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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话说绾青丝

刘煊宸没等过人,没等过和他约定好突然失约的人。

当然,也没人敢让他等。

但今夜,有人让他等了,等了还不止一会。

他处理完当日的国事,饿着肚子。夜幕高涨之时,撑着一把雨伞,连龙辇也没要,亲自走过来了,一路上,他的嘴角一直噙着一缕温柔的轻笑。

当他走进太医院时,抬起头,笑意还没展开就冻住了,迎接他的是一室黑暗。

罗公公帮着点的烛火,他看到银耳和莲子泡在清水里,晶莹剔透似的,旁边还有一小勺白米,不知怎么的,心一下子就暖了起来。

药室里没有一丝凌乱,桌上医书半翻着,座椅上似乎还留有小太医的余温。罗公公说莫不是哪座宫是有事,把云太医喊走了,他去找找看。

刘煊宸摇摇手,别催,朕等一会好了。

等待一个你想见的人,充满了愉悦的期待,也充满了说不出来的甜蜜。

刘煊宸坐在灯下,悠闲地翻着医书,听着雨打在窗台的滴答声,感觉这太医院比他的寝宫还要温馨。

雷声隆隆,暴雨如柱。

时光默默地流动。

刘煊宸渐渐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在药室中踱来踱去,宫中今夜加强了守护,不可能有任何外来的刺客闯得进来,那就排除被劫的可能。一个太医也没人要劫。那到底是什么能把云映绿留在外面这么久呢?

小德子被罗公公唤了来,他哆嗦地说云太医前一个时辰还在太医院的,他要去为云太医端晚膳,云太医说自己做,不必了。

罗公公不等皇上发话,吩咐随同过来的禁卫宫到各个妃嫔的寝宫看看,云太医在不在那儿,小德子也主动加入找寻的行列。

呆在太医院中,面对面色凝重的皇上,他吓得腿直发软,还不如在雨里转悠呢!

皇宫太大了,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何况那个人还不在宫中。

刘煊宸已觉如坐针毡,这一刻,他恨起皇宫的广大,恨起这满天的雨来。

就在他快要抓狂时,听到外面响起踩着雨水的脚步声,他转过身,台阶上,一只‘落汤鸡’眨巴眨巴眼,凝视着他。

“你到底去哪里了,叫朕好等?”这话说起来应该中气十足,义愤填膺的,可一瞧见云映绿一身湿漉地走进屋来,他的语气变了,她慢慢走近他,一步都恍若踏在他心上。

焦燥和不耐变成了不舍和怜惜。

“我……散步去了。阿嚏!”云映绿一开口,就是一个大大的喷嚏,她急忙挥着手,“刘皇上,快离我远点,我有可能感冒,会传染给你的。”

“这么大的雨,你不打伞,在外面散步?”刘煊宸不太确定地问。

云映绿揉揉一直发痒的鼻子,抽出架子上的布巾拭着脸,“雨中散步才浪漫呢!你淋过雨吗,那种感觉……阿嚏,只有艺术家才能体会。”

“朕神智比较正常,不屑于做你说的艺术家。”刘煊宸摇摇头,看云映绿两眼迷蒙,突地,他在她的袖角发现了一丝腥红,龙目一下瞪得大大的。“说,你……刚刚到底去哪了?”

云映绿正在扯下医帽,拭头发,想起值夜时,太医院中有一身换洗的衣衫,一会可以换下。

“散步呀!”从后宫的角门一直散到太医院。

“那这血是怎么一回事?”刘煊宸冲过去,指着她的衣袖,“你是不是和宫里的哪个宫女幽会、做苟且之事去了?”

他记起了讲课那天,宫女和妃嫔们对小太医是怎么个狂热法。

也唯有行苟且之事,才会拖延这么久,他越想越是,俊容一下严厉,愤怒地瞪着云映绿。

云映绿白了他一眼,嘀咕道:“你什么思维呀?”她又不是同性恋,玩玻璃会刺破手的。她一身的血被雨水冲涮了许多,这袖角一直捂在下面,没淋到,才留下了一点痕迹。

唉,人真的不能说谎,一句谎言得要一百句话来堵漏洞。

“你真的没有?”刘煊宸挑挑眉,盯着她一身湿衣裹着的身子,有点口干舌燥。

“我对天发誓,好不好?我……等你总不来,就出去走了会,没起到迷了路,天又下着雨,我索性就慢慢散步走回来。阿嚏,不行了,我必须进去换衣服,不然一定要起热度。”

云映绿这话一点都经不起推敲,可刘煊宸见到她的欢喜盖过了一切,他一点都不愿多想,“要朕帮忙吗?”他热心地跟在后面。

“快,快,离我远点,我现在是病毒传染体,若是你被传上了,那就不得了。”皇帝呀,一国之尊呢!

