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女娲补天

【原文】

往古之时，四极废 ^[1] ，九州裂 ^[2] ，天下兼覆 ^[3] ，地不周载 ^[4] ；火爁炎而不灭 ^[5] ，水浩洋而不息 ^[6] ；猛兽食颛民 ^[7] ，鸷鸟攫老弱 ^[8] 。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 ^[9] ，断鳌足以立四极 ^[10] ，杀黑龙以济冀州 ^[11] ，积芦灰以止淫水 ^[12] 。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 ^[13] ，颛民生；背方州 ^[14] ，抱员天；和春阳夏 ^[15] ，杀秋约冬，（）［枕］方寝绳 ^[16] 。阴阳之所壅沈不通者 ^[17] ，窍理之 ^[18] ；逆气戾物、伤民厚积者，绝止之 ^[19] 。当此之时，卧倨倨 ^[20] ，兴眄眄 ^[21] ，一自以为马 ^[22] ，一自以为牛；其行蹎蹎 ^[23] ，其视瞑瞑 ^[24] ；侗然皆得其和 ^[25] ，莫知所由生；浮游不知所求 ^[26] ，魍魉不知所往 ^[27] 。当此之时，禽兽蝮蛇 ^[28] ，无不匿其爪牙，藏其螫毒，无有攫噬之心。考其功烈 ^[29] ，上际九天，下契黄垆 ^[30] ；名声被后世，光晖重万物 ^[31] 。乘雷车，服驾应龙 ^[32] ，骖青虬 ^[33] ，援绝瑞 ^[34] ，席萝图 ^[35] ，黄云络 ^[36] ，前白螭 ^[37] ，后奔蛇 ^[38] ，浮游消摇 ^[39] ，道鬼神 ^[40] ，登九天，朝帝于灵门，宓穆休于太祖之下 ^[41] 。然而不彰其功，不杨其声 ^[42] ，隐真人之道 ^[43] ，以从天地之固然 ^[44] 。何则？道德上通，而智故消灭也 ^[45] 。

——《淮南子·览冥训》

【注释】

[1]四极：四方撑天的柱子。

[2]九州：指大九州。为战国学者邹衍所创。《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

[3]兼：尽。

[4]周：遍。

[5]爁炎：大火延烧的样子。《广韵》“艳”韵：“爁焱，火延。”王筠《说文句读》：“焱，与炎同义。”

[6]浩洋：浩瀚无涯。

[7]颛民：善良的人民。高诱注：“颛，善。”

[8]攫：抓取。

[9]女娲：传说中的华夏民族的人文始祖。《说文》：“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

[10]鳌：大龟。

[11]黑龙：水怪。能兴水危害人。

[12]芦灰：芦草烧成的灰。淫水：平地生水。

[13]狡虫：指毒虫猛兽。

[14]方州：指大地。此为“天圆地方”说。

[15]阳：马宗霍《淮南旧注参正》：通“炀”。有火炽热义。

[16]“ ”：《道藏》本同，刘绩《补注》本作“枕”。当正。方：指矩。绳：绳墨。

[17]壅沈：壅滞。

[18]窍理：贯通。

[19]逆气：逆乱之气。戾：违背。

[20]倨倨：无思无虑的样子。

[21]眄眄：眼睛斜视的样子。《庄子·应帝王》作“于于”。

[22]一：有时。以上化自《庄子·应帝王》。

[23]蹎蹎：安详缓慢的样子。

[24]瞑瞑：似明未明的样子。

[25]侗然：无知的样子。《庄子·山木》陆德明释文：“侗乎，无知貌。”

[26]浮游：任意游玩。

[27]魍魉：《庄子·在宥》作“猖狂”，恣意妄行的样子。

[28]蝮蛇：毒蛇。

[29]考：考察。功烈：功业。

[30]契：刻。黄垆：黄泉下的垆土。

[31]“重”：《道藏》本、刘绩《补注》本同。王念孙《读书杂志》：“重”字义不可通。《尔雅·释鱼》疏引此作“光辉熏万物”，是也。熏，犹熏炙也。

[32]“服驾”：《道藏》本、刘绩《补注》本同。王念孙《读书杂志》：“服”下不当有“驾”字。应龙：有翼之龙。

[33]骖：在两旁驾车。

[34]援：持、执。绝瑞：高诱注：“殊绝之瑞应。”

[35]萝图：高诱注：“罗列图籍，以为席蓐。一说：萝图，车上席也。”陶方琦《淮南许注异同诂》九百三十引许慎注：“萝图，车上席也。”

[36]黄云：黄色云气。络：缠绕。

[37]白螭：白色的龙。

[38]奔蛇：能腾云驾雾的蛇。

[39]消摇：《礼记·檀弓上》陆德明释文：“本又作逍遥。”即自由自在之义。

[40]道：通“导”，引导。

[41]宓穆：安定，平和。太祖：道之大宗。

[42]杨：《道藏》本、刘绩《补注》本作“扬”。《广雅·释言》：“杨，扬也。”

[43]真人：修真得道之人。

[44]固然：自然。

[45]智故：巧诈。

【故事】

女娲是我国古代神话中最伟大的女神，她创造了人世间万事万物。有关女娲的传说是丰富多彩的。我们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是怎样来的呢？我国神话传说是女娲创造的。天地开辟之后，大地上有了山川草木，鸟兽鱼虫，但是还没有人类，女娲本人也是人首蛇身。她感到孤独寂寞，就在池塘边用泥土和水捏成许多小娃娃，这些小东西居然有了生命，她就给他们取名叫“人”。他们歌唱着、蹦跳着奔向四方。但是世界毕竟太大了，她做的人太少。于是她就用一根藤条在黄泥中搅拌，然后蘸着向四方投去，竟然也能成人。这些人怎么发展繁殖呢？女娲就让他们男女婚配，传种接代。所以后代把女娲氏奉为“神媒”“高媒”，就是来源于此。

人类是女娲创造的，那么女娲自己又是从何产生的呢？在屈原的《天问》中第一次提出“女娲有体，孰制匠之”的问题。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清。《淮南子·说林训》中答复说：女娲一天有七十种变化，她依靠的是三位天神的帮助：黄帝产生出男女性别，上骈生出耳鼻口目眉五官，桑林生出手足四肢。天神们的女儿女娲氏就这样被创造出来了。

女娲氏在天地之间生活了许多年，都太平无事。不料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打仗，破坏了人世间的安宁，各种灾难接踵而至。宇宙崩摧，天塌地陷；烈火不熄，洪水涌流；猛兽横行，毒虫遍地。下民饥寒哀号，九死一生。女娲见天地被破坏成这个样子，忧心如焚。她运用神力，炼就了许多五颜六色的石子，补缀天穹。这样就现出蔚蓝的天，白色的云，红彤彤的晚霞。女娲斩断巨鳌的腿，支撑四极，天地间才得以保持平衡。又杀死了作恶多端的黑龙，解救了中原人民；并把神奇的芦灰积聚起来，堵塞住了汹涌的洪水。她还赶走了许多猛兽、恶鸟，使它们不敢再来危害人类。这样，险恶的自然灾害总算平定了，人民又可以安居乐业地生活了。人们歌颂女娲的功绩，就像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一样，万世不灭。

古代生产力极其低下，根本没有力量抵御自然灾害的威胁。因此人们就幻想能够征服和驾驭自然，使自然为人类造福。女娲补天的神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千百年来，女娲这一伟大形象，一直深深地活在人们的心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