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根本不怕眼前这个小女孩,去而复返,忽然如同一条银色的闪电朝她脸上扑了过去,她大惊失色。
洛衡终于知道她脸上的血痕是怎么来的了,那是被雪狐锋利的爪子挠出来的,他突然有些开始好奇,她到底是什么人?大冬天为什么要受这个苦,来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抓雪狐呢?
雪狐生性狡猾,又怎么会是她这样一个小女孩能抓住的?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竟然耗费了最后一点生机,替她定住了那只雪狐,她看到雪狐突然在自己面前趴下,喜极而泣,开心地抱起雪狐。
她抱着雪狐朝他走近。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因为她明媚的笑容而变得鲜活的跳动。
在他等待死亡的平静里,出现了那样一个女孩,将他冰冷的心融化,她的笑容,她藏在心底深处的坚强,让他在那一刻明白,死亡是一种懦弱的行为,活着远比死去需要更多的勇气,而他,后悔了,他应该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到真相,看到对错,看到他说不能承受的命运到底会给他怎样的际遇。
他伸手拉住女孩脚踝的时候,他已看不清命轮的走向,只深深被女孩脸上天真灿烂的神情所感染,与她发生了一生的纠缠。
他后来才知道,她叫即墨幽涟,是个坚强隐忍,却时刻灿烂如春的女子,因为她的照亮,他在飞羽城的时光,是他这辈子偷来的快乐。
而现在,那样的快乐结束了,他将重归这灰白世界,偷偷仰望那一抹明媚。
他只在心底默默告诫,不管如何,不管命运如何指向,他要偷偷守护的,只是玉屏山上,她的那抹明媚的笑容。
“阿涟,无论如何,你不该回来的!”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什么变得越发坚定了,一个想法已经暗自成形。
月华门外,白胡子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消失之前给了即墨幽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可惜她没有看见。
她苍白着一张脸,被御王宗的弟子搀扶着,曲明达脸色不好,但他合体期的修为依旧替他们挡住了一会儿怨灵军团。
混沌中,即墨幽涟望见一抹雪色靠近,她已经分不清那是谁了,只记得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轻轻拥进怀里,她能够听到模糊的声音,在她脑袋里轰轰地炸响。
“傻丫头,干嘛那么拼命,一切都还有我呢!阿涟,你要记着,我会永远活着,永远站在你面前的!”
后来的话她听不太真切了,只有暖暖的怀抱是她所贪恋的,她靠在那个人的怀里,好像世界静止了,而她也终于疲惫地睡去,安静地睡去!
“寒师侄~”
“寒师兄~”
御夜寒的出现几乎是雨后甘霖,他并没有被怨灵军团围困死,最后带着翠红楼仅存的几个无辜者正好赶到了月华门,他的目的在于救人,便没有同怨灵继续纠缠,一柄离天剑横卧在两道之间,剑气如虹,一时间阻断了怨灵尸偶前进的路。
御夜寒面色寒沉,只有抱着即墨幽涟的时候,脸上才露出几分温柔来,尽管他的眼角疲惫,却还是如同一柄内敛的宝剑般泛着冷锐的光辉。
“你们把人都安置进圣沄山!”他冷冷落下一句话,几乎命令式的,但是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敢不听从。
御夜寒抱着即墨幽涟,一步步地迈上了圣沄山。
这座被废弃了多年的神山,在今晚变得格外热闹,荒僻的角落里,到处都是抱成一团的无辜百姓,越往里面走,普通的百姓越少,更多的是一些仙家之人。
御夜寒没有搭理他们,抱着即墨幽涟直奔神农殿药师所在之处。
即墨幽涟其实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她的伤在于透支了身上的灵力,她的墨莲诀早已经到了大乘期,即使身上有御夜寒的灵力加持,也远不够她使出那样毁天灭地的一招,而她强行透支自己身上的灵力,所以必定遭受这样的反噬。
神农殿殿主蓝清看了看,无奈地摇头。
“寒殿下,不是老夫不帮忙,这种透支灵力造成的反噬,只能自己慢慢修补,旁人无法!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老夫这里倒是有一些药物相赠,但也不过是能够催生灵力的丹药,你该知道,仙道之途还是在于己,药物虽好,必然遭受反噬,就如今日之祸,也是有些人非要逆天改命带来的恶果!”
御夜寒面无表情,并没有接过蓝清手上的药,淡淡道:“蓝殿主有时间可以去看看蓝薇,不出所料,她活不过明日了!”
蓝清的神情一晃,脸上露出片刻的慌乱,但很快便掩饰了。
“哼,她这个罪人,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偿还今日欠下的债!”
御夜寒淡淡道:“她欠了天下人,唯独没有欠过你,蓝殿主若还有一丝良知,当感恩。”
蓝清的脸色变得难看,背过身去,没有说送客,表现出的动作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御夜寒识趣地离开,倒是蓝烨听到了声响,急冲冲地跟了出来,“喂,姓御的,阿涟她怎么了?”