云映绿摆摆手,走进里面的值夜室,掩上门,快速地换下湿衣,边换边打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刘煊宸在外面是听得心颤颤的。

找寻云太医的禁卫军忧着脸,准备进来禀报,早就避到外面的罗公公摇摇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发所有人离开,他拢紧外袍,倚着廊柱,闭上眼,这皇宫过一阵,怕是又要添一位妃嫔了吧!

“刘皇上,你还在啊!”云映绿走出里间,身子有点发寒,嘴唇都紫了,寻思着要煮点防感冒的药喝喝,不能让热度发出来。一抬头,正对上刘煊宸深邃的双眸。

云映绿因头发全湿了,就没再戴医帽,一身白色的长袍,任由一头发散在身后。

古代男子和女子一般,都是蓄发的,除了发型不同,若散着,也没区别。

刘煊宸凝眸,有一刹失了神。

云映绿名字秀气,长相秀气,连头发也无比秀气。

他不明白她只是将长发中分,任由着那蓬松云雾般乌亮的发散在肩的两侧,地黑亮的发怎么会好似飘进了他的心坎?黑得彻底的发将她的脸衬得似雪般晶莹,一片皎月般的雪颜里有着一抹樱紫,樱紫的是那秀美柔软的唇。

他的身子不可思议地对着清瘦的小太医升起了一股无法诉说的冲动,他不由地攥起了拳,紧紧抑制着。

“朕还……没吃晚膳呢!”这时候,他怎么舍得走呢?

小太医是病毒传染体又怎样,就是是株毒花,他也想留。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灼热,让他的心怦怦直跳,呼吸急促,却又感到说不出的向往。

“那我来熬粥,就莲子粳米粥吧,不想熬银耳了,太费时间,我再煎点药服下,你一会也喝一点,预防被我传染。”云映绿麻利地点上炉火,从药房中翻出药材和食材,冼净,放在两个砂锅中,注入水,置于火上。

她的发丝太长,一会儿就跑到了前面,挡住她的视线,她甩呀甩的,神情有些不耐烦。

“过一会就有得吃了,刘皇上,你一点都没吃吗?”云映绿擦擦手,站起身,问刘煊宸。

刘煊宸闭上眼睛,疯了,小太医身上隐隐的药香,轻柔的话语,晃动的青丝,让他的心狂跳不已,这是一个男人啊,他到底怎么了?

“刘皇上,你也不舒服吗?被我传染上了?”云映绿走过来,伸手就握住刘煊宸的手臂,扣上他的脉门。还好啊,除了气息急促,其他没什么异常。

夜又黑又深,雨打窗外芭蕉,一滴一滴,如叩心门。

“你为什么不把头发挽上?”刘煊宸想一定是小太医这一头的青丝扰了他的心,这是罪魁祸首,绾上就不会心绪大乱了。

清水一样的长发,容颜明亮如刚打捞上来的珊瑚。秀眸如星,他被她眼波承载,温暖消融。小太医至直到纯的言语,其实也是至阴至媚的诱惑。

他的心在颤抖,在一点点屈服于情潮的狂涌。

明净的容颜原来是需要素净的黑发来点染。

衣着素净,清爽直发,才是美的极限。

云映绿脸一红,她以前都是蓄短发,不会摆弄长发。每天这梳长发的事,都是竹青的事,她了不得找根帕子扎一下,可今天帕子都湿了。

“我的头发比较厚,干得慢,一会干了,我直接塞医帽里,不绾了。”她坐在炉火边,呵着手。今夜雨淋得太多,热度控制不住了,她抖得上下牙齿都在格格作响。

“朕帮你绾。”刘煊宸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他会绾发吗?但他只是怔了一下,渴望抚摸小太医长发的冲动让他肯定他会的。

砂锅中的粥开始沸腾了,热气蔓延在室内,云映绿把火调小了一点,“我怎么好意思让你绾,别理它了,留给我的丫头折腾它去。”

“没事,朕闲着也是闲着。梳子呢?”刘煊宸尽量保持面平如镜。

云映绿斜过脸,难得,俏脸一红,不,也可能是火光烤的,或者是热度,反正小脸红艳如花一般。“你会梳吗?”她盯着那双修长的大手,那双随时拿把刀,动不动要杀你,要杀他的手,不知梳子在他手中会成什么样?

