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芒格是世界上最成功和最受瞩目的投资者之一。众所周知,他是沃伦·巴菲特在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简称伯克希尔)坦率敢言的合作伙伴,伯克希尔是一家无比成功的公司。“查理加我,1加1确实大于2。”巴菲特以此对芒格做出的贡献表示感谢。作为投资者,芒格在伯克希尔之外也有投资,其取得的成功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芒格最令人感兴趣的地方并非他在投资上取得的成功,而是他思考和控制自己情绪的方法。
芒格一直追求独立思考,并总能用言简意赅的几句话切中问题的要害,这也使他成为业界传奇。关于投资,有一条重要的真理,那就是人们很少独立做决定。这意味着,能够拥有以下特质的人具有做投资者的优势:独立思考,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能消除心理误差。巴菲特曾经用下面这个故事说明芒格对独立思考的不懈追求:
1985年,一家大型投资银行有意出售斯科特·费茨公司(Scott Fetzer),尽管广散英雄帖,却无人问津。在阅读了有关它未能售出的报道之后,我给斯科特·费茨公司当时和现在的首席执行官拉尔夫·舒伊(Ralph Schey)写了一封信,表示有兴趣收购这家企业。我之前从没见过拉尔夫,但不到一周的时间,我们就达成了交易。遗憾的是,尽管投资银行与能否找到买主没有任何关系,但根据委托书,一旦企业出售,斯科特·费茨公司就要付给投行250万美元的佣金。我猜测,一定是负责此项交易的投行经理感觉他应该为收到这笔酬金做点儿什么,因此,他礼貌地表示要送我们一本介绍斯科特·费茨公司的书,这是他所在的公司早就编写好的。查理以其一贯的机智回应道:我给你250万美元,“不”要读它。
——沃伦·巴菲特,致股东的信,1999年
促使我写这本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类故事和媒体对芒格在各种环境下所发表言论的生动报道。可以说,芒格能引起人们如此之大的兴趣,与他的无拘无束有着不小的关系。他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很少顾及社会风俗,也不考虑应否圆滑。这种坦率难能可贵,因为有时我们需要听到有人说出“皇帝没穿衣服”这种话。作为一个选股者,他有着出色的业绩记录,同时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但芒格说过:在生活中,一般不要效仿他。他认为自己的生活太过致力于提升自己的心智,如果有人盲目地以他为榜样,他的独特个性(包括但不限于“傲慢无礼”)会让他们不受欢迎。
芒格承认自己就像一根“避雷针”,会在某些问题上招致批评。芒格曾经说过,“我会作为一头聪明的蠢驴而被人铭记”,而他的投资合伙人沃伦·巴菲特留给人的印象则是“导师”。有时人们告诉我说他们不理解查理·芒格的大惊小怪。遗憾的是,他们未能领会关键的一点:就像没有人可以成为第二个沃伦·巴菲特一样,也不会有人成为第二个查理·芒格。我们不必像对待英雄那样对待任何人,而是要考虑芒格是否像他的偶像本杰明·富兰克林那样拥有我们想要效仿的素质、特质、投资体系或生活方式,即使只有部分值得借鉴。同样的方法也可以解释芒格为什么会阅读数百部人物传记。从他人的成败中吸取经验教训是最快的学习方式之一,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加聪明,却不必忍受很大的痛苦。
尽管出言不逊,芒格却用其让人无法效仿的方式变成了一位导师。他曾说过:
一个人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帮助另一个人知道更多。
——查理·芒格,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年会,2010年
“我会观察什么有效和什么没效,并分析其原因。”这句话看似简单,却道出了很多芒格让人产生兴趣的原因。生活对待芒格就像对待其他人一样,不同的是,他会深入思考为什么有些事情会发生,并想方设法依据经验认清本质。
跟沃伦·巴菲特一样,芒格出生于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市,并在那里长大。他在密歇根大学研读数学,并打算在那里读完大学,获得学位,但这条路因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而被打断。战争期间,他担任美军的气象学家,并在加州理工学院接受训练。战争结束后,虽然没有本科学历,但他仍然在哈佛大学法学院谋得了一个学习的机会。在加州理工学院受训期间,他喜欢上了加利福尼亚州,从法学院毕业之后,他便与几位合伙人组建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后来,这家律师事务所成为全美最有声望的律师事务所之一。尽管法律方面的事业取得了成功,但在沃伦·巴菲特的劝说下,芒格还是很快就离开了律师行业,全职从事投资。事实上,他直到搬到加利福尼亚州的帕萨迪纳居住后才与巴菲特相识。1962—1975年,芒格为一些投资者管理一家合伙企业,年投资回报率接近20%,而同时期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的回报率还不到5%。芒格不收藏法拉利跑车,也没购买过豪宅。尽管是一位亿万富翁,但在思想或投资之外的很多生活领域,芒格就是一位普通人。
虽然芒格多次发表演讲,写过很多文章,并在韦斯科金融公司(Wesco Financial)和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年会上款待过无数的股东,但他却从来没有用一个所谓“统一的理论”来表达过自己的观点。这可能是因为芒格堪称“特技”的心智,对于普通人来说,着实难以理解吧。就普通人而言,在头脑中同时处理他说的“多个模型”,而没有一个能理解其观念的框架,的确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本书的目的就是教你如何像查理·芒格一样思考。
我是怎样走上对芒格思想的研究之路的呢?萌生写这本书的念头可以追溯到互联网泡沫即将破裂的那段日子。许多关于投资的假设在那一时期受到了质疑。对于任何一个关注这个领域的人来说,互联网泡沫时期创造的财富都是虚幻的。马克·安德森在推特网上说过一番话,很好地表达了这种想法,他说:在这次泡沫中,“人们情不自禁地感到了恐慌,因为他们正在错失机会”。似乎大众犯了群体性的精神癫狂,但多数人心中都打着自己的算盘:“要是真的将会怎样?要是再次升值两倍或三倍又该如何?”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赶上了一个疯狂的时期,不知道市场正在发生什么,急于寻求答案,目光自然就转向了成功且经验丰富的投资者,想要琢磨他们的见解。
1999年夏,为了妥善应对市场上正在发生的事,我租了一艘船,雇了一位船长,请他把我们全家送到华盛顿州的圣胡安岛。那次旅行,我带上了巴菲特曾经写的和别人写巴菲特的所有资料。当我坐在那艘船的甲板上读巴菲特的投资方法时,我发现最能与我产生共鸣的竟然是芒格的理念。那时候,我最希望得到答案的具体问题是:我手中那些价格很高的互联网和电信企业的股票,我应该卖掉多少?当我在甲板上阅读,来回踱步,陷入深思时,我的家人在船上和岛上玩得很开心。一周下来,我什么事也没干,只是专心阅读和思考,因此,我并没有享受到太多旅行的乐趣。然而,在那次旅行渐近尾声时,我已得出结论:应该卖掉刚好一半的互联网和电信股票。如此一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让我的遗憾降到最小,对此我十分确定。考虑到随后发生的股市崩盘,它算不上最优决策,但当时我对自己的决定很满意,直到今天依然如此。那次旅行是我深入探究价值投资的起点。
如果普通投资者想要获得超过市场指数的回报,那么,由本杰明·格雷厄姆开发、芒格践行的价值投资体系就是最佳方法。但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是一个体系,投资者若照方抓药,仅仅通过遵循一套严格的规则,是不可能找到成功之路的。对于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体系、伯克希尔体系或其他价值投资者的体系而言,应用它们是一门艺术,而非科学。价值投资不是一个连点成线的练习。充分理解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体系并不涉及错综复杂的学问,但大多数人并不具备跑赢大盘所需的情绪和心理控制力,甚至不想做必要的功课。这就是沃伦·巴菲特喜欢说“投资简单,但不容易”的道理所在。而把巴菲特说的话换成芒格的说法,就是“接受一个简单的理念,并且认真对待它”。
本书的大部分内容是关于我是如何学会更好地辨识情绪和心理失误的根源,以及我从芒格那里学到的如何避免它们的心得体会。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华尔街日报》专栏作家贾森·茨威格(Jason Zweig)向我描述了投资过程中的根本挑战之一:
