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嵇在信里明确的说了,萧王一路赈灾都很顺利。但是,赈灾到莫城时,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民变,救济粮也被莫名其妙的中途截断。
对,莫城的一切变故都是莫名其妙的。
只要稍微动下脑子,就能知道背后的推手是谁。
白嵇已经把所有的可能和对策写好,如果这些对策到萧王手中,一切都能化险为夷。
但……
苏锦阳眸光深沉。
她私心里不希望萧王回来。
苦笑一下。
“白大公子,你可真是丢了个难题给我。”
哒。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屋顶响起。
苏锦阳警惕。
“谁?”
脚步声消失。
忽地,响起了敲门声。
苏锦阳在桌上找出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来到门口。试探性的问了一声,“谁呀?”
没人回答。
又是一阵敲门声。
苏锦阳握紧剪刀,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搭上门边,目光凝重了许多。
啪。
门打开。
见到来人,苏锦阳登时松了口气。剪刀往桌上一丢,拍了拍胸口,“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吓死我了。”
白颜静静站在门口。
一言不发。
苏锦阳问道:“你事情不是处理完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白颜眸色暗沉。
“那个女人,疯了。”
“对啊,”苏锦阳不以为然道,“被吓疯的吧。”
“不。”
苏锦阳怔住。
“什么不?”
白颜没有回答,目光扫了她屋内一圈。手中的纸灯笼散发着白光,与暖黄的烛光交织。
长睫轻动。
“没在这。”
“你在找什么?”
“小鬼。”
白颜刚准备离去,步子一顿,目光被桌上的纸吸引。他几步走上前,拿起信纸……
“喂,你看这个干嘛,”苏锦阳扑上前,一把抢回信纸,“这,这是我私人信件,懂不懂?”
白颜看着她,目光微变。
“你……和他,什么关系?”
苏锦阳把信纸折好,放在怀里。瞥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白颜收回目光,垂下长睫。
“没什么。”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白色的灯笼光在夜色中为他铺路,步步踏在白光上。
银丝似雪凌乱,宽大的黑袍飞舞,血红的彼岸花在风中妖冶盛开。
苏锦阳往着白颜的背影,反复咀嚼他刚才说的两个字。
小鬼。
难道……
她上次看见的干尸在笑,并不是幻视,而是小鬼逃出了白颜的束缚,找上吴氏报仇了?
苏锦阳叹气。
命苦的女人。
忽地,一声滴答自屋外响起。
屋檐接二连三响起雨声,顷刻间,大雨倾盆落下,哗啦啦的雨声浩大。
毫无征兆。
苏锦阳看向屋外。
下雨了?
同样有人在注视这场大雨。
“公子,夜凉了。”
竹露拿着狐裘走到画玉衍身后。
画玉衍手捧热茶,站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的大雨。如瀑布的青丝被一根木簪柔顺的挽起,几缕发丝散乱在耳边。
闻声,他垂下眸子,温和道:“你说,这昭阳的谋士里谁最聪明?”
竹露皱了皱眉,喃喃道:“我想应该是太子,或者萧王吧,再要不是昭阳的丞相?”
画玉衍笑了笑,摇了下头,“你以前在上私塾时,夫子有提到过一个人吗?”
“提到的人可多了,不知公子问的是谁?”
“素有‘谋冠天下’名号的白家长子,”画玉衍浅啜一口茶水,轻吐二字,“白嵇。”
“怎么可能没听过,”竹露眼里流露出羡慕,“他是我的偶像。”
为谋士者,多是以“三谋”为准则:谋己、谋人、谋国,谋己自是放在第一位。
白嵇与自古以来任何一个谋士都不同,他出生之时恰逢天下大乱,昭阳四处征讨收复小国,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
出仕之后,他心怀苍生,以“谋天下”为己任,不谋己、不谋国,只谋一人——治天下的人。
画玉衍放下茶杯,问道:“你夫子是怎么评价他的?”
“谋以利民,生死置外;细入枝叶,全局统筹……”说到后面,竹露缓缓瞪大眼,“公子,难道……白嵇在昭阳?”
画玉衍轻笑出声,接过竹露手里的狐裘。手上一动,把狐裘披在身后。
“倘若,是呢?”
竹露惊讶,“听闻他当年周游天下也没寻到适合辅佐的人,便隐居于世,不再过问朝廷。没想到……”
画玉衍轻叹一声。
“这件事,谁也不会想到。”
竹露道:“公子,不知他现在何处?我可否能见他一面?”
“不能。”
“为何?”
画玉衍微微一笑,“竹露难道没想过,为何我会突然提起他么?”
“公子之前一直说,我们此行来昭阳,最大的敌人还未曾出现。”竹露一怔,轻声道,“莫非……他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画玉衍注视着夜色,滴答的雨声连绵在耳边。指尖轻抬在窗外,一丝冰凉浸透。
他垂下眸子。
“远水,救不了近火。”
此时,莫城。
大雨倾盆落下,空气中带着湿冷。连续几日的大雨冲刷,洪水、泥石流接连不断,处在群山之中的莫城受灾极其严重。
雨声嘈杂,官兵正竭力抗洪。
萧王站在大雨中,墨发浸湿了他的长发。碎发紧贴在他的额前,一直凝视在前方,时刻注意着抗洪的情况。
洪水翻腾的声音一浪还比一浪高,翻卷起浑浊的浪花,大水几欲冲破堤岸的束缚。
官兵拿着竹子包好的沙包,一个个的往上面堆,试图把洪水压下去。
忽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报!城里有情况!”
一个士兵急忙跑到萧王的跟前。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萧王问道:“城里现在什么情况?”
“莫、莫城,又,又民变了!”
萧王微眯眸子,“说清楚,怎么民变了。”
“百姓又袭击了士兵,扬言要换人赈灾……说,说本来莫城好好的,都是因、因为王爷,才日日下大雨……”
听完,萧王不怒反笑,连笑三声,目光愈发深沉,眼底掠过一道肃杀。
轻描淡写一句。
“杀了。”
士兵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王。
“什么?”
“还要本王再说一遍么?”萧王笑得轻松,视线再次投向洪水,大雨凌乱了目光,清道,“以叛乱的罪名,把闹事的全杀了。”
“是、是……”
士兵连滚带爬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