“朕试试。”刘煊宸自信满满地说道。

云映绿迟疑了下,起身走进里室拿过梳子和簪子,递给他。她感到头已经烫到不行了,神智一片混沌。

刘煊宸站到她的身后,一手按着她后脑,一手握着梳子,静静地凝视着那一头长发,静静将长发一把一把梳开梳亮,每梳一下,他的心就柔一次。

他没做过这些下人做的事,也觉着男人的一双手不该碰触这些妆品。可今天,这样做也没什么,他反而觉得满溢着快乐、开心,自然得仿佛已做过多次。

他俯望着小太医清丽淡雅的秀颜,在炉火的照射下,她苍白如月的脸容,绽放着星月的清辉。

他忍不住低下头,轻吻着她的发心。

“刘皇上,你晚上要和我说什么了?”这刘皇上的力度和竹青有得一拼,云映绿舒服地闭上眼。

刘煊宸窘迫地抬起头,“朕是说……你过两天和朕出宫一趟。”他本来还想和小太医聊点心里话,但狂跳的心让他想不起要说什么了。

“白天还是晚上?”云映绿问道,头越来越沉了,她用手撑着脸腮。

“晚上!”

“刘皇上,我加太多夜班了,不公平。”云映绿嘀咕道,眼皮加重。

“你……以后就搬进宫中住吧,朕的寝宫房间多着呢,怎样?”刘煊宸顺着心,期待地问道。

好半天,都没人应声。

他低头一看,云映绿脸红得象个小火球,呼吸频繁。

“罗公公!”刘煊宸慌地轻呼一声。

罗公公闻声跑了进来,一瞧,试了试云映绿的额头,惊道,“皇上,云太医在发高热呢!”

“这……该怎么办?”常人生病找医生,医生生病了,找谁去?

“这里面是煎的药吗?”罗公公眼一转,看到炉火上的两个锅,都在往外喷着沫子,忙熄了火,粥和药都好了。

“对,对!”刘煊宸小心地抱起云映绿,“云太医刚刚有提到药,还让朕喝一点预防下,你快倒下来,让药冷冷,朕来喂。”

罗公公脸上掠过愕然,但就一会,他低眉顺眼,依照君意行事。

刘煊宸替云映绿绾上青丝、喂了药,抱着她走进值夜的里间,亲自替她盖上床被,合衣守候了一夜。

守夜的时候,他还把云映绿熬好的粥,捧场地吃个精光。

东方发白时,他揉着酸痛的脖颈走出太医院,脸色虽然憔悴,但两眼晶亮,神情愉悦。

阳光从窗户纸中透进室内,云映绿缓缓睁开眼,感到身子舒适了许多。小德子站在她的床前,表情怪怪的,告诉她,皇上有旨,给她两天假期,让她回府歇息去了。

她眨巴眨巴眼,她今天真的能出宫了。

这就是古丽想的办法吗? nD48XEKWzDst/yA1bUQGdqCw8RAPRzO55bb4YnR0jCe0U6L2fs4f8j4sv8IA0QD7



第38章
话说拍拖(上)

不得不承认,秦论秦大公子是个天才。

做生意是个天才。

谈恋爱也是个天才。

云员外一脸过意不去地告诉他,小女云映绿说,与秦大公子还不太熟稔,彼此不太了解,为了日后长长的几十年着想,定婚一事暂缓。

这是云员外斟酌了许久,考虑到秦论的自尊心,才想好的一些番说辞,云映绿的原话是,她不想和一个算不上认识的男人莫名其妙地过一辈子。

秦论听了,俊眉一挑。不太熟稔,不太了解,是吧,好办,多点机会在一起,加强联系,不就可以增加彼此间的了解了。这次,他不再迂回周转地找机会了,直截了当地向云员外提出,希望以后能不避嫌疑地带云映绿出去走走。说白了,就是我要和你家女儿约会、拍拖,你给行个方便。

