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从商业角度看待技术社会?
技术系统是人类征服自然、满足物质需求的手段,生产工具是这个系统的根本标志。
在技术与社会的关系上,技术决定论是西方社会近现代高速发展的纲领,美国学者怀特的一段话,做了一个形象表述。
怀特认为,作为人类生存方式的文化是一个具有内部结构的大系统,这个系统由居于结构底层的技术系统、居于结构中层的社会系统和居于结构上层的观念系统这三个亚系统构成。
他写道:“我们可以把文化系统分为三个层次……这些不同的层次表明了三者在文化过程中各自的作用。技术系统是基本的和首要的,社会系统是技术的具体应用和体现,而哲学则在表达技术力量的同时反映社会系统。因此,技术因素是整个文化系统的决定性因素。它决定社会系统的形式,而技术和社会则共同决定着哲学的内容与方向。当然,这并不是说社会系统对技术活动没有制约作用,或者说社会和技术系统不受哲学的影响,事实恰恰相反。不过,制约是一回事,而决定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按照技术决定论的视角,第一,观念系统和社会系统的价值就在于推动和促进技术系统的发展,凡是能够推动和促进技术系统发展的就是好的观念和社会,反之不然。第二,判断社会进步的根本标志就是生产工具的发明和变革。第三,美好等于生产,生产得越多、越快,人类的幸福就越多。
站在今天的时间维度上来解读技术决定论,我们认为,构成技术社会的要素至少包括三个:技术创新、技术商业和技术文化。
技术创新,本书主要指以AI等信息技术的创新,包括开发新的信息技术,或者将已有的数字网络技术进行应用创新。科学研发是技术之源,技术创新是产业之源,技术创新建立在科学原理的研发基础上,而产业创新主要建立在技术创新的基础上。
技术商业是促进技术和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技术创新通过交易才能衍生出商业价值,转而应用于社会各个领域,它的核心是知识产权,提供全面而完善的知识产权保护,才能赋予技术创新不断发展的动力,促进国民经济增长。
技术文化即由技术创新和应用所形成的各种共同体中的认知方式和价值观。技术创新所带来的生产方式的变革改变着传统的学习、生产力和行为表现,机器开始与人交流并在某些领域取代人类进行工作,衍生出科技时代独有的技术型社会文化。技术文化首先关注的是以技术和技术交往为中心的交往实践共同体。
熊彼特(Joseph Alois Schumpeter)在1912年《经济发展理论》中指出,创新是指把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关于生产要素的“新组合”引入生产体系。这种新组合包括引进新产品、引用新技术、采用一种新的生产方法等三个层面。
引用新技术,作为熊彼特创新组合的三要素之一,可以进一步延伸为技术创新。AI技术创新包括产业核心技术创新和产业应用创新。
从产业核心技术创新来看,借助算法、芯片和数据能够实现人工智能自我的不断超越。通俗地讲,人工智能就是让机器实现原来只有人类才能完成的任务,甚至未来超越人类能够完成的程度。人工智能基础层的核心是人工智能芯片,比如GPU、FPGA、ASIC及类脑芯片。人工智能核心的芯片和传感器的数据是未来大数据的核心,因此不管是巨头公司还是初创公司都尝试在AI基础层的处理器/芯片上加强研发力度,掌握核心技术。
与人工智能匹配的芯片技术正处于高速发展期,技术正在走向成熟。第一,基于GPU处理器的AI芯片取得突破。英伟达公司研发的GPU可以大大加速AI算法;第二,神经计算芯片性能提升,谷歌公司推出的基于刺激驱动的自主神经芯片TPU性能提升、功耗降低到GPU的10%;第三,类脑计算芯片发展迅速。IBM公司推出的ThureNorth类脑计算芯片、清华大学研发的“天机芯片”成为我国首款超大规模神经形态类脑计算芯片。此外,英特尔公司也加速布局人工智能芯片。
从产业应用创新来看,人工智能在技术层和应用层领域也在不断突破。我国有600多家创新企业正致力于AI技术层和应用层的研发,在语音识别、自然语言处理、图像识别及人脸识别等领域取得显著进步,围绕语音、图像、机器人、自动驾驶等人工智能技术的创新创业大量涌现,人工智能迅速进入发展热潮。相关技术开始从实验室走向应用市场,特别是在交通、医疗、工业、农业、金融、商业等领域应用加快,带动了一批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和新产品的突破式发展,给传统行业带来深刻的产业变革,进而有望重塑全球产业格局。但对于人工智能的应用来说,技术平台、产业应用环境、市场、用户等因素都对人工智能的产业化应用市场有很大的影响。在这一轮的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中,自动驾驶、智能医疗、智能安防、服务型机器人、智能交通、智能制造、智能娱乐等应用成为全球人工智能市场的热点。
