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二楼的过程中,夏洛特基本上说个不停。她说着去年上演的一出戏——《雾都孤儿》!虽然她是个女孩,但是她演奥利弗。正说着,她推开了大礼堂的两扇门。礼堂的另一端是舞台。
夏洛特蹦蹦跳跳地朝舞台跑去。朱利安跟在她后面,跑到过道一半的地方时,他突然转过身。
“快过来啊!”他大声喊,挥手叫我跟上他,我跟了上去。
“那天晚上观众席上好像有几百人。”夏洛特说,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竟然还在谈论《雾都孤儿》!“我实在太紧张了,紧张死了。我台词那么多,而且还有那么多歌曲要唱。实在是太难太难了!”虽然她是在跟我说话,但她其实没怎么看我。“在首演的那个晚上,我父母一直都在大礼堂的后台,大概就在杰克现在的位置,可是当灯光熄灭的时候,你不可能看得到那么远。于是我一直想,‘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我的爸爸妈妈去哪儿了?’就在那时,雷斯尼克先生——我们去年的戏剧表演老师——说话了:‘夏洛特,不要变成这样的女主角!’我说,‘好的!’然后我看见了父母,就完全好了。我一句台词都没忘。”
就在她喋喋不休的时候,我注意到朱利安一直在拿眼角瞟我。这种事情我已经见惯不惊。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盯着我看,但我能从他们脑袋偏斜的角度感觉得到。我转过身去看杰克去哪里了。原来他一直待在礼堂的后台,一副很无聊的样子。
“我们每年都要演一出戏。”夏洛特说。
“我不觉得他会想在学校话剧里演出,夏洛特。”朱利安挖苦地说。
“你可以参与话剧,但实际上不一定在话剧里演出,”夏洛特看着我回答,“你可以担任灯光师,你还可以画幕布。”
“哦,是的,哇!”朱利安在空中打了个响指说。
“不过,如果你不愿意,你不一定非选修戏剧表演不可,”夏洛特耸耸肩说,“还有舞蹈,合唱团和管乐队。也有领导力课程。”
“只有呆瓜才会选修领导力课程。”朱利安插嘴道。
“朱利安,你实在是太讨厌了!”夏洛特叫道,这逗得朱利安哈哈大笑。
“我想选修科学课。”我说。
“好酷!”夏洛特说。
朱利安直视着我。“科学恐怕是所有选修课中最难的,”他说,“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如果你以前从来没有上过学,你为什么觉得自己突然聪明到可以选修科学课了呢?我的意思是,你以前学习过科学吗?像真正的科学,而不是你在工具箱里玩的那种玩意儿。”
“是的。”我点头道。
“他在家上学,朱利安!”夏洛特说。
“那么是老师去他家上课?”朱利安一脸困惑地问。
“不是,是他的妈妈教!”夏洛特回答。
“她是老师吗?”朱利安问。
“你妈妈是老师吗?”夏洛特问我。
“不是。”我说。
“那么她不是一个真正的老师!”朱利安说,好像他的观点不证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一个不是真正科学老师的人怎么能真正教科学呢?”
“我相信你会学得很好。”夏洛特看着我说。
“我们现在就去图书馆吧!”杰克叫道,声音听起来无聊透了。
“为什么你的头发这么长?”朱利安问我,听起来有点恼怒的样子。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只是耸耸肩。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说。
我又耸耸肩。他不是才问了一个问题吗?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我的意思是,是被火烧的还是出了什么事?”
“朱利安,你太无礼了!”夏洛特叫道。
“我没有无礼,”朱利安说,“我只是问一个问题。图什曼先生说,如果我们想问就问。”
“可不是问这么无礼的问题,”夏洛特说,“而且,他生来就是这样,图什曼先生已经说过了。你就是不听。”
“我听了!”朱利安说,“我只是认为他也有可能被火烧过。”
“天啊,朱利安,”杰克说,“闭嘴!”
“你才闭嘴!”朱利安嚷道。
“走吧,奥古斯特,”杰克说,“我们去图书馆吧。”
我朝杰克走过去,跟着他出了大礼堂。他替我拉开门,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好看着我的脸,一副生怕我回看他的表情——而我恰恰这么做了。实际上我还笑了。我不知道。有时候当我感觉快哭出来的时候,往往会演变成一种几乎想笑的冲动。那一定是我当时的真实感受,因为我笑了,几乎咯咯咯地笑了。问题是,因为我的脸是这个样子,不了解我的人不会认为我在笑。我的嘴不会像别人那样咧到嘴角,而是整张脸都被扭曲了。不过杰克·威尔明白我在朝他笑。他也朝我笑了。
“朱利安是个混蛋,”在朱利安和夏洛特赶上我们之前,他低声对我说,“不过,老兄,你要多说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严肃,像在尽力安慰我。在朱利安和夏洛特朝我们走过来的时候,我点了点头。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所有人都微微点了下头,看着地板。然后我抬头看着朱利安。
“对了,那个词应该是‘恐怕’。”我说。
“你在说什么呀?”
“你刚才说的是‘巩怕’。”我说。
“我没有!”
“是的,你有,”夏洛特点头道,“你说,科学选修课‘巩怕’很难。我听到你说了。”
“我绝对没有。”他坚持说道。
“不管有没有,”杰克说,“我们走吧。”
“是的,我们走吧,”夏洛特表示赞成,她跟着杰克沿着楼梯走到了楼下。我刚要跟上去,但朱利安挡住了我的去路,实际上他把我往后绊了一下。
“哎呀,实在抱歉!”朱利安说。
但是从他看我的样子,我明白,他压根就没有抱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