这约会、拍拖的行为,可是现代词,但那时人家秦公子就无师自通了。

云员外和云夫人巴不得呀,一百个赞成,还共守联盟,为秦论提供一切情报。

这不,云映绿破天荒地有了两天休假,云府早有人跑到秦府,告诉秦公子。

对于秦论,现在万事之中,重中之重,就是博取佳人芳心。一听,放下手中的事务,换了件簇新的蓝色丝袍,坐着马车就过来了。

秦论进云府时,云映绿已换上女装,竹青替她梳好了头发,陪着云夫人在后花园的池塘边看秦论前两天送的几尾金鲤。

这里,插一句,关于昨晚绾的那个男子发髻,竹青用了各种形容词,来说明那个发髻有多难看,说,小姐,你以后还是别显丑了,这事我做比较合适。云映绿抿着嘴直乐,服了药,睡了一觉,她啥事都没有了,身子骨好好的。

“秦公子来了。”竹青眼尖,欣喜地叫道。

云映绿转身,急不迭地跑过来,“秦公子,我正要找你呢!”

这话有点让秦论受宠若惊,有点让云夫人和竹青大感意外。

“怎么,想我了不成?”秦论笑吟吟的,哑声低问道,声量恰好不让云夫人和竹青听到。

云映绿向来对于这些玩笑话充耳不闻,她上前扯住秦论的衣袖,踮起脚,凑近秦论的耳边说:“一会陪我去个地方。”

“好啊!”就是地狱都行。“什么时候出发?”

“你去向我娘亲说一声,说带我去药庄坐诊。”云映绿不知秦论和自己爹娘之间的交易,还紧张兮兮地让秦论编个理由。

秦论心中那个偷乐呀,他配合默契地向云夫人问了好,然后礼貌地问可不可以带云小姐去药庄帮下忙,有许多患者一直嚷着要见云太医呢!

云夫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说去吧,别象上次那么晚回来就行。

秦论抱歉地向竹青瞟了一眼,说,今天已经劳驾云小姐了,就不再麻烦竹青姑娘。

竹青傻傻地瞪大眼,她知道秦公子是把她给甩开了,想和小姐独处,这可以吗?她询问地看向夫人。

云夫人温婉地一笑:“秦公子,映绿没什么独自出过门,你好好照顾她。”

“伯母放下,小侄一定会把映绿守护得好好的。”秦论温柔地凝视着云映绿。

竹青叹了口气,她又失去了一天侍候小姐的机会。

秦公子把小姐一带出府,不到月上中天是不会送回来的。

“我们先去城郊那家客栈。”两人上了马车,云映绿就对秦论说道。

“那个波斯人住的客栈!”秦论就知云映绿主动找他绝不会是因为想他,“你和他还有联系?”

“没有联系,是他中了箭,我去帮他上点药,昨晚刚拨的箭头。”云映绿从宫中回来就想到,要去客栈,得找秦论帮忙。秦论那天晚和她一起去过那里,属于知情人之一,不是她透露秘密,古丽怪罪不到她。

秦论一皱眉,敏锐地感到事情不简单,“他怎么中的箭?”

云映绿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个不重要,医生只要负责医好病患就行了。”

秦论无奈地直叹气,“映绿,是箭伤啊,不是普通的伤,你怎么能不问清楚呢,万一他是犯了法,被官府捉来的罪犯,你怎么办?”

“那也要把他治好了,再绳之以法。这捉罪犯是杜子彬的事,不关我的事。”云映绿说得理所当然。

秦论挫败地耸耸肩,“杜子彬,那个刑部尚书?你对他还牵挂着呢?”

“我没有,只是就事论事。”云映绿说道。

秦论可不相信,无语地咂咂嘴。

“你在宫中时,有没想过我?”

云映绿低下头,揉搓着腰间的丝绦,“我有……点忙。”她支支吾吾地说。

不要多问了,秦论闭上眼,伸手拉过云映绿的小手按在心口,“你在宫里的每一时每一刻,我这里都牵着你。为了公平,你以后也得在不忙的时候,牵挂一下我。想想我今天在干吗呀,忙不忙,累不累,心情好不好……听到吗?”遇到这么一位笨娘子,他得好好地调教。

有些无力,可也有些庆幸。

她就是块被蒙住的美玉,需要人打开才能发出光辉,他欣慰他是打开的第一人,也是唯一的一个人。

云映绿怪异地斜睨着他,他这么个大男人,累点忙点又怎么了,每天笑成这样,心情怎么会不好。

“记下没有?”秦论细心地追问一句。

“嗯嗯!”她怕他没完没了,忙点点头。

马车在客栈外停下,两人下了车,走进拓夫居住的院子。几个波斯男子警觉地提着刀站在廊下,看到是云映绿,脸色一松,但看到后面的秦论,几人神情又绷住了。

拓夫的贴身侍卫迎了出来。“云太医,为什么要带别人过来?”侍卫见过秦论,但他不愿意拓夫受伤的事被太多人知道。

“秦公子是我朋友,我请他送我过来的。”云映绿解释道。

“哦,那让他不要乱说话。”侍卫叮嘱道。

云映绿不觉有些反感,她帮人治病,好象是窥探别人的秘密来了,这事有什么好说的,她和秦论都不是这样的闲人。

“人醒来没有?”她冷冷地问。

“醒了,伤处受口了,热度也退了。”

