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大帅你伤还没好?你要去哪……”
苏锦阳仿佛没听见,一步步往外面走去。
乌丝潜入夜色与黑暗融为一体,雪白的宽袖在风中飞舞,如同大雪洋洋洒洒的翩然,难以言喻的苍凉……
深夜,无尽的夜色如浓墨泼洒天地,层层渲染开来。内关的百姓进入梦乡。城中被黑暗覆盖,朦胧间可见零星的灯火,时隐时现。
府中依然寂静,竹林中有月光洒下,在竹缝中透出,破碎在地面,轻轻的摇曳着,空明似澄澈的泉水。
一人站在竹林中。
宽松的黑衣被狂风扫过,猎猎作响,遮掩了半片动人的月光。
青丝如梦般缱绻,朦胧了视线。
他静立在月光之下,银辉在衣袂、衣角流动,宛如月下谪仙出尘,仿佛转眼便会随风而逝。
咕咕。
鸽子的叫声响起。
一只信鸽从夜色远处飞来,雪白的羽毛与周围的黑色格格不入。
秦玉珩抬起手。
鸽子落下。
他抽出鸽子爪上的信件,一挥手把信鸽抛向夜空。鸽子扇动几下翅膀,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指尖一动,正打算拆开信件……
“你在干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秦玉珩蓦然回首,与苏锦阳的目光对上。眼里掠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归为平静。
“你怎么在这里?”
苏锦阳直视秦玉珩,步步走到他跟前。白衣摇曳,衣袂扫过容颜,愈发的出尘风雅。
“我最讨厌别人背着我搞小动作。”
她见着了秦玉珩拆信的过程。
秦玉珩不语。
苏锦阳抬起手,摘掉脸上的玉面。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月光下,眉目尚未张开,却隐约有倾城之色。
一双似桃花的墨眸盯着他,淡道:“为什么躲着我?”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愫。
“没有。”
秦玉珩回答。
夜风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几片竹叶飘下,不偏不倚的飞过两人的中间。
心,悄然平静。
苏锦阳忽地抓住秦玉珩的手腕,凑近他的眼前,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呼吸。目光如炬,仿佛能把人看穿。
她的长睫轻颤,低声道:“当初,在冷宫,你说你讨厌我戴面具的样子。现在,我也讨厌你戴面具的样子。”
秦玉珩怔住。
苏锦阳扬起指尖,缓缓靠近秦玉珩的银面。指尖微微颤抖,银色鬼面的冰凉从指尖流窜。
“行了。”
手腕被人握住。
苏锦阳动作被秦玉珩阻止。
一双墨眸深不见底。
“你不信我?”
秦玉珩拿下苏锦阳的手,抿下嘴角,轻声道:“还不是时候……”
苏锦阳嘴角微动,低垂下长睫,敛去眸中失落。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拉开和秦玉珩的距离,“是我唐突了。”
月光洒在苏锦阳的容颜,一点点的散开,掩藏了她的心思。
“拿着。”秦玉珩把信纸递给苏锦阳,平静的凝视着她,“你想要的,都有。”
苏锦阳笑出声,随意拍开秦玉珩的手。
“不需要你额外的帮助。”
说完,挥袖离开。
竹叶悠悠,月色寂寥。
秦玉珩收回信纸,指尖一动,缓缓展开。只见上面清楚的写着一行字。
“丞相,速归。”
秦玉珩眸色暗沉。
苏锦阳重新戴回玉面,闷着气回到屋中,砰的一下踹开屋门。惊动里面议论纷纷的士兵,看着苏锦阳怒气冲冲的样子,张了张嘴,想问不敢问。
面面相觑。
大帅怎么了?
苏锦阳回到榻上,拿过暖炉。冻得冰凉的手慢慢恢复温度,深吸一口气,越想火气越大,不知不觉眼里生出戾气。
士兵背后一凉。
“大,大帅,怎么了……”
苏锦阳一记刀眼扫过,阴森森的笑了一下。
“我心情好的很……”
士兵一个冷战。
为什么他们一点都不信?
秦玉珩走了。
连夜离开了内关。
屋中只留下了一张写满策略的纸。
“花不痕我已带回鸿山,不辞而别,望他日再见。”
山间的小路上,一匹骏马飞驰,踏碎了一地的月光,黑衣也被月色镀上一层华美。
不知道离了内关多远,秦玉珩猛地勒住缰绳,蓦然回首,目光闪过一丝伤感。
第二日,晨曦熹微,清风阵阵。
苏锦阳敲响秦玉珩的屋门,想把昨夜的事说清。哪知一直没人回复,索性直接推开门……
屋内空空荡荡,床褥冰凉。
唯有一张纸条。
苏锦阳拿起纸条,一目十行着扫过去。
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周围温度骤降。
缩在门边探虚实的人缩了缩脖子,他们清楚的感觉苏锦阳身边有一股杀气。
明明是白衣翩翩少年的模样,偏偏气场强大的可怕。淡青偏白的玉面轻盈,玉面之下似桃花的眸子乍出戾气。
只是静静的站着,却给人一种要杀人的错觉……
最可怕的是……
苏锦阳盯着信纸,像要把它盯穿一样。握着信纸边角的手骨节泛白,纸被捏陷一大部分。
嘴角竟扯出一丝笑。
太可怕了……
士兵达成共识,齐刷刷的缩回头。
他们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秦公子会死无葬身之地。
“很好……”
不辞而别?
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嘶啦。
信纸被撕成碎片,抛洒在空中。
苏锦阳大步走出房间。
独留纸片在风中摇曳,像阳光下的飞雪,盘旋、飘落……
内关的战事稳定。
然而,内关周边城镇的战事更急,城中粮食消耗得越来越快,库存渐渐见底。
杨淮心中焦虑,近些日子连连锁眉,“这可如何是好……”
苏锦阳揉了下额角,轻敲桌面的指尖顿住。
“城主,我有一计。”
杨淮赶忙问道:“何计?”
“借,”苏锦阳深吸一口气,“我们找周围的城借粮食。”
自内关向东的城,皆是一片繁华,这些向东的城池都是被内关所庇护的,占地富饶。如今内关有难,他们怎么可能不出手援助?
然而,听完苏锦阳说的话,杨淮心里涌起一阵莫大的悲哀,微摇了摇头,“我试过很多次,他们不会给的。”
“那便,再试一次。”
数日后,业云城中,阳光柔和似柳絮。
一位白衣少年立在城主府门口,已不知站了多久。城主府大门紧闭着,来往的路人不时看向她。
“他哪来的?”
“听说是内关来的……”
“又是一个想骗钱的罢?”
……
咔。
大门松动,一人探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