如果认为成为他那样的人,并且像他那样思考很容易做到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不止一个查理·芒格了。把自己变成一个拥有多样心智模式(mental models)的学习机器……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如果不具备相应的特质,即使是成功做到的少数人也可能仍旧无法从中受益。这就是巴菲特和芒格为什么会不断地想起格雷厄姆的观点的原因——做一个真正的逆向投资者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内心的波澜不惊。巴菲特不断地谈论格雷厄姆提供的“情绪框架”;查理常说,无论多么聪明,大多数投资者还是不会成功,因为他们的“性情不对”。我喜欢用古希腊哲学中“ataraxia”这个词来形容它,意思是“心灵的宁静”,或者说“心平气和”。当苏格拉底接受审判时,当内森·黑尔被吊死时,当巴菲特投资高盛时,当2009年3月查理在最后期限的前一天购买富国银行(Wells Fargo)时,你都能看到它。
——贾森·茨威格,给作者的邮件,2014年10月
为了帮助自己更好地理解芒格的投资理念和方法,我创建了一个由三个元素组成的框架:原则、正确的素质和可变因素。这个“三元素框架”只是用于理解芒格投资理念和方法的模型之一,其他理解芒格的方法照样有用。我创建这一框架还有其他的打算,那就是确立一个投资时可用的核查清单。为应对生活中的挑战,芒格也大力提倡核查清单的方法:
通过使用核查清单来解决难题,我对这一方法笃信无疑。你需要了解摆在你面前的所有可能和不可能的答案,否则很容易错过一些重要的事情。
——查理·芒格,韦斯科金融公司年会,2007年
创建核查清单的部分好处在于它有一个写下自己想法的过程。巴菲特曾经强调过设法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的重要性,我一直喜欢他的这一解释。在巴菲特看来,如果你不能写下来,说明你还没有想好。
为了尽最大可能兑现这本书的承诺,从格雷厄姆价值投资的基本原理开始讨论非常必要,因为这有助于将本书的发展脉络概述清楚。本杰明·格雷厄姆创建的价值投资四项基本原则如下所述:
1. 将股票看成相应比例的企业所有权。
2. 在价格大幅低于价值时买进,以创建安全边际。
3. 让两极化的“市场先生”成为你的仆人,而非你的主人。
4. 保持理性、客观和冷静。
芒格称格雷厄姆的这四项基本原则“永远不会过时”。不遵循这些原则的投资者就不是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体系就是这么简单。
芒格还认为,某些个人品质的认知和培养是成为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的必要条件。在我的框架中,这些品质属于“正确的素质”的那部分内容。芒格认为,能够培养这些特质的投资者就可以自我调适,避免常见的心理和情绪失误,从而成为成功的投资者。从来没有人近乎完美,但我们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好。芒格认为,如果我们不能持续不断地改善这些特质,我们就会重犯过去的错误,重复愚蠢的行为。
本书将在最后一部分讨论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在确立自己独特投资风格和方法时的选择。换句话说,尽管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体系是建立在以上四项基本价值投资原则的基础上,但并非一成不变。在投资体系的运用方面,没有两个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是完全一样的。仅举一例说明,巴菲特曾指出,虽然他和芒格“实际上就像连体双胞胎”,但在投资方法上,他们俩还是有所不同。
与投资有关的教与学的机会基本上是无限的。芒格常说,一个成功的投资者从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学习的机器”。这种关于学习和再学习的必要性表明,投资者应当不断地阅读和思考。芒格说,成功的投资者无不是热爱阅读的人。他自己的孩子形容他是“一本长了两条腿的书”。阅读和学习需要切实下功夫。有一句禅语可用来说明这一点:“当谈及与价值投资有关的事时,很多人更喜欢咀嚼菜单,而不是真的吃菜。”我学习这些不只是因为投资需要,更是因为喜欢投资,因为它能让我获得一种需要积极思维才能做得好的满足感。你可以学着至少享受这一过程,甚至还有可能爱上学习。
在结束序言之前,我应该就本书做几点说明。它的形式很简单。引用的芒格语录按照逻辑顺序排列,接下来通常是我对它的解释。除非另有说明,引用的都是芒格说过的话。书后还附有一个词汇表,因此,如果读到一个不熟悉的词(例如,净现值),你很方便就能查到它的定义。
让人们学习芒格如何思考的最好方法是在一定深度上观察他的主要职业活动。本书重点关注的是芒格作为一位投资者是如何思考的。芒格认为,作为成功的投资者,应该做出“训练有素的反应”。他认为,如果能学会克制自己,避免做出导致低级决策的行为,你就可以获得比其他投资者更大的优势。本书围绕芒格如何投资展开,但讨论的内容同样适用于其他生活方面的决策。通过了解支撑芒格理念和方法的理论框架,你将能够更好地理解他个人每一个公开声明的内涵。例如,通过学习他称之为“普世智慧”和人类误判心理学的知识,你可以更好地做出决策。学习芒格的理念和方法会彻底改变你对投资和人生的想法。你会做出更好的决策,更加快乐,过更充实的生活。
我们非常热爱使问题简单化。
▷查理·芒格
让我们从最基本的问题开始探讨:什么是价值投资体系,以及谁可以因它而受益?查理·芒格说,(本杰明·格雷厄姆)尝试发明一个任何人都能用的体系。
格雷厄姆的体系关键在于它很简单。太多的人会设定一种情景,并把事情复杂化,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比如,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有个老笑话,可以说明这种复杂性的多此一举。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在太空计划的初期,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发现圆珠笔在零重力下无法书写。这些科学家花了10年的时间和大量的金钱,开发出一种笔,不仅在零重力下可以书写,而且几乎在任何表面、在极低的温度下,宇航员以任何姿势,都能写得出来。可笑之处在于:俄罗斯人只用铅笔就做到了这一点。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就具有铅笔本身固有的那种简单性。
芒格认为,本杰明·格雷厄姆在开发其价值投资体系时,设定得相对简单,易于理解和执行,因此对普通人来说非常有利用价值。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不是主动投资或投机的必由之路。例如,风险投资和私募股权就是与价值投资迥异的投资方法,但芒格认为,与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不同的是,这些替代性的主动投资体系是普通投资者望尘莫及的。所谓基于指数的投资法(或被动投资法)将在稍后加以讨论。
沃伦·巴菲特表示:投资简单,但不容易。信奉格雷厄姆价值投资的投资者犯错的原因,通常是他们所犯的失误是人类在所难免的,比如,忘了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固有的简单性,偏离了体系的基本原则,在心理上或情绪上犯了与体系实施有关的错误。
因为投资是一种概率性的活动,用很合理的方式做出的决定有时结果反而很糟糕。即使有时决策者制订了完善的计划,并顺利实施,还是会产生不利的结果。然而,从长远看,把重点放在遵循正确的流程,而非任何具体的中间结果,总归是明智的。芒格认为,在创建一个成功的投资流程方面,复杂性可不是投资者的朋友。
彼得·贝弗林(Peter Bevelin)的《探寻智慧:从达尔文到芒格》( Seeking Wisdom: From Darwin to Munger )一书中专门有一节讲述简单的重要性。贝弗林建议:“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把一个问题拆成一个一个的构件,但要从整体上看问题。”在公开讲话中,芒格总是说要将事情尽可能地简单化,但也不能过于简约,这是他一个永恒的演讲主题。在给股东的一封联名信中,芒格和巴菲特曾经写道:“通过让我们更好地理解正在做的事情,简单化是一种可以让我们提升业绩的方法。”
芒格认为,在决策和投资的过程中专注寻找易者,避免难者,并且努力去除一切旁枝末节,有利于投资者做出更好的决策。芒格说:通过“不理会愚蠢的念头”和剔除不重要的事情,“你的大脑不再被它们阻塞……你就能更好地选出为数不多的几件明智的事情”。专注既能使问题简单化,又能厘清思路,在芒格看来,这会带来更为实在的投资回报。
如果某事太难,我们就换别的事情做。还有什么比这更简单的呢?