云映绿走进里间,秦论被持卫挡在了室外。

拓夫一见到云映绿,眼中一喜,“云太医,你从宫中来的吗,见到公主没有,她何时来?”

“我今天休息。”问题太多,不知回答哪一个好,云映绿索性一句话堵住了拓夫的嘴。

拓夫失望地低下眼睛。

云映绿解开他的胸衣,擦洗了下伤口,重新上了药。

“云太医,你如果进宫,一定要捎个信给公主,说我在等她,一直在等,永远在等。让她找个机会能出宫来,我好想她。”拓夫语气激烈地说。

云映绿微微抬了下眼,“我可能帮不了你,我要连续休息两天呢!”是大周末啊。

拓夫抿紧唇,不知是伤口痛,还是别的,表情痛楚地扭曲着。

“那些人不简单,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过来了。你现在也算是个朝庭的什么小官,要注意行为举止,免得祸从天降。也许是我多心,但是,我总要多长一双眼、一个心眼儿才能以全万一。”秦论和云映绿走出各栈,秦论再次喋喋不休道。

云映绿皱皱眉,“你想太多了。”帮人看个病,能犯多大的错。

秦论挽住她的手,“希望如此。”

马车缓缓驶向市区,秦论让车夫在闹市口停下。他没有放开她的手,两人随意在街上走着,秦论对附近的商铺特别熟悉,云映绿就去过一次聚贤楼,好奇地随着秦论的指点看这看那。

“东市从事杂耍卖艺的特别多,西市做小买卖的多,那里的手工艺品别具一格,价钱又便宜,我们吃过午膳去看看。这条街上,有家旺盛斋,他们牛肉做得一绝,我们午膳去那里吃。哇,说到牛肉,我都想咽口水了。”秦论对着她挤挤眼,惹得云映绿忍不住灿然一笑,但笑时她发现秦论看她的眼神格外怪异,不禁又收起笑意,赶快别过脸去。

旺盛斋的生意向来火热,好在他们来得早,客人还不算多。

掌柜的认得秦论,见他牵着个清雅的姑娘家,心知肚明,乐呵呵地迎上来,“秦公子,今儿还要点卤牛肉吗?”

“这位是云氏珠宝行的云小姐,第一次来你们店,挑好的招牌菜送上桌就好。”秦论故意抬出云映绿的身份。

“啊,原来是云小姐呀!”掌柜的何等精明,瞟着两人手牵手,笑道,“我一会进厨房叮嘱伙计去,今儿可得用心点了。秦公子,你怕是马上要请小的喝杯水酒了吧。”

“映绿,你说何时好呢?”秦论牵着云映绿走进堂内,挑了临街的桌子坐下,轻巧巧地把球跳给云映绿。

“随时都可以呀!”他请客干吗咨询她的意见,云映绿很是纳闷,随嘴说道。

“云小姐真是个大方的姑娘家。”掌柜的轻叹,难得见到谈论婚事脸不红的千金小姐,果真是大家风范。

秦论失笑,他知道云映绿是没懂他话中的玄机。他挥挥手,让掌柜的忙去。

“映绿,知道吗?这家店在东阳城已经有了百年了,是个老字号,他的味道和质量,一直是老主顾津津乐道的,你今天一定要好好尝尝。吃完了,我们逛西市,然后我也要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云映绿一怔,正要询问,突然看到店门外站着几个彪形大汉,杜子彬身着灰色的便袍跟在后面。

杜子彬抬起眼,正四下巡睃,四道视线突地就直直地撞上了。

杜子彬一愣,抬步走进厅堂,云映绿礼貌地站起身,秦论讶异地扭过头,见是杜子彬,俊目一眯,拱了下手,“映绿,这位公子你认识?”他柔声问道。

云映绿斜了他一眼,“这是……”秦论明知顾问,刚刚在车上还说好牵挂杜子彬呢。

“我们是邻居,在下姓杜。”杜子彬穿了便服,不宜暴露身份。他抢声说道。他认得这个笑得满面春风般的秦公子,心中犹如被打翻了五味瓶。叛徒云映绿,前晚还说不想嫁给秦公子,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地与人家在人面招摇地吃饭、幽会,真是呕死他了。

