由于你追加的订单加剧了送货延迟。

如果游戏参与者都遵守这些规则提示,那能玩出什么样的成绩呢?

超量订货和所有订单积压及库存的波动,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但把这种不稳定局面控制在一个适度的水平,却是有可能的。比如把波动幅度控制在情人啤案例中的一小部分,使总成本降低到“无作为”团队成本的五分之一,或典型团队成本的十分之一,这都是有可能的。换句话说,重大改进是可以实现的。

解决和改进问题取决于我们的思考方式

第2章中描述的各种学习障碍在啤酒游戏里都有所体现:

·由于当事者“变成自己的职位”,他们就难以看到自己的行为对其他职位所造成的影响。

·因此,当问题出现时,他们很快就相互抱怨,把其他职位上的人当成了“敌人”,甚至消费者也成了“敌人”。

·当他们变得“主动积极”,并发出更多订单时,事情也变得更糟。

·过度订货数量逐渐增大,直到无法收场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泥潭。

·大体来说,他们没能从自己的经验中学习,因为他们的行为所导致的最严重的后果,发生在系统中其他环节,他们自己感受不到,但这些后果最终导致更多原来他们相互埋怨的种种问题。

·这些处于不同职位的“团队”(每个职位角色一般有2~3名成员)最终纠缠在内部的相互埋怨中,失去了相互学习各自的体验的机会。

通过观察和对比这些学习障碍及其与应对复杂局面的替代性的、另类思考方式之间的关联,啤酒游戏会给我们提供深层的启示。大多数参与者对整个游戏的经历深感不满,认为这个经历纯粹是反应式的。但是,很多人最后还是意识到,这种反应式行为源自他们自己狭隘的注意力,即只关注眼前一周接一周发生的事件。大多数人无法承受游戏中的局面:自己的库存严重短缺、接到超大量订单,以及蜂拥而至的啤酒新货。当我们请他们解释自己的决定时,他们一般给出的是典型的“事件解释”:“我在第11周下的订单量达到了40,因为零售商们给我的订货量达到了36,把我的库存啤酒全提走了。”只要他们继续把焦点放在事件本身,就注定会有这样的反应式的结局。

从系统角度看,对于任何复杂的情况,都有多层面的解释,如下图所示。在某种意义上,所有解释都是“正确的”,但这些解释的用途却各不相同。对事件的解释,比如“谁对谁做了什么”,注定会将持有这种观点的人局限在反应式的心态上。正如前面所讨论的,现代文化中最经常发生的,就是对事件的解释,这也正是“反应式管理”(reactive management)流行的原因。

“行为模式”描述的是看到长期趋势,并判断里面深藏的含义。比如,在啤酒游戏里,从行为模式角度的解释是:“生产和分销系统本来就受到市场波动的制约,会产生不稳定性,这种情况随着你远离零售商,越靠产业链上游就越严重。所以,啤酒厂迟早要发生严重的危机。”理解了行为模式,会帮助你从短期反应式心态中解脱出来;至少这种理解告诉我们,面对长期变化的趋势,我们是能够做出回应的。

第三层,系统“结构上”的解释最不常见,但却最有力。它把重点放在回答以下问题上:“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行为模式?”在啤酒游戏中,结构上的解释必须能够说明,参与者各自下的订单、发的货,以及库存之间如何相互影响,产生了我们观察到的不稳定和放大作用。为此必须考虑到,当系统固有的对新订单延迟送货的情况出现,以及延迟又引起更多订单时,将会造成恶性循环。尽管它不多见,但结构上的解释如果很清楚,并得到广泛理解,那就能起到很大作用。

富兰克林·罗斯福就是具有这种洞察力的杰出领导人。他在1933年3月12日来到电台,通过电波向广大民众解释了为期四天的“银行假日”的缘由。当时气氛很恐慌,罗斯福平静地解释了银行系统在结构上是怎样运作的。他说:“让我说明一下这个简单的事实,当你们把钱存在银行时,银行不是把钱藏在地窖的金库里,而是要以多种形式去投资,投资到信贷公债、抵押贷款上面,换句话说,银行把你们的钱投入工作,使钱运转起来……”他解释了银行必须维持一定的现金储备量,而如果碰到大量挤兑现金的情况,这些储备就会不够用;也解释了银行关门休息四天对于恢复工作很有必要。这样做以后,他激起了民众热情,他们支持了这一极端而又必要的行动。作为公众交流大师,他的声望也随之而起。

结构性的理解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只有这种理解才能涉及行为背后的原因;也只有在这个水平上,行为模式才可以改变。结构模式可以产生行为,潜在的结构变化可以产生不同的行为模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结构性的理解是有内在生成力的。而且,既然在人类系统的结构里包括决策者的“操作性政策”,那么,重新设计我们自己的决策机制就是在重新设计系统结构。

对大多数游戏者来说,最深层的洞察力通常来自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产生以及改进的希望,这两者都取决于他们的思考方式。以就事论事为主导模式的组织,是不能持续进行生成性学习的。我们需要“结构性”或者系统性思考的概念框架,也就是发现影响行为的结构性原因的能力。仅靠“创造未来”的热情是远远不够的。

随着啤酒游戏的参与者搞清楚影响他们行为的系统结构,他们对于自己改变行为的能力就看得更清楚了,就可以采用适应更大系统的订货策略。与此同时,他们也发现了一点儿永恒智慧,如果借用沃特·凯利(Walt Kelly)很早以前的漫画《波哥》( Pogo )里的一句名言,那就是:“我们已经遇见了敌人,那就是我们自己。” zobUQ5WF6bdrWThhgGyWo4SEpE1wYdsmJ66dbugF8rxMZXXtxxLW/YDJlX1uTW0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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