——查理·芒格,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年会,2006年
我们有三个篮子,分别是:“进入”“退出”和“太难”……我们必须对潜在的投资有特别的洞察力,否则,我们就会把它放进“太难”的篮子里。
——查理·芒格,韦斯科金融公司年会,2002年
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体系旨在避免投资过程中任何可能导致投资者犯错的决定。相比其他两个篮子,“进入”这个篮子很小,因为“进入”的投资决策很少发生。
并非所有公司的价值都能利用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加以准确评估。很显然,遵循格雷厄姆体系的人都十分了解这一事实,因此会转而寻求其他容易做的决定。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准确地评估一家公司的价值,这常常令人感到迷惑不解。芒格用一个比喻阐明了这一点:
孔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亚里士多德和苏格拉底也说过类似的话。它是一种可以被教会或学会的技能吗?也许是,只要结果与你的利害关系足够大。有些人非常擅长认清自己知识的边界,因为他们必须如此。设想某位专业走钢丝的人,他走了20年还活着。除非他确切地知道自己知道什么和不知道什么,否则,他就无法以走钢丝为业而生存20年。他会非常勤奋地练习,因为他知道,一旦失误,就会丧命。幸存者都懂得这个道理。
——查理·芒格,贾森·茨威格的采访,2014年
格雷厄姆价值投资并非哗众取宠,或者嘲笑一个人的智商。相反,它讲的是如何做事才不太可能犯错的道理。
成功的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也会孜孜以求地减少投资的跌价风险。因此,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往往在股票市场平淡或下跌期间表现得更为抢眼。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体系被有意设计成在牛市时表现逊于大盘指数的做法令很多人感到困惑。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在牛市期间逊于大盘是此类投资风格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通过放弃牛市中某些利好的机会,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得以在股市不景气或下跌时跑赢大盘。不妨考虑一下塞思·卡拉曼(Seth Klarman)在《安全边际》( Margin of Safety )中写的那句话:“大多数投资者主要看回报,即他们能赚多少,但很少有人注意风险,也就是他们会失去多少。”他补充道:“以规避风险和长期持有为导向的投资,其获得的回报也是长期的,这是肯定的。”
有一个故事可以进一步说明问题。一天,有一位投资者在公园里散步,她看见一只青蛙蹲在池塘边的一块木头上。青蛙直勾勾地望着她说:“打扰一下,你该不会刚好是一位投资者吧?”
投资者答道:“没错,我是。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青蛙回答说:“嗯,我是做股票投机的。我最重要的客户不喜欢我的投资结果,所以对我施了魔法,我现在就成了一只青蛙。若其他某个投资者吻我一下,咒语就可以解除。”
投资者立即伸出手,抓起青蛙,把它放在自己的手提袋里,然后开始往家走。青蛙想知道它为什么没能得到一个吻,于是问道:“你在搞什么鬼?我何时可以得到一个吻?”
这位投资者回答说:“我永远都不会吻你。一只会说话的青蛙要比一个股票投机者对我更有用。”
为了长期获得高于大盘的投资回报,你就要接受短期内投资业绩逊于大盘,否则,你就不是应用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的合格人选。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并不是获得成功投资的唯一方法。重要的是要注意到,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的目标是获得绝对出色的业绩,而不只是追求相对更好一点儿的业绩那么简单。相对业绩是不可能当钱花的,只有真实的业绩才能落入投资者的腰包。
失败不是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的目标。芒格的方法意在颠覆大多数人的投资方式:
通过想方设法地坚持不犯傻,而非尽力做出非常聪明的举动,我们获得了极其可观的长期优势。俗话说得好,“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这句话必定很有道理。
——查理·芒格,韦斯科金融公司的年度报告,1989年
另一面是什么,会犯什么我看不到的错呢?
——查理·芒格,《福布斯》,1969年
芒格的投资与人们平常解决问题的方法往往相反,在他看来,仅仅做到少犯傻,就能使投资者获得更好的财务回报。芒格从代数中借用了一个核心理念:很多问题通过逆向思维都能得到最好的解决。例如,在避免犯傻的过程中,人们经常可以借助减法发现自己想要什么。即使存在不可避免的风险、不确定性和无知,但如果绕开生活中可能选择的愚蠢路径,人们就可以找到最好的前进道路。比起知道“何者是正确的”,人们不仅需要知道更多“何者是错误的”知识,也许还要学会通过观察来证明“何者是错误的”。总之,芒格的观点是:不犯傻通常就是最大的聪明。一次,在接受贾森·茨威格的采访时,芒格一言以蔽之:“知道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比聪明更有用。”
芒格总是努力寻找那些明显能带来实际收益的投资机会。由于此类投资只为极少数人所识,芒格提示说:投资者需要非常有耐心,但也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在时机成熟时大举投资。若用棒球做比喻的话,芒格知道投资中哪里有漏掉的好球,因此,无须每球都要挥棒。当你发现明显有利的投资机会,并且还有很大升值空间时,芒格的建议很简单:下重注!
总体上,所有的股权投资者每年必将承受相当于庄家总费用的业绩损失,而这个费用是他们共同选择承受的。这是无法避免的现实。同样不可避免的是,在庄家拿走自己的那一份之后,正好有一半的投资者可以得到中等以下水平的回报,而“中等水平”很可能是在“不令人兴奋”到“非常糟糕”之间的任一水平。
——查理·芒格,《慈善》( Philanthropy ),1999年4月
芒格认为上述有关投资在扣除费用和开支后是一个负和博弈,这在数学上是无可辩驳的。约翰·博格尔(John Bogle)是非营利组织共同基金——先锋集团(Vanguard)的创始人,在传播这一简单理念的所有人中,他也许是最成功的一个。博格尔写道:“在市场的许多领域,每出现一个赢家就会有一个输家,因此,在通常情况下,投资者得到的回报正是市场少收取的费用。”在这方面,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教授、投资人及作家布鲁斯·格林沃德(Bruce Greenwald)有自己的理解,我发现它很有说服力:
只有在忘忧湖
,人们才可以跑赢大盘。所有投资者的平均表现必定是所有资产的平均表现。如果你相对大盘来推断的话,它就是个零和博弈。每笔交易都涉及双方。最好的理解方式,就是每当你要买一只股票,就有人在卖……所以,你不得不经常问这一问题:“为什么我是此次交易正确的那一方?”