“哦,久仰,久仰!”秦论笑得很雍容。

杜子彬脸色发寒,抿着嘴,斥责地瞪着云映绿。

“你也来这里吃饭的吗?”云映绿问道。

“不,我在和差役寻找一个中了箭的异域男子。”杜子彬低声回答。

秦论还没收敛的笑意愕然冻结在嘴边,他缓缓看向云映绿。

云映绿猛地打了个寒颤。 WIzotHnVbFGCcrGGdVIWH5GD/hs9AsA3AhXEK5/P8YI7epoWIAoR1IuFZEJoTFXK



第39章
话说拍拖(下)

云映绿第一次意识到自已与犯罪的边缘如此接近。

东阳城中的异域人不多,又中了箭,她又想到古丽横在她脖颈上的刀,心底不由咝咝地往外冒着凉气。

“杜公子,你……瞧见那个犯人了吗?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云映绿控制不住的声音打结。

杜子彬警惕地盯住云映绿,“这人是个刺客,前夜欲撞皇宫刺杀皇上,被禁卫军发现,在逃脱时,禁卫军听到他与同伙对话,那不是东阳的语言,但他有同伙接应,趁着夜色逃出了皇宫,胸膛上中了一箭。”

云映绿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不要再存什么侥幸了,她正如古丽所说,现在和他们是坐到一条船上了。如果这次行刺活动是一个计划的话,她也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先是做拓夫的信使,然后又替拓夫治病,是知情人,也是帮凶。

现在怎么办呢?

杜子彬眼中有从未有过的凌厉,身上迫人的气势令人心悸,她要坦白从宽吗?

云映绿心里敲起了鼓,手一慌,打翻了桌上的茶盏,茶水泼了一桌,茶盏“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有看到这个犯人吗?”杜子彬劈头问了句,他觉得云映绿姿势僵硬,眼神闪烁,神情太异常了。

云映绿呆了几秒,蹲下身子捡起茶盏,身子突地摇晃了下,“我……”

秦论一个抢步,蓦地一把拉过她,把她的头按在怀里,柔声说道:“头晕了是不是?就知道你饿坏了。哦,杜公子,映绿昨晚发高热,身子有点虚,今日刚回到府中,说没胃口,我带她出来改换下口味,你一起坐下来吃个便膳吧,我们已经点好菜了。小二,把桌子收拾下,上菜吧!”

云映绿没胆量看杜子彬,见有处躲,还不乖乖地趴着。

杜子彬看着这一幕,恨不得吐血。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云映绿还说不喜欢秦公子。若喜欢,该是何样?

这丫头,怎么越大,越让人失望呢?

杜子彬闭了闭眼,心碎欲裂,没有再追问下去,沉着脸闷了半晌才迸出一句:“不打扰你们了。”

“那我们也就不妨碍杜公子执行公务了。”秦论笑眯眯的,温柔地轻拍着云映绿的后背。

杜子彬抿紧唇,尽责地扫视了下厅堂,直着脖颈,走了出去,几个彪形大汉也随即不见。

“好了,喘口气,坐下我们用膳。”秦论俊目斜睨,看到杜子彬几人又走进了另一间酒楼。

“秦公子,我们……”云映绿咽咽口水,有些失措。

“映绿,想和我说情话,最好换个地方,你觉得这里合适吗?”秦论含情脉脉地执起她的双手,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里,对她使了个眼色。

云映绿眨眨眼,然后低下了头,啜饮着热茶,眼睛滴溜溜转着。难道现在这厅堂里还有人在监视他们吗?

杜子彬开始怀疑她了?

她全身的寒毛不禁都竖了起来。

掌柜的亲自送上酒菜,站在桌边又陪着聊了几句。

这时堂中忽然吆喝起来,跟着厅堂里一阵欢呼鼓噪,一外蓝衫男子执着扇子走到了正中间,他向众人行个礼。

“各位大爷大人大官大妹大奶奶们……”

一下子众人都笑了。

秦论推推脸皱成一团的云映绿,“要说书了,你瞧……”

云映绿兴趣泛泛地抬起头。

那蓝衫男子扇面一挥,朗朗道:“今儿个给各位爷们姑奶奶信说一段咱魏朝最最最……”

众人齐呼:“最什么啊?”