人工智能技术创新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现已取得实质性的技术突破。在2000年,MIT(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研发了一款可以识别和模拟人类情绪的机器人Kismet;在2009年,谷歌开发了一款无人驾驶汽车并于2014年成功通过自动驾驶测试;在2012年,吴恩达利用大型神经网络于千万量级网络图像中成功识别一只猫的图像;在2017年,腾讯在医学领域推出AI产品“腾讯觅影”,辅助医生筛查早期食道癌。
人工智能创新创业活力显现,技术社会加速推进。一批AI创业者正在利用AI技术成为新兴的创新创业力量。2010年以来,我国人工智能领域创新创业逐渐进入爆发期,人工智能初创企业增长迅速,人工智能领域的创业公司和投融资机构涌现,引起公众的注意。据数据显示,2017年创新创业活跃的北京、长三角地区、广东地区聚集了占全国84.95%以上的人工智能企业 。创业企业在人工智能细分市场的创业项目主要集中在计算机视觉、智能机器人、智能家居、医疗AI、智能仓储和图像识别等领域。2017年8月,刚刚完成A轮融资、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智能芯片公司“寒武纪”成为行业追逐的热点。“寒武纪”公司未来的目标是研发AI芯片的计算效率提高一万倍,而功耗降低一万倍。成立于2016年的深鉴科技公司研发的“深度压缩”技术可以将神经网络压缩数十倍但依然保持较好的精度。凭借“深度压缩技术”,深鉴科技公司于2017年获得千万美元A轮融资。
人工智能作为技术社会最具代表性的技术创新成果,给整个社会带来的影响已经逐渐显现,技术创新引领的社会面貌焕然一新。
在人工智能技术的研究和应用上,创新创业者奔赴技术变革的前沿领域,推动我国技术创新,技术创新加速我国向技术社会转型,技术社会转型又将带动技术文化创新和技术商业发展,由此产生良性的循环。
面向未来10年思考,可以发现,实现人工智能产业自身的创新并应用到具体场景中将是技术社会发展的关键点。在可预见的未来的智能IoT时代,所有的智能终端都将植入智能芯片,未来不再是云计算一统天下,智能计算、认知计算、网络计算、边缘计算将大行其道。这一切有赖于进一步加强技术创新,方能到达可预见的技术社会的未来。
熊彼特认为,“只要发明还没有得到实际上的应用,那么在经济上就是不起作用的”。因此,新工具或新方法的使用在经济发展中起到作用,最重要的含义就是能够创造出新的价值。
技术创新最终要通过商业化的方式实现经济价值,进而源源不断地激发出创造新价值的社会动力。技术商业化的过程是通过鼓励技术交易和技术授权等方式而产生的创新扩散活动,而创新扩散能通过技术创新产生新的经济价值。
技术商业分为技术交易和知识版权交易两个方面,它们都属于技术创新成果转化成商业价值的方式(如下表所示)。技术的演进和创新动力离不开商业的力量,技术商业化的重点并不仅仅在于技术本身,还在于技术商业化的过程。利用资本市场等要素的力量,培养商业运作和产业化落地的意识对于技术商业化至关重要。我国正在进入技术商业化加速推进的时代,而从产业发展的全过程来看,从技术原始创新到成果转化落地,再到商业化拓展,一个完整的技术商业化全过程将成为科技创新的重要根基。
在技术社会中,创新创业者尤其要关注技术商业(技术交易、知识版权交易)所带来的经济价值和商业价值,利用技术商业的保护壁垒减少创业道路上的阻碍。
与美国市场相比,我国的技术商业还处于发展阶段,知识产权保护不完善。以专利技术为例,全球知名的互联网科技公司时常被各种商业侵权所困扰。近年来,国外创业公司的专利之争也屡见报端,2016年美国旧金山两家可穿戴健康监测跟踪设备的创业公司Fibit和Jawbone发生专利纷争,Fibit指控Jawbone侵犯心率检测仪和监测身体活动量两项专利,最终Jawbone在专利纷争中以失败告终。我国在技术社会崛起的进程中,互联网初创企业要有知识产权的战略性思维,规避恶意的知识产权竞争。
对于互联网创业企业来讲,在创业初期更应当重视核心技术的战略性地位,并为核心技术申请专利保护。专利的重要性能够为创业公司创造不可估量的价值,包括竞争价值、商业价值及市场领先价值。
我国正处于技术社会发展的关键时期,在“互联网+”、“双创”经济、人工智能、物联网等一系列前瞻性布局上,技术的商业化是技术社会进程的有力保障,激发潜在的创新创业势能。
AI技术文化可以宽泛地理解为以现代AI技术、数字通信网络、计算机等科技设备为载体的技术能力,改进人类学习、生产和社会行为的表现。正如过去20多年中,以互联网为主导的信息技术构成了一种新的文化体系,而这种文化体系又重塑了整个社会。AI技术也将成为一种新的自律力量,按照自己的逻辑前进,支配并决定着人类社会的发展。