——布鲁斯·格林沃德,《改善》( Betterment )专访,2013年
如果市场是完全有效的,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将不会有用武之地。因此,市场的蠢行才是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获利机会的根本来源。
芒格对投资为什么很难的解释十分简单:
每个人都能从股市中赚得盆满钵满,这种想法简直是疯了。没有人指望玩牌的人个个都能赢。
——查理·芒格,《每日新闻》( Daily Journal )会议,2013年
如果“投资”不是有点儿难,那么每个人都会很富有。
——查理·芒格,《查理·芒格传》( Damn Right ),2000年
若有只股票被错误定价,这背后肯定有个大傻瓜。对于世界来说,它可能是件坏事,但对于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来说却并非如此。
——查理·芒格,韦斯科金融公司年会,2008年
因为投资者集体表现得像“傻瓜”的程度因时而异,产生投资收益的机会也不可避免地变化无常。成功的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会花大部分时间进行阅读和思考,等待着重大的蠢行不可避免地露出马脚。尽管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看好长期市场,但他们不会仅基于对股票或市场的短期预测就做出投资决策。说到这一理念,人们常常会问:“你的意思是说,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只是等待错误定价的资产出现,而不是预测短期的未来吗?”答案无疑是肯定的!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的工作是能够在看到错误定价的资产时将其辨识出来。这种方法很难让很多人接受。该体系的核心理念是:投资者必须抛弃对未来进行短期预测的渴望。有些人就是做不到这一点。卡拉曼写道:
价值法看上去很简单,但显然大多数投资者都难以领会或照做。正如巴菲特经常观察到的那样,价值投资不是一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学会和应用的概念。要么它被立刻接受或应用,要么永远也无法被真正领会。
——塞思·卡拉曼,《安全边际》,1991年
本书后文将会解释,当有迹象表明出现了可以购买的定价错误的资产时,正是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最好的出手时机,而市场中的人却都表现得忧心忡忡。不无讽刺的是,正是由于市场的低迷,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才发现了他们最大的利润来源。
芒格指出了这一点:
多数尝试“投资”的人做得并不好。但问题是,即便有90%的人都表现不佳,也还是会有不少人环顾四周,声称“我是那10%”。
——查理·芒格,韦斯科金融公司年会,2004年
人性的这一面可能会对理财规划师造成困扰。明知客户真正能做到的机会渺茫,却还是告诉他们可能会跑赢大盘,这有危险吗?危险可能不在这件事本身,但它确实会带来巨大的风险。下面这句话虽普通,却是极好的投资建议,在大多数情况下都适用:
投资者不可能始终跑赢大盘。因此,你最好投资低成本指数基金(或交易所交易基金)的多元化投资组合。
虽然这个建议多半正确,但对于像查理·芒格、沃伦·巴菲特、塞思·卡拉曼、霍华德·马克斯(Howard Marks)、比尔·鲁安(Bill Ruane)一类的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而言,它似乎又被证明是错的。芒格曾经说过:“投资管理业最顶尖的3%或4%会做得很好。”芒格能跑赢大盘,并不代表你也能;不过,它确实也意味着某些人能做到。关于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芒格说过下面的话:
它是一系列非常简单的理念,我们的理念没有快速传播开来,恰恰是因为它们太简单了。如果他们要讲的仅仅只是这些,那些专业人士就无法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了。
——查理·芒格,英国广播公司(BBC)专访,2009年
成功学习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尤其要重视实践,这就是芒格所谓的“训练有素的反应”。你必须学会克制某些导致低劣决策的行为。芒格认为,如果能成功地做到这一点,你就可以获得超越其他投资者的投资优势。“训练有素的反应”部分在于避免受到杂音的干扰,而这些杂音的制造者是那些不理解投资的人,或是通过不让你了解投资而浑水摸鱼的人。有些人把投资过程设计得过于复杂,从中牟利,或利用投资者的心理和情绪异常来谋生,他们让投资这件事变得非常艰难。芒格讲了一个有关投资经理人动机的故事,很有启发性:
关于我们为什么会在投资管理中陷入这种白痴的境地,我讲个故事,关于一个卖渔具的家伙,我认为它极好地说明了原因。我问他:“上帝啊,它们是紫色和绿色的。鱼真的会咬这些鱼饵吗?”他说:“先生,我的渔具又不是卖给鱼的。”
——查理·芒格,南加州大学商学院,1994年
对有些人来说,用向你兜售简单的东西的方式来谋生,是非常困难的。但这套简单的东西恰恰就是投资者的最佳方法。幸好,理财规划的职能正在从管理资金的体系中分离出来。仅仅通过帮助投资者控制情绪和心理状态,不让它们发生紊乱,理财规划师就能为客户带来最大的价值。如果这种行为矫正确实有效,理财规划师将采用一系列方法,帮助你不要成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在某些情况下,激烈的竞争已开始促使理财规划和资金管理业务降低收费标准,并提高透明度。这种竞争导致许多理财规划师都把重点放在为客户提供更有价值的服务上,如退休金规划和遗产规划,有些资金管理者的收费也相应做了下调。
对于认为不应想方设法跑赢大盘的人,芒格的建议很简单:
我们为希望做长线投资却又一无所知的投资者开的标准处方就是免佣金的指数基金。
——查理·芒格,《吉普林个人理财》( Kiplinger )专访,2005年
“一无所知”的投资者是些什么人?在芒格看来,答案很简单:一无所知的投资者是不懂投资基本原理的人。塞思·卡拉曼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投资者有个简单的建议:“如果战胜不了市场,那你就是市场。”
巴菲特表示同意:“比如,通过定期投资指数基金,一无所知的投资者实际上比大多数专业投资人的业绩还要好。不无矛盾的是,当‘傻钱'承认自身的局限时,它就不再傻了。”巴菲特所谈的是一个人应做主动投资者(active investor)还是被动投资者(passive investor)的问题,这是他从本杰明·格雷厄姆那里学到的概念。
被动投资者并非完全被动,因为他们仍然可以选择。例如,被动投资者必须做出资产配置的决定(即决定做哪类投资),并决定这些资产类别应该分别选用哪种类型的指数。在做这些选择时,投资者仍然会在情绪上和心理上犯错误。
尽管被动投资者也必须做出一些决定,但他们还是会被称为被动投资者,这是因为他们不像主动投资者那样需要做那么多的决定。称这些被动投资者为“指数投资者”或许是更好的解决办法。如果某人投资的是指数基金和交易所交易基金(ETF)的多元化投资组合,那么,他就是指数投资者。如果一个人挑选的是个股和其他证券,那么,这个人就是主动投资者。很多人既做主动投资,也做指数投资。例如,将一些指数基金略加调整,纳入一些可以改善业绩的因子选项。本书的最后一章将讨论指数投资中的此类因子策略。
作为主动投资者,在扣除费用和支出之后还能跑赢大盘,听上去对你似乎是件好事。不过,一个成功的主动投资者既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做大量的工作,还要有正确的情绪特质。如果你不喜欢它,为什么要做呢?威廉·伯恩斯坦(William Bernstein)写道:
成功的投资者……必须对过程感兴趣。它与木工、园艺或养儿育女没有什么不同。如果对资金管理没有兴趣,那么,结果难免不尽如人意。遗憾的是,大多数人喜欢理财的程度就跟他们对牙根管治疗的态度一样。
——威廉·伯恩斯坦,《投资者宣言》( The Investor's Manifesto ),2012年
不管怎样,投资者仍需做出几个关键性的投资决策,而理解芒格的理念和方法会帮助他们做得更加成功。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教授布鲁斯·格林沃德总结的挑战如下:“情绪绝对是你的敌人。你希望成为某种突变型生物,在判定相较于市场上的其他选择何为更有吸引力的投资方面,这种生物的判断与其他人的截然不同。”你会成为格林沃德教授所描述的这种突变型生物吗?
