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如同往常地冒出某种想法时,你是否知道这样的想法从哪里来?或者,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不是另外一种想法呢?你知道自己的观点以及这种观点是怎样产生的吗?最重要的是,你能确定这些的确是你自己的想法、你自己的观点吗?
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因为你的观点决定了你怎么看待事物,而你看待事物的方式正是你所有概念、感觉与行动的基础。由于你的生命完全是由自己的概念、思考、感受、行动所组成的,所以任何决定你的观点和看法的事物,对于你的生命也一定有极大的控制。
你是用不偏颇的眼光纯净地观看事物的本来面目呢?还是受了老师、朋友、敌人、书籍、报纸、广告、电视、音乐、宗教、文化等无数的影响,而戴上了有色的眼镜来看待生命?
可能你认为自己并不是个容易被操纵的人,也认为自己的判断不会受外力左右,但是,你又是怎样知道这点的呢?我们可能一直都受着影响却毫不知情。通常当我们被影响时,自己完全不知道,因为我们想象自己是和所生活的环境互相分离的,所以各种影响力很容易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溜了进来。
你的心一直毫无选择地吸收各种影响力,在你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这些内在化的影响力成了你的想法、感觉和信仰。它们成为你的一部分,塑造了你对于自己和真理的看法,你甚至认不出它们是外力所造成的,反而以为自己是个独立的人,完全地忠于自己。
想一想,为什么你喜欢某些人而不喜欢其他人?你的政治见解从哪里来?你为什么会被某种男子或女子所吸引?你怎么样取舍孰是孰非?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必须拥有某种汽车或住在某个地方才行?你对于成功、失败的看法从哪里来……如果你对自己完全诚实,就会知道,几乎没有一种“你的”想法和感受真正是你自己的,它们大部分都是那些你无法控制的影响力的结果。
就算我们接受你完全不受外物的影响,但是你仍然从“自我”的观点来判断、观察及体验世界。你可能会想:“那有什么不对?自我难道不是我自己吗?也就是那个会哀伤、高兴、骄傲、沮丧、振奋、进步、丧气、伤心、被人赞美的自己吗?自我永远和自己在一起。自我就是我,很明显的,它并不是由学校、父母、社会或其他外在的地方而来的。从自我观点而来的体验,是我唯一的体验,因此它一定是真实的,哪来什么问题呢?”
现在,先暂时不管自我是不是你所受影响的总和,也许你应该考虑,从自我观点所体验到的生命究竟有多真实、有什么价值。自我永远觉得它的判断、观察和体验都很重要,因此对每件事都小题大做,无法放松地任事情自然发展;而只有当自我经历了许多困难后,才不会再小题大做。例如,自我可能会觉得,如果它表现得很冷静、不生气,别人就会很佩服它;为了这样,它可能去寻找一些状况,让别人要求它帮忙,或打扰它、侵犯它的领域,这些都是它认为很严重的事,目的就是要让自我有机会说:“没问题,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除非有件大事无法让它假装成小事,它才不会这样说!这种情形并非是道德或伦理上的对错与好坏,经过仔细观察,我们就会发现,大部分的问题都起自于从自我的观点来看待每一件事,再把这些根本没有实质的事物小题大做所造成的。
自我的基本性质就是对于它自己的一种坚固和持续的感觉,还加上了一种持续的不安全感。对于不安全感的立即反应就是期待和恐惧,而自我的期待和恐惧是没有穷尽的、难以满足的、困惑的、有系统的、紊乱的、有次序的、逻辑的、疯狂的、理性的(在一大群不合理之中)、狡猾的、感性的,以及鬼鬼祟祟的。
自我几乎能够将任何事物都转为己用,并用一切方法为自己辩护,甚至应该摧毁自我的老师和教法也被利用了——自我被自己充满了,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能够进得去。虽然自我伪装开放的态度,但真正的开放根本不可能,充其量它只能伪装、模仿、代表,使别人相信以及减少个人色彩。
自我能够天花乱坠地谈“无我”,利用无我作为自己的装饰——自我扭曲了一切事物,它因为谦卑的表现而生起骄傲,为了感觉优越而表现慈悲,教授佛法是为了感到学富五车,假装慷慨的目的是为了夸耀财富。自我也可能是一位伪装大师,例如,当面临严重威胁时,为了保护自己,自我就会很有技巧地穿着敌人的制服,也许出家或闭长关,而它会利用闭关这段期间去舔舐自己的伤口,出关之后变得更强壮、更狡猾。
从自我的观点来看,成功或失败,完全决定于它是否能用自己的观点来解释某件事。佛陀所谈的“成佛”,对自我来说,可以说是完全的失败。因此,我们宣称要追求的成佛,根本不是真的成佛,而是“自我的成就”;从自我的观点来看,这是一种更微妙、更宏伟的成功。
这一切是否代表了整个情况已经无可救药了呢?并不是这样的。这只是表示,因为愚昧,你错误地相信自我就是你,而你就是自我。那个你认为是自己的东西并不是你,只是一种幻相,由于迷惑,最初你误认它是你自己,然后又浪费一生来满足它、让它快乐,这样的企图才是唯一没有希望的。这就像除非你知道自己在做梦,否则无法逃出梦的陷阱一样——要让自己解脱,你必须明白自己的错误,然后从其中醒悟过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也是这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