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市向北大概10英里(约16千米)的地方,道路纵横交错,在一条胡同的尽头坐落着一座红砖墙的低矮建筑。这是一所小学,站在学校外面的家长,多是农场主和肌肉发达的工人。1986年1月6日的清晨有些寒冷,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们把车停在学校大门前,孩子们钻出车门,有说有笑,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刺耳的尖叫。
刚过早晨10点半,一个金发碧眼、头发脏兮兮的小男生拖拖拉拉地走进教室。再过几天就是他11岁的生日了。他上身穿着一件高领毛衣,下身穿着一条灯芯绒裤子,书包里胡乱地塞着他的家庭作业,好像还夹杂了几张《龙与地下城》在线游戏的涂鸦。
这个小男生有些学习障碍,那天早晨依然如故。课堂教学从减法开始,小男生大摇大摆地走到黑板前做一道练习题。他答错了,然后重做。
再然后,这个小男生就开始走神了,在座位上像个泥鳅似的扭来扭去,老师批评他:请专心一点!其他孩子都完成了习题,这个小男生却依然一脸茫然,反正也不会做,干脆就抄了同桌的作业。
课程进行了20分钟左右时,老师请这个小男生回答一个除法问题:770除以77等于多少?这个小男生还是不知道答案,又一脸痛苦与茫然。课堂教学继续进行,老师布置作业的时候,这个小男生又拉着边上的同学闲扯些运动啊、书籍啊、假期啊什么的。老师再次批评了他,然后就下课了。
在许多方面,我们都和这个小男生差不多:作业一团糟,还容易走神。那个小男生就是我。我磕磕绊绊地上学,勉勉强强地通过考试。说起我的学习能力,老师们一致摇头,其中一个老师告诉我妈妈:说不定我去学学厨艺更靠谱。1986年1月的一个早晨,学校一个心理医生悄悄地到我所在的四年级教室专门来观察我。
过了这么多年,我对那个早晨发生的事几乎已经毫无印象,但是我一直保留着那个心理医生出具的详细报告——一份老式打字机打出来的黑白文稿。报告里面详细地记载着我是怎么试图作弊,怎么不完成作业,以及在一个小时的上课时间里,我没有一刻能够集中注意力。学校的心理医生用“粗心大意、心不在焉、烦躁不堪”这样的字眼,来描述我当时的表现。
上幼儿园可能是我第一次在学业上遇到的挑战。当时我是班里最小的孩子,因为跟不上进度,所以反复留级。等到了小学,老师让我去接受残障儿童特殊教育的测试,做了一长串我不知所云的测试题,有点像我们现在心理学入门课程的一些内容。上了中学以后,每周我都要接受几个小时的残障儿童特殊教育,也就是说,学校几乎把我判定为思想和行为都很古怪、适应能力差、不善交际、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
对于我这种学习困难的成因,有许多不同的解释,每一种解释都含糊不清。一种解释认为,我父母是移民,在家说德语,导致我学习缓慢;有些解释认为,我大脑在处理听觉信息时有问题,导致我听力较差;还有的解释认为我智力有问题,缺乏理解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
这些解释多多少少都有些道理。确实,我父母虽然在这个国家生活了几十年,但是在家说话的时候,经常说着说着英语就转说德语了。而我自己也确实因为听觉异常,无法掌握语言的细节信息,甚至曾经一度在接受口头指示方面遇到困难。说白了,我不是天才。
可是现在回顾我的经历,还有另外一个解释不容忽视,就是我当时不懂得如何学习。我当时不知道如何思考,不知道如何问问题,不知道如何设定目标,更不知道习得知识意味着什么。就像学校心理医生评估报告所写的那样,我完全不具备学习能力,完全茫然无措。
后来,在其他老师的帮助下,我掌握了几个基本的学习方法。学习中,我会问自己:我真的懂了吗?我知道所学习内容的深层逻辑吗?我逐渐意识到,我和别人学习的速度不一样,我可能需要比其他同学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多年以后,我找到了集中注意力的更好的办法,甚至热衷于任何一种可以让人安静下来的方法。直到今天,我还整盒地买耳塞。