“用不着你管!”御夜寒毫不客气地说道。
蓝烨却担心的追了上去,“我这里有疗伤的灵药,喂,御夜寒,记得给阿涟用啊!”他丢出了一个瓷瓶,最终被御夜寒握在手里。
即墨幽涟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吵闹的声响,天光破了晓窗,明媚地落在她的脸上,有一道目光,比天光更加明媚温柔地照着她的心上,她虚弱地唤了一声:“御夜寒!”
御夜寒抱着她起身,让她靠在床头,关切问道:“阿涟,你还好吗?”
即墨幽涟点了点头,看他眼圈一层阴翳,想他应该很久没有睡了,连俊朗的眉目都染上了几分憔悴,她略有些心疼,想起他们离别时的心疼,又见他终于还是好好地站在自己身边,她心中暖暖的,眼眶不知为何红了起来。
“御夜寒,有你,真好!”她轻轻地说,好似一阵低语。
御夜寒拥她入怀,弯起了嘴角道:“别害怕,我永远都在!”
外面传来梵音,庄严而神圣的吟唱,奇怪的鼓乐声传入耳中,即墨幽涟皱了皱眉,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圣沄山神殿的侧殿中。
随着神乐的响起,呼喊声如同浪潮般传来。
“烧死她,烧死她!”
激昂而恶毒的呼喊声几乎要将所有的声音淹没。
她终于想起来昨晚,想起星落城噩梦般的一夜,无数怨灵之眼席卷的可怕世界。
御夜寒没说什么,但即墨幽涟能猜到,外面在进行一场祭祀,以蓝薇作为祭品,烧死她,来乞求整个星落城的安宁。
“御夜寒,带我出去看看好吗?”她轻轻说道。她的心中涌现出一种悲戚,那种悲戚是关于心底那个纯白如纸的少年在昨晚染上了无法除去的墨点,变得面目全非。
她想要去看看,去看看他如何成就他的神之名,成就他非凡的神谕。
御夜寒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宠溺而又心疼地看着她,小声却坚定地道:“阿涟,你身体还没好,需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即墨幽涟也坚定地反驳道,眼眶突然红了,一瞬不瞬地看着御夜寒,沉沉地说道:“御夜寒,就这一次,我求你,带我去!”
她抓着他的手,红着眼睛看他,仿佛在哀求着什么。
御夜寒抿了抿唇,好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深邃的难过来,面容变得越发憔悴了。
即墨幽涟却没有顾及到这些,或者未曾想过,在她伤心的时候,有个人默默守在她身后,陪着她一同伤心,默默心疼着她。
“即墨幽涟,你一定觉得,我不会心痛!”
某人低声地自言自语。
即墨幽涟猛然抬头看他,面容苍白而憔悴,清澈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迷惘,问道:“你说什么?”
御夜寒淡淡摇头道:“没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无法抗拒你的哀求,所以,你才对我……”这样残忍。
即墨幽涟木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御夜寒一把抱起她,步履沉稳地走出去。
推开大门的一霎,明亮的天光照在脸上,当真是暖融融一片。
圣沄山不愧是神山,入眼可见一片云蒸霞蔚,流淌着别样光辉的护山结界守护在头顶,眼前可见一片青葱景色,以前在外头远远地看,不过是翠绿色的一片山峦,如今进了里面才知别有洞天,一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圣沄山占地庞大,前面是一座巨大的神坛,神坛可供一切法会祭祀,是公开之地,在每年望月祭祀之时,可供万人参观,而神坛之后,是神殿,神殿乃是天机门弟子,以及一些会谈活动时,供仙道中人居住的居所,更后面,有一座高耸入云际的白色圣沄塔,那是神殿圣子栖居之所,每一任圣子死去之后,都会被封印在圣沄塔上,世代成为神仆,庇佑他的子民。
而再往后,便是神秘莫测的星落之地了,传闻中有一位强大的远古神祇曾陨落于此,天地悲鸣,于是在那里留下奇幻莫测的神迹,每个人进入那片地方,看到的东西都会有所不同,有的人悟了,从此一日千里,成为修仙界的大佬,也有的一夜疯魔,从此一蹶不振,仙门谓之因果。
神是有眼睛的,善因结善果,恶因结恶果,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因果要偿。
他高高在上地坐在神坛上,一言不发,蓝薇垂着头被吊在祭坛上,周边升起了圣火,不需要柴火,祭坛有一丈见方的大小,中间向里微微凹陷,像是一个浅浅的池子,不过里面没有水,只有泛着蓝色光晕的火苗冒出一点头来。
即墨幽涟双手勾着御夜寒的脖子,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御夜寒脸上沉默的神情。
路过所有的人,他们都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们两个,其中不乏有八大宗门的人上前打招呼。
最后,一群年轻美貌的女子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她最后听见了两个人,那人叫着师姐,对一个提剑的少女说道:“师姐、师姐,你看,那就是勾引寒殿下的那个妖女!”
