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黄帝治天下

【原文】

昔者黄帝治天下 ^[1] ，而力牧、太山稽辅之 ^[2] ，以治日月之行律，治阴阳之气 ^[3] ；节四时之度，正律历之数；别男女 ^[4] ，异雌雄；明上下，等贵贱；使强不掩弱，众不暴寡；人民保命而不夭，岁时熟而不凶 ^[5] ；百官正而无私，上下调而无尤 ^[6] ；法令明而不暗，辅佐公而不阿 ^[7] ；田者不侵畔 ^[8] ，渔者不争隈；道不拾遗，市不豫贾 ^[9] ；城郭不关，邑无盗贼；鄙旅之人 ^[10] ，相让以财；狗彘吐菽粟于路，而无忿争之心。于是日月精明，星辰不失其行；风雨时节，五谷登熟；虎狼不妄噬 ^[11] ，鸷鸟不妄搏 ^[12] ；凤皇翔于庭 ^[13] ，麒麟游于郊；青龙进驾 ^[14] ，飞黄伏皂 ^[15] ；诸北、儋耳之国 ^[16] ，莫不献其贡职，然犹未及虙戏氏之道也。

——《淮南子·览冥训》

【注释】

[1]黄帝（前2717年—前2599年）：中国远古时代中原各族人民的共同祖先，亦称“人文初祖”。其事载（汉）司马迁撰《史记·五帝本纪》等，列五帝之首。

[2]力牧：黄帝臣。黄帝梦人执千钧之弩，驱牛万群，寤而求之，得力牧于大泽。敦煌汉简作“力墨”，马王堆汉墓帛书《十六经》作“力黑”。太山稽：黄帝臣。

[3]“以治”二句：于大成《淮南杂志补正》：许慎作“律日月之行，治阴阳之气”，高诱作“理日月之行，治阴阳之气”。其“律，度也”之注，校者以许慎本“律”字并注写于高诱本“治日月之行”旁，以成今本之误。陈广忠按：律，即法度义。《文子·精诚篇》作“调日月之行，治阴阳之气”。无“律”字。

[4]“别男女”句：废除男女杂居。原始社会有过群婚制，男女杂处。《庄子·盗跖》：“神农之世，民知其母，不知其父。”

[5]凶：年成坏。

[6]尤：责怪，怨恨。

[7]阿：曲从。

[8]畔：田界。隈：河道弯曲之处。

[9]豫：欺骗。王引之《经义述闻·周礼·诳豫》：“豫，亦诳也。”

[10]鄙旅：边鄙的行旅之人。

[11]噬：咬。

[12]鸷鸟：凶猛的鸟。如鹰、鹯之类。

[13]翔：止。

[14]青龙：一作苍龙，东方之神。驾：古代帝王车乘。

[15]飞黄：传说中神马名。高诱注：“飞黄，乘黄也。出西方，状如狐，背上有角，寿千岁。”皂：皁，马槽。《庄子·马蹄》陆德明释文：“皂，一云槽也。”

[16]诸北：北极国名。儋耳：《山海经·大荒北经》：“有儋耳之国，任姓，禺号子，食谷。”《地形训》有“耽耳”，疑即此国。

【故事】

传说炎、黄二帝，是同母异父兄弟。炎帝是太阳神，也就是神农氏，他不但带来温暖，而且第一次把五谷送到人间。而黄帝则是天上、人间至高无上的主宰者，他是人和神的共同祖先。有许多发明创造，都出于黄帝。比如说养蚕、舟车、文字、音乐、医学、算数，乃至日常生活器用如衣裳、冠冕、鼓镜等，都是他和臣子们发明的。所以人们对他充满了无比的崇敬和爱戴。特别是汉代史学家司马迁在《史记》第一篇《五帝本纪》中把黄帝列为五帝之首以来，他的绝对权威形象就再也没有动摇过。我们常说五千年中华文化，就是从“黄帝”算起的。那么，黄帝统治天下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呢？这里描绘的就是我们的老祖先黄帝时期社会政治生活的一幅画卷。

在黄帝统治天下的时候，特别重视选用有才德的人来治理国家。力牧就是黄帝亲自挑选的。这个力牧的来历很奇特。一天，黄帝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力大无穷的人手执千钧之弩，正在驱赶数万群羊。黄帝醒来以后，暗自思忖：这个大力士既然能放牧数万群羊，大约也能管理好老百姓的。难道真有一个叫“力牧”的人不成？黄帝求贤心切，派人四处查访，在一个大湖边竟然真的找到了叫力牧的这个人，就任他为大将，并担任相国。力牧和太山稽、风后、常先、大鸿等一批贤臣辅佐黄帝治国，他们按照日、月、五星等自然界的运行规律和阴阳变化的特点安排农时，按时播种、收割、贮存。他们还依照四季的气候变化规律，制定出了律历的法则。在原始社会母系氏族时代，有过男女杂处的群婚制，黄帝把这种制度废除了，确定了新的婚姻制度。他们规定了上下的不同权限，不分贵贱一律平等。强健有力的人，不能欺负体弱病残的；人多势众的，不能压迫势单力孤的。人民都善于养生而长寿，庄稼都按时收获而没有灾害。各级官吏奉公守法正直无私，上下协调和睦相处。法令制度清楚明白，左右大臣公而不阿。种田的人不去多占他人一寸田地，打鱼的人不去争夺多鱼的港湾。路上丢了东西没有人拾了藏起来，市场上自由经商的人不诈取别人钱财。森严的城门无须关闭，偏僻的村镇也无盗贼。在边鄙之地羁留的旅人，也争着把财物相让。猪狗之类也不抢着吃路上的食物。在这种天下太平的情况下，日月运行非常正常，星辰也按照轨道行驶，凶灾祸殃没有一次发生过。风雨按照季节需要，蕴育五谷年年丰收。虎狼像被驯服了一样，听从指挥，不再咬人。凶鸟也不侵犯其他鸟类。吉祥的凤凰落在院子里，稀罕的麒麟在郊外漫步。东方神龙来为黄帝驾驶车马，西方神马也来供他驱使奔走。遥远的国度纷纷献上贡品，黄帝的德泽遍布四方。

这是一幅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欺诈，丰衣足食，政治清明，天下太平的美好图景，具有原始共产主义社会的光辉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