最终,我在学业上重树信心,学业稳步上升。我对学业兴趣大增;在体育方面,不管是跑步、篮球还是越野我都兴趣浓厚。大学入学考试我考得不错,大量的努力和一点点的好运气,让我最终被一所常青藤学校录取。
我的学业经历并不是我写这本书的基础。实际上,如果把我的经历和那些在大学教育或者在公司培训方面陷入死胡同的人们比较,我发现自己有很好的条件:支持我的家长、资金雄厚的学校,以及关心我成长的老师,再加上我的听力障碍,很显然我并不具有普遍的代表性。
尽管如此,我的经历却引发了我的兴趣,进而发展成为一种事业。我相信,现在很多人与我早年的情形类似,他们不知道掌握新知识、新技能最好的方法是什么。比如,人们可能会反复阅读材料,尽管这也是学习的方式之一,但效果不好;或者用笔画重点,但是从来没有研究结论支持这种做法。尽管有大量的文献证明,反思某项技能、跟踪学习进度都是很好的学习方法,但很少有人采用。
在我们不断学习新知识、新技能的过程中,上述情形在反复发生。比如,别人给你一套新软件,你需要掌握这个新的应用程序(要确保真正理解程序的关键内容);或者你需要谈定一个新的客户,你展示思路的过程应当有效地提升客户的参与度(记得不要在你的演示文稿里放太多图表,那会让人理解困难,抓不住重点);抑或你需要马上记住一个电话号码(那么尝试动动手指比画一下,这可是短时记忆数字的有效方法)。
不久以前,我和当年我的一个特殊教育老师在星巴克喝咖啡叙旧。说起我小学时候的经历,说起我的学习困难和不做家庭作业,说起其他老师和同学,我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童年,尤其想到了童年那些满心羞愧、满脸迷茫的时刻。有那么一刻,我非常想和老师分享我从中学以后学到的关于学习方法的所有心得,但始终没好意思开口,我不想显得自鸣得意。所以我写这本书,除了讨论教育框架,以及提炼打磨自己的思路,最主要的动因就是,给像当年那个金发碧眼的小男生一样遭受学习困扰的人们写一本有关学习的指导手册。
几年前,纽约一所女子学校曾经进行过一个实验。这是一所旧式的天主教学校,墙上挂着十字架,看起来庄严肃穆。参加实验的是一群高一和高二的女生,年龄大概十几岁,穿着polo衫、格子裙。如果她们参加实验,实验结束后会收到一个小礼物。
其中一项实验内容是,她们第一次学习如何扔飞镖。 组织实验的心理学研究人员把她们分为几组。第一组叫作绩效表现组,研究人员告诉她们,只要朝着靶心扔飞镖就行,得分最高的组赢得比赛。
第二组叫作学习方法组,这一组学习扔飞镖的方式与第一组完全不同。研究人员让该组学生把注意力集中在掌握扔飞镖的过程上。这一组学生首先学习如何投掷,掌握几个基本步骤,比如,先让手臂尽量贴近身体,然后学习如何瞄准靶心。换句话说,这组学生从以过程为目标逐渐过渡到以结果为目标。
第三组是控制组,我们把这组叫作传统智慧组。研究人员给她们的指导就是尽量做到最好,也就是说,这一组学生可以采用她们喜欢的任何方式学习投掷飞镖。
为了对这项实验有进一步的了解,我拜访了当时的研究员阿纳斯塔西娅·奇珊塔斯,她和心理学家巴里·齐默尔曼共同主持了这一研究项目。我拜访她的时候,距离这个研究项目结束也就几年,当时的那些飞镖还保存在阿纳斯塔西娅在乔治梅森大学的办公室里。我们的见面是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阿纳斯塔西娅把这些黄色的飞镖从柜子里取出来,像展示南美部落的文物一样陈列整齐。
阿纳斯塔西娅精心收藏这些实验道具的重要原因在于,当时的实验结果非常惊人。学习方法组的成绩远高于另外两个组,她们的实际得分差不多是传统智慧组的两倍,而且她们更加享受实验过程。阿纳斯塔西娅告诉我,该组学生在实验结束后的几周内,还多次要求向研究人员学习更多的飞镖投掷技巧。
飞镖实验的结果非常直观,它也反复被其他实验所验证。学习是一个过程、一种方法、一套理解事物的体系。学习活动需要集中注意力,需要规划,需要反思。一旦人们懂得如何学习,将会更高效、更深入地掌握所学的专业技能。
实际上,学习过程可以是学习结果最有效的预测指标之一。 最近一项关于学习的研究项目表明,学习方法几乎在所有领域中都可以极大地影响学习效果。另一项研究指出,学习过程可以直接与GPA成绩(即平均成绩点数)对应。阿纳斯塔西娅和齐默尔曼的后续研究不仅在其他领域中再现了飞镖实验的结果,还展示出坚持采用一套专门设计的学习方法,不管所处领域是排球还是写作,都可以显著提升成绩。