那个提剑的少女神情默然,整个人如同冰雪般沉默冷然,跟她手中提着的那柄剑一样。
御夜寒轻声道:“那是澹台镜月!”
那是离境宗的澹台镜月,即墨幽涟轻轻地回应道:“那不是同你金童玉女的那个人吗?”
御夜寒低眸看她,狭长地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瞳孔像颗乌黑发亮的宝石,看得她莫名心虚,不会说话了。
御夜寒低声道:“阿涟,你总爱这样折磨我的心!”
即墨幽涟讪讪地闭上嘴,在想他是不是生气了。不过是开个玩笑嘛!
她不知道,御夜寒就像是个害怕失去糖果的小孩,对于她轻描淡写将他抛弃的玩笑,内心里没有什么安全感。
或许被爱的那人总是有恃无恐吧!
他们俩没再说话,倒是看见小美人提着脚步慢慢朝他们两人走来。
澹台镜月抛弃了身后那群爱嚼舌根的师妹们,一个人提着剑英姿飒爽地出现在御夜寒面前,行了一个礼,不卑不亢道:“澹台镜月!寒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御夜寒点点头,“澹台姑娘安好!”
即墨幽涟见他们关系融洽,莫名心中生出几分不爽来,悄悄地瞪了御夜寒一眼。
也不过是一眼,御夜寒突然心情大好,脸上绽开微笑。即墨幽涟只以为是见了美女才让他心情大好,心头越发不是滋味。
“这位姑娘是……”她突然问道正题。
即墨幽涟一愣,目光闪闪地看着御夜寒,且看他怎么回答。
御夜寒面色如常,并不觉得尴尬,一字一句说道:“我的未婚妻!”
“你昨天的求婚,我还没答应呢!怎么就是未婚妻了!”即墨幽涟嘟着嘴小声抗议,但是她的抗议在御夜寒听来丝毫没有作用。
澹台镜月也不知什么心情,轻轻笑了起来,美人笑起来的时候越发美丽,像盛开的雪莲花,给人圣洁美好的感受。
即墨幽涟不由得看痴了。
倒是御夜寒面不改色,轻轻掐了一把即墨幽涟,即墨幽涟回过神来,尴尬的躲进御夜寒的怀中。
“你的……未婚妻,很有趣!”澹台镜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昨天,谢谢你们及时出手相助!星落城之祸,若非有你们……”
御夜寒打断她道:“分内之事,倒不必澹台姑娘感激!”他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即墨幽涟这才发现,御夜寒这人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擅长跟美女聊天呢,以前跟南宫翎,那是一种赤裸裸的蔑视,现在跟澹台镜月,那是赤裸裸的扫兴。这么一打断,美人只能用轻咳来掩饰尴尬。
这家伙,怎么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呢?
即墨幽涟即使暖场道:“澹台姑娘,人如其名,也是个有趣的人!”
即墨幽涟看她的眸中露出了惊奇,几乎一瞬间抬眸,惊讶地看着她,愣愣地重复了一遍:“有趣?”
“对啊,有趣!有问题吗?”即墨幽涟理所当然地回道。
她没有想到,这样的冰山女神,因为她一个有趣,竟然微微地红了脸,她是越发觉得有趣了,久负盛名的镜月女神,竟然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她笑着说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你这个朋友,我澹台镜月交定了!”她眸中冰雪融化,露出真实而温暖的笑意。即墨幽涟突然觉得刚才说的雪莲花不对,她分明是一朵早春里的芙蓉花,春风化雨,艳色无双。
有时候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来得莫名其妙,御夜寒完全不能理解,两个可能会成为情敌的人,突然之间变成了好朋友。
即墨幽涟恢复了一点体力,便不再要御夜寒抱着,御夜寒虽然不舍怀中的温香软玉,却也没有办法拒绝,即墨幽涟目光灼灼地看着澹台镜月,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要讲。
他最后还是扶着她,怕她出事,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边。
澹台镜月道:“小时候家中父母管得严,一直没什么朋友,又没有个姐妹兄弟,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你是第一个说我有趣的人,她们大多觉得我很无趣!即使害怕我,也只会说一些恶心的,讨好的话罢了!”
即墨幽涟没有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句夸赞,竟然能获得她的好感,同时也觉得,澹台镜月是个单纯的女子,纵使外面把她传得如何厉害,她不过是个天真单纯的少女!
“蓝薇以人之精魂入药,培育出邪恶的血灵芝,更生出怨灵之眼这般害人的东西,只以业火焚骨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天机门的白承先今日穿了一身神圣庄严的道袍,站在祭坛之外,他是天机门的执法长老,也是天机门一众星衍术修行者中最厉害的一个道修,他的修为深不可测,远远的,连御夜寒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白长老是最负盛名的道修者,百年前便已经过了渡劫达到大乘期,你我之辈,当以之为榜样!对了,阿涟妹妹,你现在是什么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