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翔之语重心长的告诫于声:“谷正文现在手很长,对此我也有些看法,但是这个人除了爱吹牛之外没有别的大毛病,对工作很有热情,毕竟他和你我不一样。他是共产党的叛徒,就算是工作再努力,也不可能有特别大的前途。说白了,他是毛局长手里一把锋利的剑,也就是把剑了。所以不要和他计较太多,你的前途比他大得多。”
于声郑重的点了点头,他没想到叶翔之会说出这番话来,和之前在广州扔下他让他断后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他严肃的表示:“谨听处长教诲。”
叶翔之又叮嘱了一句:“谷正文之所以对那个陈林感兴趣,原因无非一个是出身类似,先天会有亲切感。二一个就是谷正文手里没有几个得力可用的人。台湾站给他推荐了几个人,老的老,小的小,他只选了几个年轻的留下了。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对了,他现在还想找我要人,到他那边担任行动队队长,咱们二处确实有几个比较不错的,韩世昌田九经毛中新他们都算身经百战,怎么样?你觉得谁合适一些?这是个正经八百的升职啊。”叶翔之没让于声离开,又想起这件事来。
于声在脑子里盘亘了一下,韩世昌是老油条,田九经这人整天神神秘秘的,关键这小子对自己好像有些偏见,于声又想起广州城里田九经对自己干的破事了。最后他用经过深思熟虑似的语气对叶翔之汇报:“综合来看,我觉得毛中新吧,他有身手,忠心耿耿,关键是心还比较细,有老军统的派头,能镇住那些本地的小年轻新手。另外,老韩老田毕竟有过伪军经历,在台湾这个当过几十年日本殖民地的地方,不太好听。”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的刺激,叶翔之想了想,当即拍板:行,就毛中新。
于声将这个升职的喜讯告诉毛中新后,毛中新自然喜不自胜,说什么要拉着于声去台北最贵的波丽露西餐厅吃饭,于声推脱说过几天等正式任命下来再说。他心里还装着陈林的事呢。想想于声说的也对,毛中新没再坚持,但是说好了等任命一下来就去。
当天晚上,于声在安排好其他事情之后,一个人来到了陈林的病房。陈林的身体看来不错,大夫说再养半个月就能复原出院了。陈林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好了一些,脸上没有之前那样视死如归的表情了。这个变化自然和谷正文有关,于声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于是谈话就在这个稍微有点尴尬的气氛中开始了。
一开始是一段时间的沉默,于声心里一直还在纠结这个谈话的度。结果居然是陈林先开口了:“于先生,你和其他的国民党特务确实不一样。”
于声好奇的问:“是吗?哪里不一样?”
陈林戏谑的语气:“你比其他人都像共产党,甚至比那个谷正文都像。”
于声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自己如此不成熟吗?居然能被人一眼看穿,更危险的是难道谷正文也看出来了?又或者陈林已经把自己的感觉告诉谷正文了?心里在打鼓,但是嘴上于声还要继续打哈哈:“陈先生,我现在不叫你陈干事了,因为我们快成一条船上的战友了。我挺好奇你的看法,说说看吧,我哪儿像共产党了?”
陈林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一种直觉,我见过的国民党特务不多,但是我见过的共产党干部多得是,你给我第一印象就是像我们政委。”
于声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这样的话,那还请陈先生别再传播你的看法了,毕竟我们党历史上是有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样的政策的,我还请您高抬贵手了。”于声开玩笑一样的向陈林拱拱手。
气氛逐渐活跃起来。于声开始问陈林:“陈先生能否给我说一下谷正文谷长官昨日晚上和谈了什么?你们去内湖集中营又是什么意思呢?”
陈林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没谈什么,如果你感兴趣你可以去问谷正文。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于声没想到陈林的态度是这样的,他想了想索性单刀直入:“那我是否可以现在就把你看做我们保密局的一员了呢?””
陈林激动的昂了一下头,盯着于声的脸,于声毫不示弱的盯着陈林。许久,陈林微微叹了口气:“可以算。”
于声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不过至少得到了一个结果。他一时也想不起来该聊什么,陈林索性把脸看向乌黑的窗户。
许久,于声打开了话匣子:“这样吧,既然我们曾经互为敌手,你来谈谈对我们的看法,或者说我们国民党情报工作的优缺点吧。”
陈林把脸转了回来,这个问题是他感兴趣的。他想了想,也对于声打开了话匣子:“你们保密局和前身军统其实是有水平的,还有早期的中统,对了现在中统是不是又改名了?党通局是不是也不用了?”
于声点点头:“现在叫内调局,内务部调查局。”
陈林接着说:“我的政委以前是做地下工作的,他给我说过,之前他们做地下工作的时候最怕的就是中统,而不是你们军统,首先说你们偏重军事,不像中统偏重党务。但是同时还是跟工作方法有关,中统特务都是有文化的,他们很多人甚至比我们一些党员都熟悉马列主义和共产党宣言,这样的特务最难对付,而你们军统全是江湖人士甚至有些还是江洋大盗,对付流氓兵痞还挺拿手,对付我们就不如中统聪明。”
于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在十年内战时期,戴笠的风头远不如徐恩曾他们,也就是抗战以后重视军事,戴笠才翻身。
陈林又说:“你们的特务没有文化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就是没有信仰,他们所谓的信仰不是钱就是女人,要不就是权力。这样的人战斗力远不如有信仰的人。共产党之所以能战胜你们国民党,靠的也是这个,我们的士兵有信仰,所以他们是战士。而你们的士兵没有信仰,所以他们很多只能算壮丁。同样的士兵在国民党里是怕死鬼,但到了我们那里经过思想教育,就能成为出色的战士,这就是细想工作的重要性。”
于声仍然很认同这个观点,而且国民党的高层也认识到了,这不,蒋经国最近又多了一个职务:国民党总政治部主任。主抓国民党员思想和教育工作。
陈林最后说:“除了这些,你们的组织架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同样是情报工作,你们分成了多少块?戴笠、陈家兄弟、康泽、唐纵、蒋经国等等,政出多门,内耗严重,不败才见了鬼。你看我们就不一样,即使也有部门分工,但是政令统一,没有内耗。所以说,你们国民党的失败就不是简单的军事、经济之类,你们是全方位的失败!”
说完这些,陈林稍微有些得意的看着于声,倒好像两个人的位置换了一样。
于声最后苦笑的点点头:“谢谢陈先生的不吝赐教,你说的这些都对,我们确实缺少贵党的工作精神和工作水平。”
最后,于声告之陈林:“虽然你已经算是我们的成员,但我们不会马上派给你工作,你继续在这里休养,合适的时机我们会有合作机会的。”
听到这些,陈林的表情又一次落寞了下来。
于声回到家,将此次的谈话记录下来准备汇报叶翔之。他看到陈林对于国民党的情报工作分析,觉得很到位。索性自己就发挥了一下,把这三个看法写成了三个建议:统一情报机构,保密局内调局等合并。开设情报工作训练班,培养情报干部。招募有文化有素养的特工淘汰情报机构中的冗员和庸才。
写完报告已经深夜了,于声将报告结成册,准备第二天送到叶翔之那里。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报告以后险些给他带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