在认知科学研究人员这个通常比较严肃的群体中,关于学习方法的研究成了近期的一个热点,激起了只有在《基督再临》(Second Coming)电影上映时才有的愉快氛围。有的研究人员甚至夸张地把论文题目直接写成《如何在10分钟内把智商提高11分》(这篇论文的研究人员提倡在解决问题的思考中,要把思路清晰地说出来,这样可以帮助思考);有的研究人员在访谈过程中非常兴奋,比如研究员贝内特·施瓦茨推崇自我小测验的学习方法,他指出,这么有效的方法,我们应当广泛地传播出去。
在最初研究发现的启发下,许多令人兴奋的新想法不断涌现。更为专注的学习方法实际上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20年的时间。但是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专家们都认为学习能力主要取决于是否天生聪明,以至这个课题没有被充分地研究过。专家们通常认为,人们或者有学习能力,或者没有学习能力。聪明,或者说掌握某种专业技能的能力是天生的,是不可复制的特质,就像眼睛的颜色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学校自然接受了这一套理论。人们尽管有多年的受教育经历,甚至多年的课堂教学经验,却没有专门学习过学习方法。也就是说,人们不知道在某一特定专业领域或者某一具体学科中,如何行之有效地提升专业技能。
比如,“学习”这个词本身是一个非常模糊的表达。学习是指反复阅读一本教科书,还是指做例题、死记硬背,甚至包括所有这些内容?再比如“练习”这个词,是指重复同一个技巧吗?练习是否需要具体的反馈意见?练习是需要高难度,还是需要非常有趣?
其他错误认识还有很多。人们有关学习方法的认识,很多都没有研究结论的支撑。最近我和美国几位最受认可的研究学习这个课题的专家开展了一项调查, 旨在了解人们如何掌握一项技能。调查结果非常显著,尽管大多数美国人认为他们懂得有效的教学和学习方法,但实际上,他们的认识基本上仅限于一些缺乏依据的直觉以及关于人们如何学习的误解。
有2/3的人认为,学生表现好应当表扬他聪明,但研究结论证实不该如此。研究表明,如果学生被表扬努力而不是聪明,那么他学到的会更多。50%的人认为,学习这件事不需要太多的指导,而研究结论反复验证的结果是,学习实际是一个长期持续的、专门的过程。 另外,尽管没有任何研究结论证实存在不同的学习风格, 也就是通常人们觉得有的人通过运动的方式学习更有效,而有的人可能通过视觉信息学习效果更好,然而超过80%的公众都相信不同的学习风格确实存在。
令人欣慰的是,掌握这样一套有效的学习方法并不费力。许多实验场景下对学习方法的研究结果,都能在几乎不增加任何额外难度的情况下带来显著的效果。我拜访阿纳斯塔西娅那天,她告诉我,即使细微的调整也可能带来显著的改进。飞镖试验中的学习方法组在大约一半的练习科目中,都会记录每一次投掷结果,仅仅这样一个举动,就足以提升投掷的结果。她说:“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细节调整,带来的结果却是非常惊人的。”
然而,我们却很少这么做。
学习过程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当前的研究领域。学习过程可以反映我们当前社会的一个实质问题——专业能力的变化。
回想一下你上一次在谷歌上搜索的信息,可能是一家附近比萨店的地址,或者是歌星迈克尔·杰克逊的家乡。研究人员贝齐·斯帕罗和她的同事进行了一系列研究之后发现, 人们更倾向于记住某一信息在网上的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而不是记住该信息的确切内容。
所以,如果想找迈克尔·杰克逊的家乡在哪儿,你更容易记住维基百科上摇滚天王的页面,而不是印第安纳州的盖里镇。如果在网上查比萨店的地址,你更可能记住的是这家店的网站地址,而不是这家店的实际地址。斯帕罗和她的同事在报告中写道:我们已经与计算机形成了共生关系,共存于广泛互联的系统当中,我们与其记住具体信息,还不如记住到哪里找到这些信息。