从创新创业的角度来看,技术文化关注的是以技术和技术交往为中心的交往实践共同体。这些所谓的共同体(Community),在社会学意义上是指“社会中存在的、基于主观上或客观上的共同特征(这些特征包括种族、观念、地位、遭遇、任务、身份等或相似性)而组成的各种层次的团体、组织”。
我们认为,在AI时代,技术文化实践共同体的构成可分为三个组成部分。首先是创业共同体,包括创业家、技术创新者和发明家。其次是产业共同体,包括商业生态和产业森林。最后是技术的使用和消费意义上的消费共同体,主要由平台和社区构成。
首先,创业共同体的核心特征表现为创业家精神。
创业家精神,也翻译为企业家精神,但英文Entrepreneurship的含义要比中文“企业家”丰富得多。创新活动之所以发生,是因为创业家的创造力。经济学家熊彼特指出,这里的创业家与只想赚钱的普通商人和投机者不同,个人致富只是他的部分动机,而最突出的动机是“个人实现”,即“创业家精神”。熊彼特认为创新必须能够创造出新的价值,强调先有发明,后有创新,发明是新工具或新方法的发现,而创新是新工具或新方法的应用。
创业者、技术创新者和研发共同体等多主体结合构成了创业共同体的智力基础和创新能量的来源。创业共同体依靠技术创新创造出具有经济价值和社会效益的新产品和新服务,推动技术文化的变革,其中创业家精神发挥重要的驱动作用。
管理学大师彼得·德鲁克则进一步强调,创业家精神中最主要的是创新,创业家的领导能力可以与管理能力等同,他认为“企业管理的核心内容,是创业家在经济上的冒险行为,企业就是创业家工作的组织”。因此,在技术社会中,创业家精神也成为技术文化的重要内容。
其次,产业共同体的核心元素表现为以技术创新为载体的新型商业文化要素,包括商业生态和产业森林。
美国学者James F. Moore在其l996年出版的《竞争的衰亡》中,借鉴生物学中的生态系统要义,创造性地提出“商业生态系统”这个全新的概念来描述当今市场中的企业活动。
商业生态系统作为一种新型的企业网络,能充分体现企业间资源的相互协调和聚集,既暗示各业务之间的有机联系,又隐含对外部合作伙伴的招揽,传递了非常积极、正面的信号。“应用型公司值十亿量级,平台型公司值百亿量级,生态型公司值千亿量级”的说法也形象地揭示了生态型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的稀缺性和无可比拟的价值优越性。
产业森林由多个商业生态组成,各生态系统中处于不同生态位的企业和个人在核心企业的带领下,以互联网技术为纽带,通过资源共享、信息互通、能量传递,共享一套依赖关系,形成一个互相协同、共生与互生的价值网络。
产业森林的出现打破了传统的行业界线,通过跨界融合,把不同的行业连接为一个整体,从而增加各自的市场机会。产业森林中各个商业生态之间不是食物链上“吃”与“被吃”的关系,而是互相协作、资源共享、互有竞合的关系。
在产业森林中,核心企业与生态企业共同应对复杂的商业环境,实现大规模化的社会化协同。产业森林中的一个生态出现问题,其他的生态资源可以为其匹配相应的资源,实现产业森林中各生态的互补。
产业的发展需要借助分布于各个产业的商业生态型企业,甚至是产业森林型的商业巨头共同推动,加速整个互联网行业及“互联网+”的高速发展。核心企业在产业共同体中始终处于引领作用,通过技术优势、资源整合能力、外部网络性优势,带动产业森林里的创业个体、创业群体和商业生态共同体协同进化,从而应对复杂、激烈的竞争环境。以互联网行业为例,互联网领域创新创业者要积极寻求商业生态型合作伙伴和产业森林型的互联网核心企业,加入竞合有序、资源互补的生态网络,从而增加竞争优势。
最后,消费共同体的核心元素表现为技术使用和消费意义上的新兴社会文化。
在技术使用方面,人工智能是目前最先进的科技之一。人工智能与文化产业的融合,集中体现在软件/平台、视觉识别系统、可穿戴设备、游戏操控平台、虚拟现实、精准营销、电商零售、影视、创作/翻译等行业。在消费意义方面,互联网时代的文化本质上基于互联网平台,上面的文字、图片、视频和各种其他信息则越来越趋向于由用户提供。科技在文化领域的介入呈现出更加开放、去中心化、大规模定制化、多元化和个性化并行的技术文化。比如Web 2.0文化、网络游戏文化。在AI时代,每个人包括机器,都有能力去自由传递信息、构建文化,这在过去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AI时代技术创新使得机器为人类推荐个性化信息,机器与人类对话和游戏等成为可能,传统的文化形态开始被颠覆,技术文化呈现全新的发展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