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声再次回到石牌训练中心，他秘密召见了田子横。他问田子横之前提出的钞票印制方案是他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授意他说的。田子横的答案是他和陈林商量之后的结果。听到这话，于声心里有数了。

于声把陈林叫来了，他劈头就问：“你对这次的渗透计划前景是如何看的？”

陈林胸有成竹：“不看好，都是炮灰而已。”

于声追问：“何以见得？”

陈林坦言：“因为我曾经是解放军，了解那边的防备工作，以我们这些人的素质即使再训练一年，也是白白送死。”

于声紧追不放：“那我们该怎么办？”

陈林无所谓的态度：“尽人事听天命。”

于声站起来厉声说道：“如果他们短时间内都成了炮灰，你知道你自己的下场吗？还有我的！”

陈林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于声发火，他不清楚于声为何这样的态度，自己私底下的那些工作应该是没有破绽，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声的质问。

于声舒缓了一下声音：“陈干事，你转变过来时间不是很长，让你当这个教官上面也是有所疑心的，如果这批学员无一例外在踏上大陆土地不久就全军覆没，你能想象到你自己的下场吗？还有力保你当教员的我。我们都会倒霉的。”

陈林听明白了，只是他还是没弄懂于声的用心，还有就是，于声怎么就确定这些人一旦过去就会全军覆没呢？

陈林只能不卑不亢的问于声要直接答案了：“请于长官示下，我该怎么做？”

于声缓缓的坐下来“上面对这个训练班本身的期许并不是特别大，如果牺牲较大是可以接受的，但是短时间全军覆没而且毫无收获是绝对不行的！我们需要有人能渗透成功，需要有人能带情报回来，这样你我都能交差。明白吗？”

陈林直视着于声，停顿了一会儿，缓缓的回答：“我明白了，于长官。”

于声相信响鼓不用重锤。他处理完陈林的事情，抓紧时间返回了国防部大陆工作委员会，因为他接到报告谷正文带着一个叫刘青石的地下党去监狱看了张志忠。这意味着张志忠和刘青石设计的那个圈套已经开始了，同时也意味着台湾工委的核心力量基本损失殆尽。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由于蔡孝乾的叛变，共产党台湾工委下属的地下党组织几乎被保密局连根拔起，除了张志忠刘青石之外，陈泽民、洪幼樵、黄天、吴石、聂曦、陈宝仓以及朱湛之等核心成员全部被捕，再加上地下党外围的刘晋钰等人，被捕人员达到几百人，整个台湾岛陷入一片白色恐怖。

在蒋介石的严令下，除了叛变自首的人之外，张志忠等人均被判处了死刑。他们用行动践行了蒋碧玉女士被捕时说的那句话：“能够为伟大的祖国，能够为伟大的党在台湾流第一滴血，死而无憾。”

张志忠的夫人季云女士随他一起去了，他们的孩子留在了监狱里。经过蒋经国的批准，于声从保密局监狱里领出了这个可怜的男孩。

他小心翼翼的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阳阳”男孩稚气的声音还带着一些畏惧。

于声爱惜的把孩子抱在自己怀里，贴心的告诉他：“以后你还叫阳阳，大名叫于阳好吗？”

阳阳似懂非懂的望着于声：“可我的爸爸姓张，我妈妈姓季啊。”

于声的眼泪流了下来：“孩子，你的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去了，以后我就是你的爸爸，我姓于，所以你跟我的姓，就叫于阳好吗？”

阳阳迟疑着点了点头，他又问于声：“那我妈妈姓什么啊？”

于声一下子被问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孩子：“你妈妈姓徐。”

在自己的家里，于声给孩子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他告诉孩子等到晚上妈妈就会来见他。阳阳懵懂的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安排。

晚上徐璐如约来到于声家里，于声和她带着阳阳一起吃了晚饭。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大眼睛男孩，她带着阳阳玩了很久，让从监狱里出来不久的孩子脸上终于绽放出开心的笑容。

孩子哄睡了以后，于声和徐璐默契的来到客厅。在徐璐带着孩子玩儿的时候，于声在旁边很多次想到林风，这间房子林风来过好几次，也留下了她很多的气息和足迹。本来他不想让徐璐这么快就到这里来的，但是为了孩子他只能努力让自己忘掉那些回忆，自己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不管是为了事业，为了理想，还是为了阳阳，生活总要继续，自己不能在原地踏步。