阅读本书时,想想你是否像芒格那样具备成功的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所需要的素质。你能理解并执行那些原则,对价值投资变量做出必要的选择吗?很可能,你会发现整个投资过程无聊透顶,以至于得不到足够好的收益,从而跑赢大盘。你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你太容易分心,可能在不该恐慌的时候手足无措,或时常随波逐流,做了收益不佳的投资。如果你不能成为有效的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或不想付出成为这种人所需的努力,那就去投资低成本的指数基金和交易所交易基金的多元化投资组合吧。
有些投资者故意做少量的主动投资,以求消遣,这就跟去拉斯维加斯赌博一样。只要能记住赌博就是赌博,这也算是合理的。重要的是,你要认识到赌博和投资之间的区别。推迟当下的消费,并期待将来能消费更多,投资正是这样的一种活动。即使不能达成所愿(尤其是在短期内),投资者也还是期望实际回报率为正值。换句话说,投资是追求正净现值的活动(即用可能的潜在收益净现值减去可能的潜在损失净现值之后,得到的差值为正数)。赌博是一种当下的消费,它的长期净现值为负数。许多人认为他们正在投资,其实只是在赌博。
有些人想方设法地想要跑赢大盘,他们基本上都会这样说:“我会聪明地挑选那些能够通过主动投资跑赢大盘的人。”芒格认为,如果有与主动投资有关的某事值得去做,那么,它就值得你亲自去做。针对这一点,芒格说过:
无论多么复杂,有些人认为,只要雇用可靠之人就能办到。我认为,无论多么复杂,你至少会比这些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人犯的错误要少。如果能做到简化处理,那就不必让别人替你思考了。
——查理·芒格,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年会,1994年
芒格的意思是,将主动投资外包给他人比自己做更难,比如外包给投资经理人和经纪人。自己投资的一种方法是购买多元化的投资组合、指数基金或交易所交易基金。可惜的是,这种方法并不足以获得财务上的成功,因为投资者仍需做出重要的投资选择;他们常常一味地“追求业绩”,当市场在高点时,买入基金或交易所交易基金,市场低迷时再把它们卖掉。如果指数投资者无须做出某些选择,投资者的收益及投资者所购基金的收益之间就不会出现约2%的差距。换句话说,即使你选择进行指数投资,并购买低成本的基金或交易所交易基金的组合,你仍然需要培养训练有素的反应,它能帮助你克服行为偏差,避免犯错。芒格关于投资的教诲在某种程度上也适用于指数投资者。因此,本书所述的理念和方法对于指数投资者同样很重要。
从众仅能取得平均业绩。
▷查理·芒格
首要的想法是把股票看成企业的所有权。
——查理·芒格,《哈佛法律学报》
(
Harvard Law Bulletin
),2001年
了解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投资者会让你成为更出色的企业管理者,反之亦然。
——查理·芒格,《吉普林个人理财》,2005年
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的第一项原则是基础,任何价值评估必定从它开始。简而言之,如果你不了解公司的真实业务,你就不能了解与该企业有关的资产价值,比如股票或债券。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对待估价就像他们在私人交易中实际购买一家企业一样。若是收购一家企业,芒格认为应从基础入手,先了解企业的基本面,再了解其他方面。公司卖什么产品,其消费者和竞争对手是谁?代表企业所创造价值的关键数字有哪些?投资者必须回答的重要问题可以列一张长长的清单。对于真正的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自下而上的价值评估流程不容替代。若实施这一流程,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就必须关注企业存续期间经营产生现金流量的现值,以及企业产生的资本收益是否是高额、持续和稳定的。这一流程存在许多附加变量,但估价流程的核心基础对于所有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都是相同的。
有效的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就像出色的侦探。他们不断地寻找自下而上的线索,意在了解过去发生的事,更重要的是弄清现在正在发生什么。像芒格一样,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不会基于预测和预报而对现金流未来的变化做出预言。芒格要寻找的是业绩记录值得被注意的企业,因为它们能持续和稳定地产生高额的财务回报。如果估价某个企业还需要理解其在技术快速进步等因素的基础上,现金流在未来将如何变化,那么芒格就会将这类企业归入“太难”那个篮子,并转而评估其他公司的价值。芒格明确地表示,他并没有一种办法可以用来评估所有的公司,但这也无妨,因为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可以让芒格用自己的估值方法加以评估,并让他感到作为投资者的喜悦的企业已经足够多了。
理解这一首要原则的关键就是要明白,芒格认为股票不能脱离具体企业的基本面。对于那些质疑他的方法的人,芒格的回应可以归结为一个问题:如果股票不是一家企业的部分股权,那它到底是什么呢?在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的眼中,《华尔街日报》的贾森·茨威格就是一个英雄,他写道:“股票不只是股票代码或电子信号。它是真实企业的一种所有权权益,其潜在价值并不取决于它的股价。”对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而言,IBM(国际商业机器公司)公司的一只股票就是整个IBM的一个小额股份。芒格认为,如果像估价棒球卡那样对待公司股票,那是输者的玩法,因为它需要你预测的往往是非理性和情绪化的群体行为。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把对群体心理的短期预测放入“太难”的篮子里,而把重点放在他比较轻松就能取得成功的事情上。在对企业进行估值或投资时,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不会花时间研究自上而下的因素,比如货币政策、消费者信心指数、耐用品订单和市场情绪等。
买卖证券的动机应参考内在价值,而非价格势头。
——查理·芒格,《查理·芒格传》,2000年
正如本杰明·格雷厄姆曾指出的那样:“华尔街从来不问这家企业卖多少钱,这几乎令人难以置信,但的确是事实。”
对于像芒格和巴菲特这样著名的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可能会对当前的经济形势或市场指标发表自己的看法,但这并不表示他们购买股票是基于此种观点,也不代表他们认为自己成功预测了宏观经济对短期的影响。在新闻发布会和论坛上,著名的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也许会对未来的长期经济走势给予积极的评价。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基于这些预测进行投资。值得了解的有意思的事情和可用于投资决策的事情之间相距千里。例如,芒格和巴菲特都极其看好美国经济的长期走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对经济进行短期预测,或在做投资决策时考虑这种预测。