“最大的一桩奇闻。”

秦论的眼一细,嘴角勾起一抹讽刺。

云映绿好奇心也起来了,专注地竖起耳朵。

“什么奇闻?”众人惊呼。

“皇子与贫儿。”蓝衫人微微一笑,兴致高昂地侃侃说道:“话说这皇宫之中有一位皇子,这皇城外头有一个贫儿。据说这位贫儿与皇子居然长得一模一样,两人机缘巧合,成了好朋友。有一天,皇子带贫儿走进皇宫,贫儿一下子被皇宫的金碧辉煌所吸引,不禁起了歹念。他利用皇子对他的信任,毒死了皇子,自已扮成了皇子住在宫中,现在已登上了皇位……”

“啊!”四座皆惊,一个个面露惧色。

这世上有这等巧事吗?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有人跳起来问道。

蓝衫人合起扇子,煞有介事地眨了眨眼,“世上之事,假亦真来,真亦假,又有几人能说清呢?”

“说不清那就跟我们回去慢慢说吧!”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众人的惊呼声中,先前消失的几个彪形大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桌子一掀,腾地就跳到了说书人的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说书人瞪大了眼。

“你的书说得精彩,我们请你回刑部衙门继续说去!”一个彪形大汉冷冷笑着,象夹只小鸡似的,一抬手,反搏住蓝衫人两只手臂,就往外走。

“我……刚刚那是胡编乱造,不是诬蔑当今圣上。”蓝衫人也聪明,一下意识到事态严重起来。

可惜已经没人给他申辩的权利了。

杜子彬站在街头,一辆囚车驶了过来,蓝衫人被塞了进去,一行人迅速离开。

一厅堂的人除了秦论一脸镇定自若,其他个个一副震惊茫然的样。

云映绿放下筷子,这旺盛斋的菜是很爽口,可她就是咽不下去啊!她真是不懂,怎么东阳城象被白色恐怖笼罩着?饭馆里有暗探,说书人讲的那不过是个《格林童话》里的一个故事,又触犯了哪条法规?

“饱了吗?”秦论问道。

云映绿点点头。

秦论招来小二付了账,牵着她的手急急离开旺盛斋,两人没有去西市,而是直接上了马车。秦论向车夫低声叮咛了一句,车夫一甩长鞭,马车缓缓在街道上行驶着。

“好了,现在这里安全,你想问什么想说什么都可以,但在你开口之前,告诉我,你帮那个波斯商人带信给谁了?”秦论一改平时的笑面,口气很严肃。

“我答应人家不能说的,你别问了。”云映绿还是那句老话。

秦论想如果他手里现在有把刀,一定要把云映绿这个岩石脑袋给劈开来清洗下。“映绿,你知道现在事态有多严峻了吗?真给我说中了,你把自己扯进了是非的漩涡里。”他怕吓着她,尽量放低了音量,“你把整件事原原本本说给我听,我帮你想个办法。你那个邻居杜公子可是个厉害的角色,你一定要沉住气,不要露了马角。”

“秦公子,事情原原本本很简单,我受人之托,带了封信。我受人被迫,帮人治了个病。”云映绿很无辜地说道。

“下次能不能再做滥好人了?”秦论那双锐利的眼直直地望着她,这丫头立场到坚定,他估计他是问不出个来龙去脉了。

真是有点抓狂。

“这些都是举手之劳,我又没做错。”

“那也要看对象。”秦论恨恨地说。

云映绿理亏地低下了头,她预感到古丽有些复杂,没想到会复杂到这种程度!拓夫进宫刺杀刘皇上了吗?天啦,她是不是差点间接害了刘皇上?

她的心猛地一阵颤栗。

罪恶感好重啊!

“好了,不要再想这事了。”秦论叹了口气,换了轻快的语调,“那个波斯商人伤马上要好,他是聪明人很快就会离开东阳,皇上在宫里也好好的,事情都会过去的。你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全部忘光。”

“秦公子,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抓说书人?”云映绿问道,“东阳城,难道没有言论自由吗?”

秦论淡然一笑,“这个是东阳城里最近刮来的一股风,坊间传说当今天子乃是民间贫儿,在婴儿时期,与皇子掉了包。他其实是个假皇上。”

“这怎么可能?”云映绿眨眨眼,在医院里,一天出生那么多婴儿都不会弄错,皇宫中多少人包围着一个产妇,想错也错不了呀!

