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痕冷冷的瞥向无常,对自家师父毫不客气道:“我怎么回来的?”
无常不以为然,“北尧丞相送你回来的。”
“北尧丞相?”
无常收拾着桌上的药材,漫不经心的回答自家徒弟的问题,“就是之前跌下龙山的那个朋友。话说,他不是你朋友吗?怎么,你不知道他身份?”
花不痕默然。
一种难以言语的心情弥漫。
虽然,鸿山之人对人世身份并不执着。但是,在他看来,他与秦玉珩相识数年,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一直视为知己的人,竟然还瞒了一层。
无常典型属于在山上闷坏了,看见自家徒弟回来,恨不得唠嗑一天。见着花不痕没回答,又自顾自的问起来。
“话说,花央不是你嫡兄么?下手怎么这么狠,差点把你筋脉都打断了。”
花不痕接过药,一口饮尽。苦涩的气息在口中蔓延,让他咳嗽了几声。
听到无常的话,他微眯眸子。
一个刀眼扫过无常。
“他不是我哥。”
声音冷冽。
无常感受到周围空气骤降,心知自家徒弟心情不好,悠哉悠哉的给他倒了杯茶,递到花不痕跟前。
“徒弟啊,这事儿也怪不得人家,人家不说,是有人家的打算。毕竟你自己也没看出来,不是?”
花不痕不语。
“再说,他也算你的救命恩人,我们鸿山的人重情重义,人家有恩于你……”
“让我静静。”
无常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喏,小兔崽子,这是那人给你的,这次为师可记住了。”
说完,无常走人。
花不痕接过信纸,指尖一挑,展开信纸。白纸黑字,请清楚楚写着秦玉珩的话。
许久。
他仰头,深吸一口气。
信纸一角凭空窜起火焰,很快信纸被烧得干干净净。
随着时间推移。
战火燃遍了内关周围的城池,最终还是到了决战的那一天。
平境城。
夜幕降临,战火再燃。
守城将领举起火把,将城中搜罗的粮食点燃。士兵握着百姓养的牲畜,当场杀死,埋在地下。
“今蛮夷来犯,平境在劫难逃。”守城将领扫过城中众人,狂风凌乱了他的视线,“我等已是将死之人,与其被屠杀城中,不如痛快的死在战场上。”
众百姓沉默。
“无论老弱病残,但凡家中有利刃者,皆可上战场。”将领深吸一口气,心里涌出一阵悲痛,“我们作为昭阳边境的子民,自当冲锋再前,哪怕牺牲生命,定要保我昭阳!”
“我愿意。”
“我也愿意……”
“算我一个,蛮夷罪无可恕,杀一个赚一个!”
……
黑云压城遮蔽天日,月光泯灭,万物潜入黑夜。清风再一次扫过血洗的战场,把浓郁的血腥带向远方。
刀剑嘶鸣,叫喊震天。
黄沙散漫风萧索,血雨淋落全场。
平境城,成为最后一个牺牲品。
蜉蝣撼树,绝无生还。
尸体铺满了地面,鲜血汇聚成河。有披着战甲的士兵,有穿着破烂的百姓,有年迈的老人……
无论妇孺老少,皆死在战场,绝无一人躲在城中。
城中,空无一人。
蛮夷坐在尸体上,大快朵颐。捧着尸体,撕咬着生肉,吃的津津有味。
西雅大步走到一边的高山上。
一人负手迎风。
“完,完成了。”
别扭的昭阳话。
那人一笑。
“好。”
决战之日,终归到了。
当夜,府中传来战报。
“报!”
苏锦阳和杨淮停下策略的商讨。
“平境城,沦陷了……”
只剩下内关。
攻陷平境城后,蛮夷似乎再一次安静了。
暴风雨前,往往是宁静的。
内关全城戒严,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城进城,内关中的百姓人心惶惶,无人不担惊受怕。
蛮夷偶尔会来骚扰,骚扰完后又迅速隐蔽在绿玉树林里。
“这些野人到底想干什么?”
“就是,每次都来叫唤,叫完又跑。”
“我看,他们就是在戏弄我们。”
……
一群从城外退回的士兵抱怨着,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蛮夷戏耍,而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
渐渐生出疲惫。
疲兵之计。
苏锦阳虽然知道是疲兵之计,却无可奈何。她还猜不透敌人的路数,一旦放松,极有可能被趁虚而入。
黑夜再次降临。
苏锦阳站在城墙上,举目四周,估算了一下周围绿玉树林的占地。
夜色之下,绿玉树翠得明亮,在黑暗里显眼。清风扫过,仿佛一大片的翠玉在摇晃,汇成一片绿得海洋。
不知为何……
苏锦阳忽地想起之前秦玉珩的话。
绿玉常绿,赤瓷结果。
“可惜,只能烧了。”
似叹息似无奈。
一群士兵穿着夜行衣,借着月色,悄然离开城门。提着几桶油,藏在树林之中。
藏好后,飞快回城。
“城主,任务完成。”
杨淮点了点头。
准备已经就绪,只剩下最后的布局。
蛮夷迟迟未攻进内关,仿佛在等待时机。天气渐渐由春转夏,内关下了数场暴雨。
沿途雨水堆积,山洪不断。
一队铁骑正在山间赶路,冷冽的铁甲散发着寒气。马蹄声震天,踏碎一地的水花。
铁骑速度极快,在山间穿梭。
这些日,铁骑日行百里,沿途穿过山路,踏过小溪,日夜兼程,不眠不休。
铁骑头领一勒缰绳,拿起地图参照起方位。对为首的人说道:“距离目的地不远了,大概还有几天的路程。”
那人点头,轻道一字。
“好。”
内关城中的百姓走在街上,一滴冰凉突地落在脸上。缓缓抬起头,映入眼的是灰沉沉的天色……
下,下雨了?
雨水敲击屋檐,凑成一曲轻乐。淋淋的雨水沿着屋顶滑落,淅淅沥沥落在地上。
推开窗,一阵水雾的气息铺面。深吸一口气,带着山间草木的芳香。
苏锦阳眺望向天边……
下雨了。
内关周围群山环绕,唯有一条河谷入城。
内关夏季多暴雨,降水集中,经常发生洪涝灾害,故而在河谷高处修建一道水闸,用来调节河谷流量。
这些日子,内关大雨不绝,河流积水越来越多,隐隐有了决堤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