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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永远活着

吴伯箫

克家写信告诉我:“剑三病倒在济南省立第二医院,情势甚严重,自己不能写信。你可以去信慰问,有人代他看信。”可是我的信还没有发,消息传来,剑三,你已经离开了人世了。不能在你最后的病痛中慰问你,在我憾愧将是永远的,无可弥补的。

今年夏天,你到北京出席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住在新建的前门饭店。我跟几个老朋友去看你。那时你说话已经很困难,精神那样好,话却只能喘息一阵说一句。那时候,我认识到了人类语言的珍贵。人们说,有的话字字珠玑,那时候我也有了深刻的体会。你的话是那样真挚,那样热诚,那样拳拳,惇惇。你说:“照我的身体,同志们都劝我不要来,可是我非来不可。对会议我不一定有什么贡献,但是我要听听国家建设的情况。我要再看看首都,看看毛主席和党中央的同志,也看看老朋友。看样子来的机会……”听着你那样说,朋友们是心酸的;但是你微笑着,那样达观。你热爱生活,热爱我们社会主义建设。从你断断续续的话里,大家完全了解你的心事。怕你累,我们不让你说下去,可是我们又多么愿意听你说些什么。怕你疲劳,我们要你靠了被休息,可是你一定要坐起来。我们围着你,很想跟你一起多待一些时候,哪怕默默无言也好,可是我们又不愿意多消耗你的精力。而那一天是星期日,客人,记者,人来人往,你的确也太忙。晌午,我们走了。谁知道,剑三,那就是我们最后的一次会晤!

但是你是不会离开我们的。在记忆里,在梦寐里,在所有知道你、认识你的人们的心里,你是永远活着的。

记得25年前,像一个学生就教老师,我开始认识你,你那样厚道、谦逊,平易近人,使人一见如故。在青岛观海二路你的书斋里,我们不知道一同送走过多少度无限好的夕阳,迎接过多少回山上山下的万家灯火。你写好了《山雨》,我以初读者兴奋的心情,一气读完;写读后感,把《山雨》跟《子夜》并论,一写中国农村的破产,一写城市民族资产阶级的破落。我称1933年为“子夜山雨季”。可是,因为《山雨》碰着了那时反动派的疮疤,你不同意删改,《山雨》便被查禁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反动派不是终于给暴风雨清洗了么?在暴风雨中诞生的是我们人民的世纪。《山雨》是预言。

1935年,也是在青岛,夏天,我跟在你同老舍、洪深、克家等诸位同志的后边,办“避暑录语”,语取双关,避盛夏的炽热,也避反动派的炎威;我们就用那么一种小小的报纸副刊,向黑暗势力发出了投枪和短剑。不是什么大举,但是在那最郁闷的日子里,我们也吐了吐积愤啊。

在写作上,你对我的鼓励和帮助是令人难忘的。记得抗日战争开始,我要远走,把剪贴的旧稿《羽书集》交给你,看能不能找个印行的地方。分手以后,大家在战火里奔波,我几乎把那件事情忘记了。三年以后,在延安,我无意中看到一个署名“韦佩”的给那本小册子写的序言,一看语气就知道是你写的。开头说:“伯箫此集存在我的乱纸堆里已两年半了,……幸而这个稿本随我留此,否则也要与我的存书同一命运——即免劫火,定遭散失。现在它能与阅者相见的机会殊不容易。”为这一点小事,你也这样尽心,当时看了,增加了无限的怀念。可是天涯海角,那时候我连写信给你都不知道往哪里寄啊。只是想,若是你也在自由民主的革命根据地该多好。等看到序言的结尾:“……写几句话,向未来先付下约书:——不为个人与个人间的私谊,而是每一位在苦难里打过滚的中国人的共同希望。无论如何,我们应该还有更明朗,更欣慰,更可以把杯痛饮,从容写文的‘未来’在!”我想:这里边有你对抗战胜利的信心,有你对朋友恳切的期待。战斗的生活,哪里都是一样的,为祖国,我们应当共同勉励。

正像我们所共同希望的那样,八年的抗日战争,是以辉煌的胜利结束了,你所说的“未来”变成活生生的现实。

1949年7月,全国文艺界大会师,我们12年间的阔别,也从两路在北京相逢。那喜悦是没有方法用笔墨和言语全部表达出来的。记得郑振铎、巴金等诸位先生,为你洗尘,你即席写诗,兴致热得像一团火。你是在为人民的胜利歌唱、欢呼。从那以后,你接受了人民的重托,为人民工作,八年如一日。直到最后,在人民大会堂的民盟小组,你抱病发言,听的人都受了感动。回济南以后,你的病加重了,你连续写三首诗,歌颂十月社会主义革命。

从文学研究会开始,就“为人生而艺术”,你的作品跟你的为人一样,脚踏实地,淳厚朴素。作为斗士,你随时都把枪弹瞄准敌人;作为朋友,你不惜把全部热情投向知己。在为人民服务的道路上你的脚步是坚定的,豪迈的。

光荣的人民代表,剑三,你没有死。

(选自1958年1月《前哨》1月号,个别字句有删节) Op3nunfwO08v6TPfQja8d3zznGrordAhuqes1sTbFfBxsdCV/ruqpp+g2HFB2tq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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