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8年9月,李秀成由扬州回师,陈玉成攻破六合,标志着江北大营的崩溃。声势赫赫的江北大营湮灭,重新打开了天京北面的通途。
李秀成积九个月的艰苦奋斗,终于获得如愿,这使他非常高兴。
得之东墙,失之西隅。可是就在陈玉成大军与李秀成联手转战江北之际,在西面的湘军水陆师已乘隙侵入江西。1858年5月,李续宾部湘军,攻陷九江,坚守长达四年的贞天侯林启容战死;9月,曾国荃部湘军又攻陷了吉安。吉安乃是石达开经营江西,在出走浙江、福建后,所留下的最后一个重要城镇。曾国荃由此一举成名,为了纪念和留影,他还把所部亲军营取名为“吉字营”。“吉字营”是颇有战斗力的一支湘军。正当李秀成与陈玉成在江北分兵四出,经略各地,包括陈玉成攻占庐州时,湘军主力又分军为三,进入安徽,一是李续宾部;二是鲍超部;三是八旗多隆阿部。
湘军攻陷宿松、太湖诸城,矛头直指安庆。其中主力李续宾部直指三河镇,以图割断安庆和庐州的通道。
三河镇守将吴定规一日五次告急文书送到陈玉成处,陈玉成急忙率军赶回去了。他在回去时,特地向天王报告,要求李秀成的殿后军一同前往。洪秀全同意了。
李秀成奉命随即前往。
11月14日,李秀成军至三河镇东南二十五里之白石山,早于七日前赶来的陈玉成大军已在三河镇地区打了几次大胜仗。16日清晨,陈玉成大军又乘着浓雾把前来进犯的李续宾残军围困在金牛镇烟墩冈一带。这时,李秀成听到金牛镇一带炮声隆隆,当即亲自带领人马赶来助阵。李续宾军本已处在绝对劣势,身无还手之力,遂大败而逃,李续宾逃进营寨被击毙,全军被歼。
李秀成后来在供词中,有条不紊地对这场全歼李续宾湘军的战役作了叙述:
陈玉成攻破六合之后,忽然安省告急,黄梅、宿松、太湖、潜山、石牌、桐城、舒城一带,被老中堂统下帅臣李续宾攻破,一日五文前来告急,那陈玉成无心在下,当即扯兵上救。斯时陈玉成启奏天王调我同往,陈玉成先行扯兵上去,我随后而来,直由巢县而进。那时三河复守之将是吴定规所守“三河失过,然后天朝又复取回,前蓝成春之失三河,清军未守,复命吴定规为将”,被李续宾逼困甚严。经成天豫陈玉成那时已封前军主将,领军由巢县到白石山、金牛而进,包三河之后,断李续宾之后路,塞舒城之不通三河李营之救。斯时李续宾见前军主将陈玉成之军屯扎金牛,次早李续宾领精锐四更扑到主将营边,依李续宾要黎明开仗,李家手将要五更开仗,李续宾云:“陈玉成兵壮,恐战未成,各将岂不误我之事?”是以五更未开战也,若依其手将五更开仗,陈玉成之兵而败定也。黎明之时,被李将攻陈将之寨,当被李将攻破,追陈将之兵过于金牛去矣。天当明,濠雾甚大,皆闻人声,不知向处。那知陈玉成尚在李续宾之后,李将追赶陈将之上前,陈将在李将之后杀去。李将那时知道陈将由后杀来,复军回敌,己军自乱,死去千余清兵。查白石山隔金牛廿五里,那时陈玉成奉调我往,天王封我为后军主将,随后而来。是早在白石山十余里屯扎,我听闻金牛炮声不绝,知是开兵,我亲引本部人马向三河边近而来,斯时正逢陈、李两军迎战,离李将营前七八里交锋。我军即至,陈玉成见我兵生力一壮,破李续宾阵门,阵脚一动,大败而逃,困李将于营中。那时清军外无救兵,三河隔庐郡五六十里,庐郡又是陈玉成派吴如孝把守庐城,舒城李军又被陈军隔断,欲救不能。后李将见救不及,营又紧困,自缢而死。