芒格对许多观点都坚定不移,其中包括这个核心信念:为了评估股票,你必须评估企业。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是基于企业目前对私人投资者的价值(基于现在和过去的数据)来确定其资产的价值,而不是基于对未来市场的预测。如果把重点放在企业的价值上,你就没有必要预测经济的短期变化,因为它会进行自我调节。当股票价格低迷时,大家避之不及;而当股票价格高涨时,人人趋之若鹜。
人类倾向于集体做蠢事,在某些情况下,就像旅鼠一样聚在一起,这可以解释聪明人的很多愚蠢的想法和行为。
——查理·芒格,《慈善》圆桌会议,2000年
在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看来,如果你评估股票却不密切关注企业的经营,你就只是一个投机者,而不是投资者。如果你是投资者,你就会设法了解企业资产的价值。相比之下,投机者则设法通过预测他人未来的行为来猜测资产的价格。换言之,投机者的目的是预测大众群体的心理,如果你聪明且富有经验,就会知道这种想法发人深省。你在预测一群乌合之众会做什么,他们在这些方面有多擅长。与这一倾向相关的巨大风险是,你最终只会是随大流,并像芒格下面所说的那样做:
从众招致趋均数回归(仅能取得平均业绩)。
——查理·芒格,《穷查理宝典》
(
Poor Charlie ' s Almanack
),2005年
当投机者花时间试图猜测其他投机者正在试图猜测什么时,这个过程很快就变得荒谬起来,并且周而复始。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不会把股票或债券视为一张来回交易的纸。他们也不会花时间查看股价走势的技术图,寻找类似“双底”(double bottoms)或“兴登堡凶兆”(Hindenburg omens)的东西。一言以蔽之,投机者的理财业绩往往很惨淡,在扣除了费用、成本和税款之后,更是如此。即便投机者押对了宝,那也只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而一般投资者,往往也会把运气和技巧混为一谈。
芒格坚信本杰明·格雷厄姆的观点:“通过深入分析,投资操作可以保证本金的安全,并获得适当的回报。不能满足这些要求的操作就是投机。”巴菲特也有类似的说法:
如果你是投资者,你会留意资产何去何从;如果你是投机者,你通常关注的是投资对象的价格何去何从?而我们,不是这样玩的。
——沃伦·巴菲特,《杰出投资者文摘》
(
Outstanding Investor Digest
),1997年
如果你把赌注押在大众身上,你就不会获得高于市场平均数的收益,尤其是在扣除费用、成本和税款之后更是如此。要跑赢大盘,有时你就必须逆潮流而动,但你必须要对逆向操作的时机有足够精准的把握才行。
例如,利用过去的价格曲线图和其他类似巫术的做法进行即日买卖的人都是投机者。你会听到他们谈论市场的表现,而不是谈论具体股票的价值是多少。基于一张走势图猜测市场的行为就只是猜测而已!不管它是一张旧棒球卡,还是一只股票,投机者的双眼只会盯着价格。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与投机者的看法大相径庭。塞思·卡拉曼写道:“技术分析是基于这样的假设:掌控未来股价的关键是过去的股价曲线,而非潜在企业的价值。”
在致股东的一封信中,巴菲特用一个故事说明了从众行为的危险性:
本杰明·格雷厄姆40年前讲了一个故事,说明为什么投资专家会这样做。有一位石油投机者蒙主恩召,升入天堂,但被圣彼得拦住,并给他带来了坏消息。圣彼得说:“你有资格居住于此,但是,你可能也看到了,为炒石油的人留出的区域已经人满为患。没有空了,塞不进你去了。”思考片刻之后,这位投机者问能否允许他对目前的住户说几句话。这似乎对圣彼得没有害处,所以,这位投机者将双手放在嘴边,大喊一声:“地狱发现了石油。”话音刚落,天堂大门四敞大开,所有的石油炒家一拥而出,直奔地狱。目瞪口呆的圣彼得邀请这位投机者搬进去,怎么舒服怎么住。这位投机者却止步了。他说:“不了,我想我应该跟这帮家伙一起走。毕竟谣言可能也有些真实的成分。”
——沃伦·巴菲特,1985年
约翰·梅纳德·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将“投机”定义为“预测市场心理的活动”。他继而指出,投机者必须思考其他人在想什么,其他人在想市场的什么(并周而复始地思考下去)。现在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凯恩斯式的选美比赛”,评审者被告知不要挑选最漂亮的女子,相反,要挑选他们认为其他评审者认为最美的参赛者。这种竞赛的获胜者可能与传统选美比赛的获胜者差异很大。凯恩斯如此描述这种比赛:
这种情况不是根据个人最好的眼光去选择那些真正最漂亮的“面孔”,甚至不是那些被普遍认为最漂亮的。我们达到了第三个层次,那就是奉献出我们的聪明才智,去预测普通意见期待的普通意见是什么。我认为,有些人会做到第4、第5甚至更高的层次。
——约翰·梅纳德·凯恩斯,
《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1936年
可以用一个故事说明某些推销员是如何学会操纵这一过程的:从前,有一个人和他的助手来到一个很小的镇子,他们四处向镇上的人放出消息:愿意以每只100美元的价格购买猴子。人们知道附近的森林里有很多猴子,便立即开始捕捉。他们俩以每只100美元的价格买了数千只猴子,并将它们关在一个大笼子里。让镇上的人感到遗憾的是,可捉的猴子数量迅速减少,最后,需要花好几个小时才能抓到一只。
当新来的人宣称他现在会以每只200美元的价格购买猴子时,镇上的居民开始加倍努力地抓猴子。但几天后,猴子已经很难找到,镇上的人便停止了捕捉。那个人回应说:他要去一个大城市旅游,再多带些现金回来,之后他会以500美元的价格收购猴子。
那人走了,他的助手却逐个告诉这些小镇居民:“我会偷偷地按350美元的价格将我老板的猴子卖给你们,当他从大城市回来,你们就能按500美元一只卖给他了。”
居民们买回了所有的猴子,但他们再也没能看到那个人或他的助手。
霍华德·马克斯建议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关注他们现在所知道的,而不是将要去向何方,因为很明显,你手中掌握着大量的当前数据,而关于未来的数据却始终空空如也。就像马克斯在做投资决策时那样,芒格把重点放在特定企业当下发生的事情上,谨慎避免对于未来的预测。巴菲特说过这样的话:“我不用任何的预测或预报。它们会产生一个在表面看来很精确的假象。它们越细致,你就应该越担忧。我们从来不看预测,但会很在意业绩记录,而且看得很深入。如果一家公司的业绩记录很差劲,却有非常光明的前景,那我们就错过了这个机会。”芒格表示同意:
“预测”是由对某一特定结果感兴趣的人拼凑出来的,带着潜意识的偏见,其显而易见的精确性使其根本靠不住。它们让我想起马克·吐温说过的一句话:“矿井是骗子拥有的地洞。”在美国,预测往往是谎言,虽然不是有意为之,却是最恶劣的谎言,因为做出这种预测的人常常自己相信有这么一档子事。
——查理·芒格,《巴菲特如是说》
(
Buffett Speaks
),2007年
我不会让别人为我做预测,因为我讨厌吐在桌子上。
——查理·芒格,加州大学
圣塔芭芭拉分校(UCSB),2003年
有一个关于短期预测者的谜题,我听过很多次了,说的是在一个方形交易大厅里,查理·芒格、复活节兔子、超人和某投资银行业绩不错的预测师,发现彼此各占大厅一角。大厅中间堆着一大堆百元钞票。如果他们同时奔向中间,谁会得到这些钱呢?答案是“芒格”,因为其他三者并不存在!
通过坚持做容易的投资,避开难题,基于当前真实存在的数据做出决定,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就能大幅提高成功率。如果能够很好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了解企业的基础业务,那么,了解现状自然就会变得更加容易。但一定要小心,因为有很多推销员会成功使用类似“预测现在”的方法,给人留下他们是成功投机者的印象。当然,预测现在总比预测未来容易得多。不妨仔细思考一下下面这个投资者和预测师的故事。一个驾驶热气球的人发现自己远远地偏离了航线。他降低高度,发现自己位于一栋办公大楼的正上方。一个站在大楼外面的人看见了热气球驾驶者,并朝他挥手。
热气球上的人喊道:“打扰一下,你能告诉我这是在哪里吗?”
