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牢房的大兄弟高深莫测的嘿嘿两声,对着苏锦阳挤眉弄眼,特别有经验道:“这牢房刚换了大厨,做的一手好窝窝头。俺本是北街的乞丐,听说这儿的窝窝头好吃,专门偷了衙门的钱进这牢房。”
苏锦阳:“……”
“俺跟你讲,你别怕,这里一排都是我们北街的兄弟。”
苏锦阳挑眉:“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都是偷衙门的钱进来的。”
“同一个衙门?”
说到这里,那个大兄弟有些沾沾自喜,“是啊,我们齐心协力把捕快打晕,撬了他们的金库。”
苏锦阳:“……”
为什么她有点同情那个衙门了……
“纯玉米面做的窝窝头,就是比外面糟糠做的好吃。”
苏锦阳默默咬了口窝头,低头不吭声。
昭阳的地牢很不舒服,到处都是潮湿的,就连睡觉的床都发霉了。
床头还长着一簇小蘑菇。
苏锦阳:“……”
她觉得自己不该顶撞那老匹夫。
吃了几天的牢饭后,苏锦阳感觉自己整个人憔悴不少,心里不断问候着老匹夫祖宗十八代。
没过几天,狱卒打开监狱大门。
一个个囚犯被赶了出来。
听说是要去劳改。
苏锦阳也不例外。
狱卒像是在赶畜生一样把人一个个往地牢外赶,苏锦阳挤在人群中,身材显得娇小。一股股酸臭味从周围弥漫,让她紧皱着眉头。
一缕阳光从外洒进,零星几片雪也飘入牢中。
苏锦阳下意识眯眼。
“干活!”
狱卒一甩鞭子,在地上打出啪的一声清响。
院中是宫外运进的木头,囚犯要把木头砍成柴,烧成木炭给各宫嫔妃送去。
寒风凌冽,如针扎在脸上。
苏锦阳还在发愣,一鞭子蓦地打在她身上。
瞬间见血。
她倒吸一口冷气。
“还不赶紧干活!”
狱卒的叫嚣声响起。
苏锦阳刚想走一步,腰肢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脚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在雪中。
“让你偷懒。让你偷懒!”
又是一鞭子甩在苏锦阳身上。
鲜血染红狐裘。
苏锦阳藏在袖下的手攥紧。
啪。
又一鞭子要落下。
苏锦阳闭眼。
啪!
鞭子没有落在她身上。
“俺,俺不准你打她。”
苏锦阳心中一震,缓缓睁开眼,一个脏乱的身影挡在了她身前。
是之前给她介绍窝窝头的乞丐。
狱卒气急败坏,指着乞丐大骂,“你也想挨打是吧?好,我成全你们!”
一帮北街的乞丐见此情景都坐不住,纷纷抄起手上的家伙往狱卒方向走去。
浩浩荡荡,黑压压的一片。
“你想对俺们兄弟做什么?”
狱卒见人多,心里发颤,说话底气也有不足。
“你,你们想造反吗……”
“你不讲理在先,怎么能怪我们。”
“对,你不讲理在先。”
“你先打的人。”
……
一群乞丐起哄。
狱卒腿一软,瘫坐在雪地里。
“你,你们别乱来。”
狱卒被乞丐重重包围,其他犯人站在一边看好戏。
苏锦阳心中一暖。
院里的骚动很快引来宫里守卫。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迈入院中。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爱妃,好久不见。”
苏锦阳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的往乞丐大哥的身后退了退。
萧王难得穿一身雪白,长发被玉冠高束。眉如远山深远,墨眸如玉,不动声色,似凡间谪仙,不食人间烟火。
狱卒懵了。
爱,爱妃?
他打的囚犯和萧王是什么关系?
萧王的目光一只落在苏锦阳身上。
见到她的动作,他蹙紧长眉。
“爱妃,你这样本王会不高兴的。”
苏锦阳微微一笑。
“王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爱妃。”
萧王余光一扫,看见苏锦阳披着的狐裘。刚想开口,被她身上的血迹吸引了目光。
眼里戾气乍现。
“谁打的?”
苏锦阳扯了扯狐裘,遮掩住血迹。抬眸与萧王直视,冷笑一下,“我自己摔的,多谢王爷关心。”
乞丐大哥立马说道:“是狱卒打的。”
“不,不是……”
狱卒顿觉背后发凉。
萧王没看狱卒,挥手一个起落。刹那间,血珠飞溅,染红了地上的白雪。
狱卒瞪着双眼,一把长剑直穿过他喉咙。
一剑封喉。
死了。
铁腕无情的手段彻底让小院噤声。
萧王浅笑一下,看向一旁守卫,清道:“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有,有人闹事。”
“谁?”
语气平淡,却让人胆寒。
“乞,乞丐。”
萧王嗤笑一声,垂下长睫,“乞丐而已,杀了罢。”
刀剑出鞘的声音不约响起。
苏锦阳怔住。
旁边的乞丐大哥驳斥道:“俺看你人模人样的,咋心肠这么狠?”
“等等!”
萧王微眯眸子,“爱妃,怎么了?”
苏锦阳上前一步,直视萧王,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清楚道:“不准你动他们。”
萧王抬手,示意守卫住手。
风雪飘洒在两人中间,沾染了他们的眉目,片片浸染开来。
“在牢狱闹事,本就是死罪。”萧王轻描淡写道,“若爱妃想让本王放了他们,也可以。”
苏锦阳刚松口,萧王又道了一句。
“不过,你要求我。”
苏锦阳心里咯噔一下,缓缓低下头,墨发遮掩住她的双眼,让人看不见神情。
抿了抿嘴角,心中滋味万千。
“妹子,别去求他。”
沉寂半晌,她开口。
“我求你,我求你放过他们。”
语气平静。
萧王微微一笑,提醒道:“爱妃,求人不是这么求的。”
“你还想我怎样?”
“跪着,爬过来。”
轻描淡写。
地上的雪冷入骨髓,飞雪扫过苏锦阳的眉眼,一寸一寸的化开,寒到心扉。
周围的守卫、院中囚犯,目光无一不在她的身上。
苏锦阳笑了。
能救帮她之人,一跪又有何妨。
“萧王,求你。”
膝盖触碰雪地的一瞬间,一股锥心的寒意让她内心发颤。
是屈辱?还是不甘?
苏锦阳想不清。
她的意识里只有一片空白,凭着本能一步一步爬到萧王的跟前。殷红的鲜血浸染了狐裘,在风雪中美得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