因为是写给曾国藩看的,没有着力写自己的作用,着墨浓重的是写陈玉成。当然陈玉成军在正面战场,又是率先打击敌锐,歼灭有生力量的。陈玉成军战斗持久,损失也大,战果也非常辉煌。
三河之战图
对于李续宾之死,李秀成说是营困自缢,当出自传闻,甚至是出自他为李续宾遮丑。清人官方文书说李是率军突围,怒马当先,往来奋杀,力竭阵亡,也是一种遁词。
比较可信的说法是,当夜三更,李续宾乘着夜黑,抛弃被困将士,偷偷溜出营外,刚走到镇西三里胡疃碴时,因慌不择路,掉进泥淖,被太平军追及,寻获击毙。
李秀成接着在供词里谈了陈玉成军诛杀湘军俘虏事:
后将李将全军收集,多落在陈将营中,我营少有,那知湖南之人,同军行到半路,不及防备,就湖南之人杀死陈将之军数十人,后陈将传令杀尽,落我营俱一而在。自此之后,各已陆续自逃。
他把诛杀湘军俘虏,全都推卸于陈玉成。
李秀成之说,也是事实。
这是李秀成首次与湘军打交道。他领教了各路湘军固有的作战特色。若干年后在被俘囚笼中回答曾国藩幕僚李鸿裔代曾国藩问:“某军为贼所惮?某军为贼所轻?”
就答有:“鲍军之冲锋猛战,曾军之稳练不摇,多军之活变善战皆贼中所惮。”
三河大战歼灭李续宾湘军主力后,李秀成与陈玉成乘胜分路前进。李秀成由三河、庐江至界河,陈玉成由大关南下,两军会于桐城吕亭驿,经商议后,陈玉成由吕亭驿东至孔城驿直攻桐城,李秀成为偏师配合由孔城驿进至斗铺。陈玉成全歼李续宾残部总兵赵克彰、副将李存汉等营后,11月24日占领桐城,当夜李秀成军亦到达了桐城。三河大捷,使主持进犯安庆的江宁将军都兴阿惊惶不安。因惧后路被截,命鲍超和多隆阿两支安庆围军由石牌撤至宿松。安庆之围不战而解。
陈玉成和李秀成在取得桐城后,作了休整。
三天后,陈玉成急于进军,不听从李秀成劝告,“其军乘胜,不知自忌”,遣部将李四福自桐城青草塌进至潜山黄泥铺,自引军自石牌前进,拟夹攻宿松,都兴阿的八旗骑兵先击败李四福军,又与多隆阿军再破陈玉成军。
在此同时,李秀成率军占领潜山、太湖,并交与陈玉成,陈玉成派将镇守。陈玉成在宿松兵败后,回到太湖与李秀成商谈。
陈玉成主张继续进攻,且要李秀成与他同进。
李秀成不愿冒险。但经陈玉成多次恳求,不得已勉为其难,当即分路向宿松北的二郎河镇进攻。陈玉成军至二郎河,被鲍超和从宿松来援的多隆阿军打败,军营全遭沦失,还被鲍超霆军逼至山上,将士死达万余人。李秀成坚守所扎六座大营,至夜冲阵而出,返回太湖。陈玉成率败军亦退到太湖,后回安庆。
陈玉成以不谙兵法“穷寇莫追”,导致二郎河之败,使三河大捷后没有再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盈满而亏。李秀成是看出陈玉成和他的将士在大胜后骄而轻敌的薄弱处的,他勉强从行,因而所部参战并不着力,二郎河惨败也有他的部分责任。
李秀成和陈玉成俩在攻破江北大营、获得三河大捷等战役时,都有一个彼此支撑的蜜月时期,但此次二郎河的惨败却潜伏了彼此不谐的阴影,尤其是在城府较深的李秀成看来,他为陈玉成转战于安庆和皖西地区,却没有一城一地的所得,心里是很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