上面的研究结论有几个方面的重要意义。首先,我们的大脑以及大脑各种奇妙的功能,处于有效学习的核心地位。我们的大脑经常会把信息从大脑神经系统中卸载下来,临时存放在其他地方。从这个意义上说,智能电话、iPad(苹果的平板电脑系列)、笔记本电脑成了我们“延伸的大脑”。最近的研究指出,如果我们在参观博物馆的时候给一幅画拍了照片,那我们记住这幅画的可能性会降低,因为我们的大脑会认为这幅画已经存放在数字设备上面了。
其次,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提醒,它反映了数字时代的真相,即事实对于人们的重要性已经大幅降低,事实真相的细节不再像以前那样有价值。对我们绝大多数人来说,重要的不是数据本身,而是我们如何利用数据更好地思考。确切地说,是我们如何能够更有效地掌握新知识和新技能,如何更精准地抓住复杂问题的关键点,以及哪些时候需要用大脑记忆信息,而哪些时候需要把信息存储到电脑上。
如果你生活在几十年前,或者生活在冰河时代末期,情况当然不会这样。
冰人奥兹, 他生活在大约5000年前的意大利阿尔卑斯山地区,当时正处于青铜时代的初始时期。按现代的标准看,他身材矮小,只有5英尺(约1.5米)高,脸上长着厚重的络腮胡子。他额头很低,鼻梁骨曾经骨折,一副年迈的拳击手形象。
奥兹在阿尔卑斯山攀爬一条山路时,倒在一块巨石下死去。死后他仍然双拳紧握,双腿尽显疲态。他肩胛处受了箭伤,血顺着后背淌下来,很快因失血过多而死去。奥兹的身体就这样躺在岩石之间几十个世纪,直到1989年,当人们发现奥兹的遗体时,他已经成了一具冰雪中保存完好的木乃伊。
对奥兹进行多年研究的人类学家说,奥兹当时已经掌握了一系列重要的知识。奥兹当时肩上背着还没有制作完成的箭,说明他当时已经掌握了射箭装备的制作技术;金属质地的细线包裹着发丝,说明奥兹懂得最基本的金属熔炼技术;他尝试用草修补衣服,说明奥兹初步掌握了缝纫的技能。
奥兹当时掌握的知识让我们大为惊讶,但是这些知识已经不再是我们今天所需要的了。自从奥兹的遗体从阿尔卑斯山谷被运出来进行研究以来,直到大约几年前,信息都是高度静态的,也是非常昂贵的。很多世纪以来,我们都需要那些专业人士,把制造弓和箭的技术细节——历经4000多年——几乎不做任何变化地传承至今。
我们还曾一度陷入数据崇拜。在很长的历史时期中,这些数据只能在稀有的手写书稿中找到;在谷登堡印刷机发明以后,我们也只有在那些日益褪色的书籍中才能找到这些数据。我们很多人小时候家庭作业写过的小论文,通常意味着需要花费几个小时在图书馆眯着眼睛一点一点地翻看微缩胶片;要想成为学霸,则需要反复翻看大量资料,以及记忆详细日期、方程式等。
这种学习方法仍然是许多大专院校、培训机构所采用的学习方法,即反复翻看那些大部头的教科书。我最近与教材编写专家摩根·包里科夫以及约翰·史密森做了一项研究,发现现在广泛采用的小学数学课本还是专注于低级思维方式,即只重视死记硬背和理解推导过程。
然而在互联网时代,信息比电线还便宜。在谷歌上,我们只需要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可以检索出蛋白质与血浆的结合方式;一次聚餐引起的不快,通过点点手机屏幕就可以轻松化解。更进一步说,在任何的专业门类中,“精通”的内涵也在不断演化。所谓的专业技能的生命周期变得更为短暂。想想也就是10年间,优步(Uber)汽车共享服务项目就从一个蹩脚的手机应用变得家喻户晓。
因为我们熟知的一些惯例已经过时,这一变化趋势既改变了我们需要获取知识的类别,也改变了我们获取知识的方式。为了有所作为,我们需要设计出更为简化的流程,让现代社会中的人们懂得如何学习,进而迅速掌握能够付诸实践的实用知识与技能。
继续说下去容易离题,我们不妨简单概括一下:事实仍然至关重要,知识仍然是学习的坚实基础,记忆仍然是一个重要的学习手段,你已经掌握的知识也仍然是你下一步所学知识的最佳参考。我把这些叫作“知识效应”。本书后续还会反复提到这一话题,毕竟精通某一专业要求首先对基础知识达到熟练掌握的程度。