即使如此反复的说服自己，等到和徐璐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于声仍然难以开口。

还是徐璐主动开口了：“阳阳问我是不是姓徐，我说是，他就叫我徐妈妈。”

于声顾左右而言他：“这孩子挺好，不认生，我还担心他一时接受不了你我。”

徐璐有点儿生气了：“于先生，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于声转头看着徐璐，徐璐勇敢的直视着他，可爱的脸庞满是红霞。

于声长出了一口气，他缓缓的站起来，走到徐璐面前。徐璐的眼睛跟着他，呼吸也开始不均匀了。于声单膝跪地，握住了徐璐的手：“徐小姐，你能嫁给我吗？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守护着你和孩子，永不背弃。”

徐璐的眼泪涌了出来，她高兴地扑到了于声怀里，不好意思说愿意，她只能趴在于声的肩膀上拼命的点头，眼泪打湿了于声的肩膀。

于声慢慢的抱住了徐璐，他把头昂了起来，让眼泪从鼻腔流进自己的心里。

婚礼定在了一个月后，地点就在那个著名的波丽路西餐厅，于声邀请的人不多，仅仅是几位上司和谷正文，还有徐璐的师姐和师兄们。

就在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刘青石带着几个特务去了香港抓刘青石的联络人，由于此时香港已经开始严格限制国民党情报人员的往来，为了节约资源，谷正文还安排了要北上执行绝密任务的段云鹏一起行动。结果让谷正文痛心不已的事情发生了，几个人一到罗湖就被伏击，混战中刘青石脱逃，几个押送的特务不是被击毙就是被俘虏。段云鹏侥幸逃离了伏击现场，但在随后通过罗湖进入大陆的关口处被拿着照片的大陆公安人员截获被捕。消息传到台北，谷正文愤怒的砸了自己的办公桌。而于声知道，那张照片正是自己之前通过林风传递过去的。

而石牌训练班方面，三批渗透的特务分别从靠近大陆的舟山群岛、大陈岛以及澳门潜入大陆。仅仅一个月时间，大批特务被捕，仅有张恩茂和李国立潜伏半个月之后无法立足逃回。根据他们逃回来之后所做的报告，成功渗透并成功潜伏下去的只有在杭州宁波一带活动的田子横，其他人大部分都被捕，少部分在抵抗中被击毙。报告中专门提到了特务们所使用的钞票存在两个问题，第一个就是已经过时，现在大陆已经采用了新版的公元纪年的钞票。第二个就是面值太大，很容易被老百姓发觉，造成一花钱就被捕的惨况。而张恩茂和李国立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是因为他们第一时间就扔了钞票，同时找到昔日同学接济才能够回来。

于声压下了两个人的报告，只是向上面汇报了田子横成功潜伏下去，同时将张恩茂二人带回来的一些道听途说的情报进行汇总，再配上他们带回来的大陆公交车票、船票以及电影票等物证，综合之后一并上报。

蒋经国对于声的报告丝毫没有怀疑，不禁重赏了张恩茂二人，还对训练中心的负责人等进行了嘉奖，于声和陈林当然也在嘉奖之列。

在台湾工委失败之后这一段时间里，于声的心里一直笼罩着阴影，如今不管是段云鹏的被捕，还是训练中心上百个特务的葬送，多少也让于声的心里宽慰了不少，纵然是地下斗争，也要你来我往，血债血偿！

借着嘉奖的喜事，于声徐璐的婚礼在波丽路餐厅二楼简单操办了。在婚礼上，于声看到了毛中新，看到他于声就想起了他们在这间餐厅两次遇到蔡孝乾的事，他小声问毛中新那位贪吃牛排的老郑现在怎么样了？毛中新带着神秘的表情告诉于声：老郑疯了，精神出了问题，每天就是喃喃自语，已经毫无价值了。

站在漂亮的新娘旁边，于声的眼里却不是宾客的笑脸，而是在角落里正窃窃私语的林风，还有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的老郑，一切恍如隔世。

一声清脆的“爸爸”将于声的思绪拉了回来，阳阳向于声徐璐夫妻二人跑了过来，两个人一起抱起孩子，接受大家的祝福。 GmovNVLIGkoSQhAymAVeot/9GsLltevUBERMxmT5D9rh+nAY7RTPpSRmDtwxEl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