地上那个人大声回应道:“你在一个热气球里,在这家投资银行总部上方约150英尺
。”
热气球上的人回答说:“那么,想必你就是投资银行的预测师。”
地面上的那个人显然很惊讶,说道:“对啊,我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热气球上的人说道:“好吧,你告诉我的东西从技术上讲是正确的,但对任何人都没什么用。”
确定企业价值的最好方法是以私人投资者愿意为整个企业付多少钱为基础。例如,塞思·卡拉曼会为正在考虑购买的资产确定价格,并称之为“非公开市场价值”。
GAMCO(加贝利)资产管理公司如此定义“非公开市场价值”:
非公开市场价值(PMV)是充分掌握信息的实业家为购买具有相似特征的资产而愿意支付的价格。我们会仔细查看资产负债表和表外项目,以及自由现金流量,以此衡量它在私有市场上的价值。作为参照核对,我们会调查公共市场的估值和交易记录。我们的投资目标是为客户实现高于通货膨胀率10%的年回报率。
从以上解释不难看出,虽然可以用多种不同的方式加以计算,但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都在避免基于公众意见来确定股票价值的行为。若要说明这一点,不妨研究一下为什么芒格不买黄金。芒格认为,拥有黄金不是一种投资,因为对黄金不可能做到自下而上的基础估价,黄金也不是可以产生收入的资产。虽然黄金具有投机价值和商业价值,但在芒格看来,它没有可计算的内在价值。巴菲特说:他很乐意接受黄金作为礼物,但不会将它作为一种投资。确定投机价值完全就是对大众心理的预测,而芒格不想玩这种游戏。正如后文将要讨论的,对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来说,非公开市场上的内在价值要求资产能够产生自由现金流。
安全边际的概念是格雷厄姆的箴言,它永远不会过时。
——查理·芒格,韦斯科金融公司年会,2003年
(一家企业)不管看上去有多好,都不可能拥有无限高的价格。考虑到世事无常,我们的估价不但要合理,还要赋予其安全边际。
——查理·芒格,英国广播公司专访,2009年
芒格意在指出,如果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应该在心中抱持一个出乎其类的原则的话,那它就是“安全边际”。对于这一点,没有人能比本杰明·格雷厄姆自己阐明得更清楚了:
若要将稳健投资的秘诀精炼成几个字,我们可以大胆地将“安全边际”这个座右铭作为答案。
——本杰明·格雷厄姆,《聪明的投资者》
(
The Intelligent Investor
),1949年
什么是安全边际?本杰明·格雷厄姆将“安全边际”定义为“价格和预示的或经过评估的(内在)价值之间有利的差额”。内在价值是未来现金流的现值。安全边际反映了内在价值和当前市场价格之间的差距。根据格雷厄姆的说法,安全边际的目的非常简单:“实质上,安全边际的功能使得准确预估未来成为多余。”塞思·卡拉曼将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简单描述为:在安全边际许可的低价时买进,然后等待。然而,正如汤姆·佩蒂与伤心人合唱团(Tom Petty and the Heartbreakers)歌曲里的歌词所言:“等待是最难做到的。”
对公开市场中的投资者来说,安全边际类似于高速公路上的安全车距。这两种方法都是为了避免不得不做预测的情况。你与前行车辆之间若有足够的距离,你就只需对当下看到的情况做出反应,而不必预测前方驾驶者的动作。如果你的车离前方快速行驶的车辆只有几英尺,你就需要预测,而不是只做反应;否则,你就会撞车。简而言之,作为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你的目标是在足够便宜的时候买进股票,这样就不需要预测股票市场上短期价格的走势了。
安全边际原则对芒格这样的人来说是很自然的,芒格就是通过设法避免难做之事而获得成功的(例如在短期内预测未来)。他已经学会利用普通人的愿望解决难题,并使之完全改变。塞思·卡拉曼写道:
在价格远低于潜在价值时购买证券,使之在一个错综复杂、难以预测和迅速变化的世界里,能够承受得起人为失误、坏运气或极端的波动,此时,就获得了安全边际。
——塞思·卡拉曼,《安全边际》,1991年
卡拉曼说的最后一点是极其重要的。在对复杂系统进行成功预测的过程中,错误是不可避免的。拥有安全边际意味着即使你犯了错,也仍然可以赢。如果你没有犯错,那你的胜算就会更大。芒格对此洞若观火:
在工程领域,人们有很大的安全边际。但在金融世界,人们一点儿也不在乎安全性。他们任由它像气球一样膨胀,膨胀,再膨胀。
——查理·芒格,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年会,2003年
如果你用股价乘以股数,得到的结果是售出价值的1/3或更低,那么(本杰明·格雷厄姆)就会说,你占有很大的优势。即使是由一个上了年纪的酒鬼来经营一家平庸的企业,每股这么大的超额价值也意味着各种好事都有可能在你的身上发生。按照他的说法,拥有如此大的超额价值,你的安全边际是巨大的。
——查理·芒格,南加州大学商学院,1994年
芒格认为,投资中的安全边际与工程中所采用的一些方法类似。例如,如果你正在建一座桥梁,作为工程师,你会想要确保它比应对最严重情况所需的强度还要坚固得多。巴菲特曾经写道:“当你建一座桥时,你要确保它能够承载3万磅
的重量,但只开着1万磅的卡车通过。同样的想法也适用于投资领域。”芒格认为,投资应该与此类似。投资的第一法则是:不犯重大财务错误。第二条法则同上。
支撑安全边际原则的是一个简单的理念:用超额价值作为缓冲以防止犯错。如果你是以“折扣价”购买了股票,你就拥有了安全边际,而这有助于避免犯错,也将提高你的成功概率。每个人都会犯错,所以,为防范失误而购买保险是明智的。找到有适当安全边际的投资机会并不常见,所以,你必须有耐心。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在等待期间想要有所行动的诱惑实在是难以抗拒。
正如芒格多年来所发现的那样,无须改变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的四项基本原则,只是在此基础上确立某些变量,该体系就能随着投资条件的变化而演进。
本杰明·格雷厄姆的追随者……开始以不同的方式定义“低价位”。他们不断改变定义,以便能够一如既往地做他们经常做的事。这很有效。
——查理·芒格,南加州大学商学院,1994年
芒格在上述引文中使用的“低价位”这个词很重要。股价跌落或从高位回落还不足以被称为“低价位”。事实上,低于过去的价格而购买的,放到现在未必就是低价的。若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能获得安全边际,那么股票的价值就一定得大大超过他们支付的价格。低价位的重要性稍后再做讨论。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应该永远记住这个训诫:价格是你付出的,价值是你得到的。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常常挂在嘴边的是这样一句话:“我在购买金融产品时的目标是用70美分买1美元。”当他们这样说时,他们并非真的是要“用70美分买1美元”,而是要寻找大幅低于内在价值的低价位。简而言之,若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可以用低于实际价值几十美分的价格买到价格为1美元的股票,即便出现重大失误,他们也仍然有利可图。
作为投资者,本杰明·格雷厄姆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股市大崩盘和大萧条几乎让他倾家荡产,他那些如何为公司估价的想法都是被逼出来的,他对市场可能发生的变数总是心有余悸。终其后半生,他都后怕不已,他所有的方法都旨在远离它们。我认为本杰明·格雷厄姆在投资方面赶不上沃伦·巴菲特,甚至不如我。购买廉价得像个雪茄屁股
一样的资产是一种陷阱和错觉,它不适用于我们拥有的不同数额的资金。你不能如此操作数十亿美元,甚至几百万美元的投资。但他是一位优秀的作家和老师,才华横溢,是当时投资领域的智者之一,也可能是唯一的智者。
——查理·芒格,贾森·茨威格专访,2014年
芒格刚才讲的意思是,在本杰明·格雷厄姆那个时代,他对安全边际概念的应用与当今投资者(如芒格和巴菲特)的做法差异巨大。我们不妨回顾一下历史。在“大萧条”之后,格雷厄姆花费大量时间寻找“死了比活着更值钱”的公司。股市大崩盘和“大萧条”导致很多人索性放弃持有股票。“大萧条”过去很长时间以后,一些公司可以用低于清算价值的价格收购。在此期间,这些所谓的雪茄屁股公司很普遍,但多年以后,在主要市场上已经难觅它们的踪影。晚年的时候,格雷厄姆本人在谈及这一点时的言论让很多人直至今日仍感到迷惑:上市公司不再以低于清算价值的价格进行交易,这一事实并不意味着使用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进行成功交易已不再可能。
置身于“大萧条”后的新环境中,芒格和其他许多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开始将相同的格雷厄姆价值投资原则应用于高品质的企业,而不是交易价格低于清算价值的企业,而安全边际的处理方法同样有效。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的补充变量开始因为某些投资者而演变。稍后本书将讨论评估企业时要考虑的企业品质这个问题。
沃尔特·施洛斯、霍华德·马克斯、塞思·卡拉曼和其他几位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更接近格雷厄姆寻找雪茄屁股的投资方式,鉴于在主要公开市场上找到雪茄屁股公司的机会寥寥无几,他们转而关注交易量较少的市场。霍华德·马克斯指出:“积极的管理应被视为对错误的搜寻。”在他看来,在较少交易的市场和所谓的“不良资产”中最有可能找到错误。