然而,知道这些事实只是个开头。当人们打定主意学习某项专业技能的时候,还需要了解其中的关系,比如,弄清楚因果关系,看懂类比与相似。最终,我们学习的目的就是要改变对某一事实或者观念的思维方式。换句话说,我们所谓的学习,就是指学习一整套的思维方式。
因此,如果要学习微观经济学,我们就要学习如何以微观经济学思考问题;如果学习编织,我们就要学习编织能手如何思考;如果想学潜水,我们就应该学学世界级潜水员的推理思考的方式。正如教育心理学家所说:学习的过程可以看作是理解一套有机结合的体系中各个组成部分的过程。
这种全新的学习方法在很多方面都会产生影响,这一点,只要看看你的智能手机就能明白。近些年的技术进步造成产业链上下游配合的程序性工作进一步被细分了,在一定程度上,这个说法已经是老生常谈了。比如,旅游公司基本让位于在线旅游网站,ATM(自动柜员机)取代了银行柜员的很大一部分工作,无数收银台则被自助收银通道所取代。
这一变化速度比最乐观的专家预测得还要快。大约10年前,哈佛大学经济学家理查德·默南和弗兰克·利维发表了《新劳动分工》一文, 文中对哪些工作将来能继续存在进行了预测。他们预测,秘书类工作很快就会被计算机取代,工厂中的工作也基本都会消失。
但是他们认为,计算机永远不可能会开车。在这两位经济学家看来,驾驶汽车实在是太复杂、太深奥了,不可能由一台设备来完成。他们的预测大部分变成了现实,很多秘书类的工作内容都已经消失了,工厂内需要人做的工作也越来越少。但是无人驾驶汽车完全出乎两位经济学家的预料:谷歌和特斯拉这样的公司已经推出了无人驾驶汽车,无人驾驶出租车已经出现在了新加坡的街头。
不久前,我拜访了居住在波士顿城外的默南先生。默南一开门,我就看到一个典型的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的形象:长着花白胡须的脸上架着一副旧眼镜,穿着一件国家经济研究局的套头衫,一只脚上的袜子还破了个小洞。
在默南先生的客厅里,他对我说,其实有关无人驾驶汽车的预测偏差,恰恰证明了他所提出的规律是正确的:技术正在以超出大多数人想象的速度改变着世界。普通人需要掌握专家一样的思维技巧才能有所作为,换句话说就是,人们需要懂得如何解决一个“非结构化问题”。如果你是个计算机工程师,你需要能够解决使用手册上没有说明的问题;如果你是个语言能力障碍治疗师,你需要有能力帮助那些有语言障碍问题但尚未确诊的儿童。
默南指出,这些还不够,现实需要人们善于对新出现的信息形成自己的见解。假如你为一个广告公司工作,你需要掌握的一项关键技能很可能就是向客户说明如何利用当天的早新闻进行广告宣传;假如你是个股票经纪人,懂得天气的变化对谷物销售可能产生的影响就变得非常有用。
本书的读者绝不局限于学生群体。在本书的后续章节里,我会讲解在任何一个知识工作领域里,如何让人们更有成效地工作。面对一个棘手的问题,人们应该跳出他们熟知的领域去寻找可类比借鉴的情形。比如,如果遇到了电影制作方面的问题,你最好看看音乐行业是否有创新线索;如果遇到一个营销方面的难题,你可以看看新闻业能否帮你找到创意的火花。
随机测试题1
了解一个学科关键内容的最佳途径是:
A.在每一段画重点
B.反复阅读一个章节
C.根据章节内容进行简短的小测验
D.标记该章节的核心句
我在本书中还探讨了如何提升解决新问题的能力。当人们试图解决一个问题的时候,应当对问题所呈现的情形有一个清晰简洁的概括。通过清晰的表述,我们通常能更好地攻克一个长期存在的难题。本书同样也讨论了一些管理学的观点,比如,同事间相互学习、复盘式的学习有多大价值。所谓领导才能,归根到底就是如何帮助他人成长和进步。
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说,在一个事实、数字可以像水一样自由流动的数据世界当中,当汽车都能够自动驾驶的时候,我们必须快速高效地掌握专业技能。学会“如何学习”,将是专家们所说的“终极生存技能”,这是现代社会超越其他一切技能的关键能力。因为一旦学会了如何学习,你就可以学习任何事物。对一个社会而言,我们需要更丰富的教育形态,使信息和知识能够共同作用,并培养出具有现实意义的解决问题的能力。
你还怀疑吗?好吧,用谷歌搜索一下吧!