秦论摇头,“搞不清楚。只知这股风一刮,大街小巷就到处时密探,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被抓。你在外讲话也要小心点。”

“唉,果真是高处不胜寒。”云映绿撇下嘴,“这皇上还真是可怜。”

“你同情他?”秦论讶异。

“难道他不值得同情吗?”云映绿反问道,“他要操劳国事,又要设防人刺杀,还要慰藉那么多的后宫妃嫔,现在还被人诽谤,人生真是够起伏的。”

秦论拍着大腿,先是浅笑,然后深笑,最终放声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马车在街上转了几个圈,然后上了趟慈恩寺。两人是故地重游,牡丹已谢落,但香客不减。站在放生池边,想起那天与云映绿相亲的情景,秦论的眼中多了几份怜惜。

云映绿因刺客一事灰暗的心情,在明媚的春光下,被山风一吹,她心中的雾霾慢慢散去,脸上的笑意不禁也多了起来。

秦论心中大喜,牵着她的手,谈药草谈病患,谈一切她喜欢的话题。两人在山寺中直厮磨到黄昏下山。

路经进城的客栈时,云映绿挑开轿帘,多看了几眼。

突然意识到,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因了一个“缘”字。

秦论要带云映绿去的特别地方是东阳北街的忘忧坊。

北街的作息与一般城内人完全颠倒。

东阳城居民夜伏昼出。因为夜禁的缘故,除了贵族高官以外,寻常百姓很少在入夜后从事活动。尽管夜禁之时,坊内的活动仍是被允许的,只要不出坊门即可,但老百姓仍然养成了早早入睡、早早起床的生活习惯。

然而忘忧坊内,却是在入夜后才开始热闹。

忘忧坊,顾名思义,就是完掉烦忧忧的地方。这里密布着青楼、戏院、茶馆,来此寻欢的达官贵人往往会在黄昏前进入坊内,度过一夜通宵达旦的欢乐后,在侵晓时,晨鼓初发,才三三两两、带着醉意离开。

秦论和云映绿到达忘忧坊时,已是黄昏。街道上开始点上灯笼,疏落的人群或骑马、或驾车、或坐车,出现在迂回的曲巷中。

云映绿杏眼圆睁,惊奇地打量着这一切。

“你曾是这里的常客,云尔青公子。”秦论玩味地勾起嘴角,街上人多,他改拥着她的腰,防止被人潮冲散。

云映绿长睫扑闪扑闪的,身边经过的女子,香风飘飘。

“这里的每一家青楼,里面的红牌姑娘都视你为知已。”秦论指着临街的重层高墙,悬挂在屋角的灯笼映照出一张张饰以铅黛的面容。“但今天,我们不去那里,下次你换了装,我们再去。我们今天去听女伶唱戏。”

天色渐渐昏暗。不久,暮鼓响起。

两人随着人潮走进一个涂着黑灯漆的大门内。三进式的宽广院落,青门内有回廊曲径、朱楼小院,富丽堂皇的木造建筑中,有一座华丽的歌台。

青春正盛的歌妓们穿上最时新的霓裳站在歌台的两侧,低裁领口露出大片酥胸,头戴改良好自波斯妇女的金步摇,灼灼生辉,隐约可见胴体的纱裙,每走一步,优美的身材便摇曳生姿。

云映绿从没见过这么活声生香的场面,不禁瞪大双眼,直盯着艳丽的歌妓们瞧。

秦论失笑,拥着她来到高台的前方坐下。足足有一个人高的红烛,将歌台映照得有如白昼。

“不要走开,我去去就来。”秦论凑在她耳边说道。

她点点头,好奇地持着歌台上,隐身在红纱帘幕后方有几个剪影,低头似乎有人在调弦,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低头调弦的人让开。

这时,帘幕慢慢拉开,出现了一名身穿白衣红裙的女子。女子的面容隔着纱,看不清楚,但身段却窈窕婀娜。

只见众人频频呼喊:“桃红!”“桃红姑娘!”

这名字听着很耳熟哦,云映绿蹙起了眉。

后台的乐师手中的琵琶突地划出一个清亮的音符,歌台下的喧闹渐渐平息下来。众人屏息以待,当琵琶奏出曲调前奏后,女子转过身,轻声吟唱。 WIzotHnVbFGCcrGGdVIWH5GD/hs9AsA3AhXEK5/P8YI7epoWIAoR1IuFZEJoTF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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