本杰明·格雷厄姆有一个“市场先生”的概念。他不认为市场是有效的,而是把它当成一个每天发病的狂躁抑郁症患者。有时它会说:“我会卖给你一部分我的股份,比你以为的价格还要低。”而在其他时候,当“市场先生”病情发作时,它会说:“我会以远高于你预期的价格买下你的股票。”
——查理·芒格,南加州大学商学院,1994年
上述一番话,芒格意在说明本杰明·格雷厄姆“市场先生”的比喻很有说服力,而且简明扼要。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认为“市场先生”在短期内的表现是无法预知的冰火两重天,因此,当市场心情沮丧时,它就可能会以低廉的价格将资产卖给你。其他时候,因为心情愉快,市场会以高于资产价值的价格买走你手中的股票。了解这两种情绪状态之间的差别,对于成功应用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来说至关重要。市场先生之所以出现情绪化问题,是因为它是由很多人组成的,在短期内,这些人会基于自己的情绪和市场内所有其他人的预测及其行动来做出预测,从而“投票”确立一项资产的价格。本杰明·格雷厄姆指出,在很大程度上,市场是由A、B、C和D这样不同的人组成的,“A想方设法想要确定B、C和D可能在想什么,而B、C和D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对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来说,购买资产的最好时机恰恰出现在“市场先生”情绪低落之时。那时,股票很可能会被错误定价,以至出现一个明显的低价。正如本杰明·格雷厄姆所质疑的那样,股票价格下降基本上是有利的,为什么要将有利的事情变成不利的呢?只要企业本身的基本面保持稳定,市场对股价的短期看法可以被忽略,而且从长期看,这种情况一定会得到纠正。这种方法强化了对企业本身基本面进行分析的重要性。分析过程基本可以分为三步:分析企业以确定内在价值,以非常便宜的价格购买资产,然后等待。
任何关于市场的讨论都会不可避免地导致对所谓有效市场假说(EMH)的争论。有效市场假说的支持者认为投资者无法打败市场,因为市场总是会被合理定价。与有效市场假说的拥护者不同,芒格认为,市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有效的,但并不总是有效:
我认为“市场是有效的”大致上是正确的,所以,仅仅做一个聪明的投资者很难打败市场。但我认为它并非完全有效。完全有效和大致有效之间的区别给我们这种人创造非凡的纪录留下了无限机遇。市场足够有效,所以难以留下极好的投资记录。但这并非绝无可能。它也不只是极少数人的专利。投资管理领域的前3%或4%就能做得很好。
——查理·芒格,《吉普林个人理财》,2009年
或许有人会说,芒格相信市场大致有效的假说。他认为,大致有效和总是有效之间的差距正是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大显身手的好时机。股票有时定价偏低,有时又定价偏高。任何一个经历过互联网泡沫(像我一样),并且仍然认为市场总是有效(所谓市场有效的极端观点)的投资者,精神都不正常。
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的一个基本前提是“价格总是周期性地涨跌”。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认为不可能通过预测这些商业周期,而在短期内获得高于市场的财务收益。由于商业周期推动着价格随时出现不可预测的来回涨跌,因此只好一直选择“内在价值”作为基准点。从这个角度看,内在价值就像是晴雨表上的记号,设定了一个重要的参照点。投资者要做的就是耐心地观察,而不是预测价格走势,随时准备在价格大大低于内在价值时迅速而果断地下单,并且间或以很有吸引力且高于内在价值的价格出售。对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来说,当有利的价格不可预见地出现时,迅速果断地做出反应至关重要。芒格指出:
对格雷厄姆来说,与一位不断给你一系列此类选项的躁狂抑郁症患者做生意,实乃幸事。
——查理·芒格,南加州大学商学院,1994年
市场先生的两极性是给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的礼物。它偶尔会为他们搞几次廉价大酬宾活动,其他时候,它会溢价收购你的资产。对此,芒格的观点很简单:不要认为市场先生是聪明人;相反,把它看成你的仆人。投资资产的价格肯定会围绕着其内在价值上下摆动。不要试图预测何时会发生摆动,而是要在摆动发生前非常耐心地等候。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为股票定价,而不是为市场确定时间周期。耐心是格雷厄姆价值投资系统的难点所在。如果期待市场让你赚到足够的钱,让你下周就可以买一辆车或一艘快艇,那么你的这个理财目标势必无法实现。
可叹的是,整体而言,普通股票可能会出现明显却愚蠢的过高估价。它们的估值有几分像债券,是对其产生未来现金的使用价值进行的大致合理的预测。但它们的估值也有几分像伦勃朗的画作,到目前为止,如若有人购买,主要是因为价格上涨了。
——查理·芒格,《慈善》,2009年
从众会让你受到市场先生的支配,因为市场先生就是大众。如果你是众人中的一员,那么,你显然无法打败大众。芒格认为,价格的短期波动是不理性的,它并非基于“总是有效”的市场,或可预测的确定性。最好的建议其实很简单,巴菲特说:“他人贪婪时你要胆怯,他人胆怯时你要贪婪。”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因为当各种可能性同时出现的时候最难下决断,这需要勇气。
许多年来,我们通常的做法是,如果自己喜欢的(股票)等东西价格跌落,我们就会购买更多。有时遇到一些事情,你意识到自己错了,那就退出。但如果你对自己的推断信心满满,那就增持,并利用股价谋利。
——查理·芒格,韦斯科金融公司年会,2002年
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体系基于这样一个前提:风险(赔本的可能性)取决于你所购资产的价格。你所购买资产的价格越高,遭受资本损失的风险就越大。如果某只股票的价格下跌,风险则下降,而不是上升。为此,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经常发现,特定股票跌价反而是增持该股票的机会。巴菲特说过这样的话:“我后半辈子会一直买汉堡。当汉堡价格下跌,我们家就会齐唱‘哈利路亚';若汉堡价格上涨,我们就会悲伤地流泪。”
普通投资者面临的悖论是:通常只有最大的投资者(大型养老金、大学捐赠基金和大富豪)才会成为芒格所说的投资管理领域的前3%或4%。对于普通投资者来说,这个问题在格劳乔·马克思的一个老笑话的演绎版本中有所体现:你不会想雇一位把你当成客户的投资经理!基于格雷厄姆价值投资原则来管理基金的人都知道,当市场行情下跌时,有经验的成功投资者不会感到恐慌,反而会视其为机会。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马蒂·惠特曼甚至说:他不希望不理解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的投资者购买他的基金,因为当他们想要赎回其所有权利益时,他就必须卖出股票。
理性并不是一件你做了就能赚更多的钱的事情;它是一个有约束力的原则。理性确实是一个好理念。你必须避免做那些私下里已成惯例的毫无意义的事情。它需要培育思想体系,以便随着时间的推移提高你的成功率。
——查理·芒格,韦斯科金融公司年会,2006年
增强理性不是一件你可以选择做或不做的事情;它是你需要尽可能履行的一项道德义务。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表现良好,并不是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聪明过人,其实我们很无知。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任何丰功伟绩都始于愚蠢和失败。
——查理·芒格,韦斯科金融公司年会,2011年
保持客观和冷静,这种理念永远不会过时。
——查理·芒格,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年会,2003年
正如上述引文所示,多年来,芒格反复讲道:理性思考和决策的能力是成功投资者最重要的素质。理性对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的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为过。理性是心理和情绪失误最好的解药。在一次采访中,芒格回忆说,在他参加过的一个宴会上,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人问他:“请告诉我,您的巨大成功应该归功于您的哪一项素质?”芒格回答说:“我是理性的。这就是答案。我很理性。”正如我稍后将要解释的那样,这种理性是他想方设法要培养的。做到理性其实并没那么容易。
尽管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不会设法预测其他人的行为,但他们会花大量的时间努力避免自己有碍理性、客观和冷静的行为。最优秀的格雷厄姆价值投资者都明白这一道理:如果你从最简单的模块循序渐进地思考,并且采用会强化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的诸如“核查清单”这样的方法,你就可以避免犯大多数的错误,或至少不再犯新的错误。本书大部分篇幅将讲述格雷厄姆价值投资体系的第四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