从很多方面看,我对于人们学习过程的兴趣,是由一封电子邮件引发的。当时我正在进行一个研究课题:一个校区的教学成果与哪些预算有关。我们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研究这个问题,希望研究成果可以被全国所有校区所采纳。然而数据非常匮乏,特别是有些统计方面的问题需要考虑,比如,如果想搞清楚一个校区的教学成果,那我们如何考虑低收入校区的孩子经常没吃早饭就上学这一因素?
后来我收到一封电子邮件。我的助手通过大量的统计数据,最终确认了我们一直希望找到的答案:校区的预算与教学成果无关。在几个研究案例中,信息的一致性很差,甚至校区的预算和教学成果出现了负相关的情况。换句话说,如果你是电影《点球成金》中的主人公比利·比恩, 那么我们的数据看起来似乎是,对某些学校的资金投入反而导致了更差的教学成果。
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有很多。我不认为学校得到的资金支持应该削减,事实上我的态度恰好相反。随着研究项目的推进,我逐渐意识到,教育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学习活动自身的质量问题。在很多领域的不同层面,教育机构都不是以帮助人掌握技能为核心目标而设立的;说得更直白一些,在太多的地方,钱都没有花到该花的地方。
一个直接的证据就是,当我们走进一个大讲堂的时候,通常看见几百名学生都在被动地听讲。研究结论非常明确地指出,那种“他们最终一定能学会”的论调是完全无效的教学方法。最近的一项研究成果表明,接受传统讲授为主要教学方式的学生,其考试成绩不及格的可能性比接受其他教学方式的学生高50%。一名诺贝尔奖获得者更直白地告诉我,他认为传统的讲授方式简直就是不道德的。
另外一个例子是自测练习。无可辩驳的证据表明,自测的方法可以提高学习效果, 甚至可以比不自测的效果提高50%。但是学生们很少采用这种方法,他们宁肯再翻一遍书。说到自测,本书就是一个具体示例。在阅读本书的过程中,你会看到我插入的“随机测试题”板块,这样你就可以更好地记住已经读过的内容(书后附录二有这些测试题的答案)。
在某种程度上,本书是我在一家领先的智库单位的工作成果。从迷茫的小学时期开始,更确切地说,是在小学阶段那些困惑的日子里,我开始对学习方法这个课题着迷。大学毕业以后,我致力于给学生们提供更好的学习机会,我开始在商业杂志《教育周刊》做研究员。那时候,我开始阅读《美国新闻和世界报道》上关于教育和其他社会问题的文章。
之后,我加入了总部位于华盛顿特区的智库机构美国进步中心做高级研究员,我开始深入研究教育问题。这些年,我的研究成果逐渐产生影响。起初它们也会被嘲讽,但后来逐渐在教育政策方面促成了一些变化。
另外,本书也有赖于许多学习方法研究领域的科学家和学者的研究成果。这方面的研究已经从一个晦涩冷僻的研究课题发展成为全面完善的研究领域。当然,这一领域中绝大多数的研究发现,还被埋在学术期刊的故纸堆里或者晦涩难懂的政府报告中,远远没有被广大读者所熟知,因此几乎还无法改变人们的学习方法。
本书并不是另外一本分析“美国的教育错在哪里”的著作。那些旨在推动政策调整的报告已经连篇累牍,我只是想概括出一个学习过程的轮廓, 详细解释一下什么才是最有效的学习方法。本书后续章节将详细解读这一设想,并根据研究成果概括出提升专业技能可以采用的一般方法。
并不是所有的学习活动都要按部就班地进行。比如,学习如何给汽车换轮胎,采用本书介绍的方法也许会有所帮助,但是大可不必。然而,如果你准备学习一种值得深入理解和掌握的专业技能,那么只有通过系统化的学习方法才能逐步掌握。系统化的学习方法主要包括以下内容:
价值感: 如果我们本身不想学,那么是不太可能学会的,也就更谈不上精通了。所以我们必须认识到,我们打算学习的知识和技能是有价值的,而且必须能发现其中的意义。学习的过程,其实也是赋予某种事物具体意义的过程。
目标: 在精通某项技能的初始阶段,专注才是最关键的。我们需要搞清楚我们要学习的究竟是什么,并且设定阶段性目标。
提升: 某些形式的练习,可以让我们比其他人取得更好的成绩。因此,在这个学习阶段,我们需要通过一些有针对性的练习打磨技巧,从而提高技能水平。
实践: 在这一阶段,我们在掌握了基础内容之后,需要把所学知识与技能运用到实践中去,借此充实我们的知识与技能。在实际应用中,要加深对知识与技能实际意义的理解。
融合: 在这一阶段,我们需要把所有掌握的知识与技能融会贯通,明白各个组成部分是如何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在学习目的方面,了解某一个具体细节或者一个步骤是不够的,我们需要知道这个细节或步骤如何与其他部分互动。
反思: 在学习过程中,我们很容易犯错误或者过度自信,所以我们需要回顾和反思,重新审视我们的理解,从反思学习过程的活动中有所收获。
上述内容在后面我们会反复用到。学习是一种智力活动,越是积极主动地参与,收获就会越多。如果你在阅读一段文字,那么问几个问题:这段文字讲的是什么事情?作者希望表明的观点是什么?这里有没有看起来说得不清楚的地方?
与此同时,要对学习过程进行管理:你有没有得到一些反馈意见?有没有和一些参考标准做对比?如果你准备做演讲,那么可以用录像机录下来看看;如果你在写一篇文章,那么不妨让你的朋友从头到尾读一遍;如果你在学习西班牙语,那么可以与西班牙语为母语的人多对话。在学习过程中,我们需要为学习设立目标,需要搞清楚我们的学习目的。
另外,别忘了审视一下你自己的思维过程:你真的看懂了吗?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总是会忘记某些部分?在这方面,一段时间内的持续学习是非常关键的。实际上,我们总会忘记某些事实和细节。据估计,我们一小时就会忘记所学内容的一半,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在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以后,复习一下所学内容。你很容易发现,只要多做些辅助记忆的提示卡片,学习效果就可以提升30%。
情绪因素也是一个关键因素。我们通常认为学习是纯理性的,是深层的逻辑和推理过程,然而我们的大脑却不是这样工作的。掌握某项技能,既是认知性的也是非认知性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根本不相信自己所学的东西,那么我们就不可能学得会。就好比一台机器既需要润滑油也需要燃料,才能运转正常,我们的大脑也一样,既需要理智也需要情感,才能保持高水平的运行。
为了学习某项专业技能,我们还需要看到事物的内在联系。有效学习的本质就是要看到一个知识体系的内在联系。所以,我们可以尝试问问自己:有没有哪些类比可以帮助解释这个概念?这个概念与其他领域或其他课题有什么联系?比如,你在学习物理学中的黑洞概念,你能想出哪些相似的概念?黑洞和下水道通水孔相似吗?黑洞像瀑布、像垃圾桶吗?
最后我要说的是,确实存在着更好、更有效的学习方法,我们需要做大量的工作,才能帮助人们学会如何掌握为实现一定目标所需要的专业技能。今天的世界,仅仅变得聪明一些或者掌握大量的事实是远远不够的。学习的目标在于成长为一个高效的学习者,成为一个高效利用21世纪所有工具的人。我希望本书可以让你学会如何实现这一目标,并激发出巨大的改变,最终,让我们充分发挥自身的无穷潜力去掌握新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