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牌训练班呆了一段时间，于声逐渐熟悉手下这些学员。他发现很多学员来这里的目的也不单纯，有的人纯属没事做过来混口饭吃，有的人则是一心想立下战功建功立业，还有的人干脆就是思乡心切，希望借这种机会返回大陆，一去不复返。还有，所有的学员都有共同的特点：在台湾都没有家。

由于自己经常进城去应酬，训练班的很多具体工作均由副主任赵斌丞负责，这是个老牌军统特务，责任心强，但是苦于学员的素质不高，他很多时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陈林自从开始单独带队之后，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他的手下都是大学生，陈林自己也是高中生，在一起可以无话不谈。看到训练中心井井有条起来，于声也把精力挪回大陆工作委员会那边，最近毛中新又给他带过消息，谷正文受了处分之后没有任何怨言，仍然带队加班加点搜索老郑下落。不论阵营如何，单论谷正文的工作精神，于声着实钦佩不少。

叶翔之又打来电话，约于声晚上去听戏《四郎探母》，名角顾正秋的戏一票难求啊。最关键的是叶翔之想借机和吴国桢任显群走动走动，顾正秋的戏任显群肯定去，任显群去了吴国桢只要有空一般也能捧场。

一听到顾正秋，于声就想起徐璐，按照特工工作原则，被别人看到脸，如果不能灭口那就远离对方，不要再接触。于声是不应该冒风险去看戏的，但是他鬼使神差还是答应了叶翔之。挂掉电话，于声拉开抽屉，又看到那根头发，然后他又想起林风。天，怎么办？于声狠狠的揉搓着自己的脸，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该做什么。

最终，也许她根本不可能上场，或者上场了也不可能注意到台下的自己。这种侥幸的想法促使于声锁上办公室，开车去了剧院。

于声和叶翔之的座位在第一排雅座，一般来说他们这种身份在包厢里比较合适，但是任显群每次都在第一排显眼位置坐着捧角，叶翔之也将座位安排在这里。于声很不愿意坐在离舞台如此近的地方，但是执拗不过叶翔之只好将自己的位置弄得稍微不显眼一些，他侧过来一点座位，正巧他看到谷正文也在，谷正文旁边坐着的是省党部主任委员许丙。他居然也来看戏？于声很好奇谷正文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如此放松。谷正文也看到了他，远远的打了个招呼。

戏开场前，吴国桢任显群入座了，叶翔之带着于声和两位省府大佬打了招呼，两个人脸上都是一种文人特有的傲慢，也是，吴国桢和蒋夫人宋美龄关系匪浅，他当台湾省主席也是蒋夫人推荐的，加上美国政界背景，台湾岛内他能看得上的人还真不多。

戏开场了，对于京剧，于声纯属门外汉，如果是电影他还挺喜欢看，他努力的把京剧的演出想象成电影画面，好刺激自己不瞌睡。

顾正秋一登场，全场碰头彩掌声雷动，也有不少人纷纷看向任显群。任带着骄傲的表情缓缓的拍着巴掌，好像这场戏的主角是他一样。吴国桢在旁边看到任显群的样子，也抿嘴笑了起来。

于声不关心顾正秋和任显群如何如何，他关心的是这场戏到底有没有徐璐。说也奇怪，如果没有徐璐才是最安全的，但于声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的心情带领他努力的分辨每一个旦角是不是徐璐。

终于，徐璐出场了，全场没有什么反应，这是小角色而已。但是于声内心却不由自主鼓起了掌，内心的波动让他的双手也拍了起来。看到于声不寻常的反应，叶翔之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台上，笑着对于声说：“怎么？看上了？”

于声一下子惊醒了，他忙否认：“没有，没有。有点儿走神而已。”

叶翔之懂戏，他不管于声的回答：“这个是铁镜公主，回头我问问是谁扮的，给你介绍。”

于声心里想说不要，但是嘴里却变成了：“也好，也好。”

叶翔之呵呵笑了一下：“你也三十而立了，该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叶翔之真不是开玩笑的，散场以后，他不由分说拉着于声进入后台。于声死活不去，这时候他是清醒的，如果当着叶翔之的面徐璐说出那天晚上的事情，自己就真的麻烦了。因为他看到谷正文和许丙也去了后台，这时候的理智完全战胜了自己的情感，叶翔之看他是认真的，也就不硬拉他了。他笑着劝解于声：“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该放下就放下，她不会回来了。”

于声知道叶翔之以为他放不下林风，当然，自己真的放下林风了吗？

过了几天，叶翔之又约于声出去吃饭。地点还是波丽路西餐厅，于声去过两次这个餐厅，第一次听到林风的接头，然后生出许多事情。第二次碰到老郑，又是不少波折，还遇到徐璐。这第三次不会还有什么麻烦事情吧，牛排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啊。

于声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波丽路餐厅二楼，坐在叶翔之告诉他的位子上等他。过了一会儿，在约定的时候叶翔之没来，倒是来了一个打扮摩登的女郎。她径直朝这个位子走来，由于她的帽子遮挡，于声看不见她的脸。直到走到跟前，女郎柔声发问：“请问您是于先生吗？”

于声忙不迭答道：“我姓于，您是？”他抬起头看向女郎，啊？！是徐璐！

徐璐标志性的咯咯笑了起来：“我一上楼就认出你了。怎么今天不姓林了呢？”

于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忽然看见徐璐还站着，自己赶紧站起来去给徐璐拉开椅子。徐璐一脸高兴地坐下来，于声坐回自己座位一时不该如何开口。

徐璐先开口了：“于先生，你能给我解释一下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撒谎吗？”

于声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简单回答：“这是，纪律。”

徐璐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军统的人，叶先生就是，所以你应该也是，你是军统的为什么还怕宪兵呢？”

于声没法回答，如果是平时，他可以编很多理由，糊弄一个小姑娘还是没问题，但是今天他难以开口去撒谎，虽然这是他的必修课。他只能再一次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认识叶先生的？今天是他约的我，难道也是他约的你？”

徐璐爽快的告诉他：“不是，是我师姐，说军统的一个大官通过任显群想介绍一个年轻有为的军官给我认识。这个叶先生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是那天的铁镜公主。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来了。”

这个答案让于声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觉得叶翔之确实真为他着想，这点小细节都抓住不放。另一方面对于徐璐这种态度他觉得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开心。

徐璐看于声心事重重的，不禁莞尔：“其实我早就猜到就是你了！”

于声抬起了头：“早就？！” 0Jr7H4IJkLrYFdPfwqj1sQBTh0vTPjWg68urILS+rKyLLmTloTifARVy2X4bO3r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