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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者

公元4世纪,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曾经描述过安布罗斯阅读的情景:眼睛扫描着书页,心忙着找出意义,但他不发出声音,舌头静止不动。奥古斯丁觉得这种阅读方式很奇怪,因为那个时代,阅读是大声地朗读,而非我们现在习以为常的默读。令我们现代人也觉奇怪的是,这种默读的方式直到10世纪才在西方普及。

▲ 北京大学朗读亭·2017年

“书写的文字留存,说话的声音飞翔。”“阅读”一词在中世纪的多数欧洲语言里有“朗读、背诵、播送、宣告”的意思,很多宗教法典的早期传播都是通过口授来完成,甚至认为通过聆听朗读来学习比个人阅读学习更有价值,比如整个伊斯兰中世纪时代的教徒笃信只有此种“听经”,文章才能通过心灵进入身体,而不仅仅通过眼睛。但是到了13世纪,德国某修道院的院长则感叹道,有种恶魔一直驱使着他朗读,打破了他的默读习惯,骗走了他的真知灼见和精神意识。

▲ 北京大学朗读亭·2017年

如今,如果有人在大街上朗读,我们可能认为正上演行为艺术或来了个疯子;如果在图书馆朗读,图书馆员会将其请出阅览室。朗读更多的场景发生在孩童时代,父母为婴幼儿朗读,中小学生被要求“有感情地朗读课文”。另外,为视力障碍的人士朗读是一件值得鼓励的事情,盲人更需要与书籍为伴。海伦·凯勒曾说任何感官的障碍都不能禁止她听见书籍朋友和蔼可亲的谈话。

现在的朗读更像是一种表演,你可以认为它是传统的回归,也可以把它看成某种意义上的致敬。中央电视台的阅读推广节目《朗读者》,邀请名流朗读经典篇章。近年来,4月23日世界图书与版权日被与阅读相关的机构和读书人贴上了标签,他们在这一天通过某种活动来宣扬他们对于阅读的态度,其中朗读是一种常见的方式。

▲ 北京“单向空间”的“疯狂朗读夜

2016年的这一天,北京很具影响力的独立书店“单向空间”联合豆瓣网在全国十个城市的十家书店进行“疯狂朗读夜”的读书活动,腾讯全程网络直播。组织方借由约翰·康诺利在《失物之书》的话来表达对于朗读的态度:“假如没有被人类的声音大声朗读过,没有被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在毯子下面随着手电筒的光追寻过,它们在我们这个世界就不算真正地活过。”

我在当天去了“单向空间”,活动从晚上8点一直持续到凌晨,书店的二楼聚满了人,大家可以来到小小的舞台朗读他们喜欢的书。就这样,每人几分钟,他们用不同的朗读方式借由他人的文字表达出自己对于世界的看法。书店的主人许知远也参与了此次活动,他朗诵了俄国文学家赫尔岑的《往事与随想》。赫尔岑也曾赞美过书籍:“书,这是这一代对另一代人精神上的遗言,这是将死的老人对刚刚开始生活的年轻人的忠告,这是准备去休息的哨兵向前来代替他的岗位的哨兵的命令。”

▲ 贵阳市图书馆盲文阅览室·2011年

对于我来说,最值得一提的朗读者是两位国家图书馆的哲人馆长。一位是中国国家图书馆前馆长任继愈先生,我曾有幸与先生同一层楼办公,知道先生一只眼睛失明,另一只视力也弱。任公以前的助手王曦,在先生仙逝一年后著文回忆曾给任馆长朗读的时刻:“我捧着书,端坐在先生对面,轻声朗读,语速缓慢;老先生坐在一把旧藤椅(这把椅子的年龄比我还大)上,眯着眼睛,一边听,一边思考。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一老一少的身上,温暖而安详。将近二十年过去了,此情此景,宛如昨日。”

另一位是阿根廷国家图书馆前馆长博尔赫斯,“我心中一直暗暗在想,天堂就是图书馆的模样”就是他留给图书馆最好的赞美之词。博尔赫斯双目失明,不得不借助他人的帮助进行阅读。加拿大作家阿尔维托·曼古埃尔曾像16世纪专为法国国王念书的“御读常侍”一样,为博尔赫斯朗读过两年时间,在《阅读史》中,他回忆道:“当我朗读时,他会打断,评论那段文句,这是为了(我推想)将其铭记在心。”曼古埃尔在朗读后认为这会修正先前自己孤单阅读所得,使其感受到当时未察觉、却因博尔赫斯的反应所激发出的东西。这种阅读体验被阿根廷作家艾斯特拉达称为“一种最精致的通奸方式”,并被博尔赫斯所鼓励。

我在成年后有一次印象深刻的朗读,那是几年前给眼睛不好的母亲读书。当时翻开野夫的《江上的母亲》,我慢慢读,母亲静静听,经过几十年的光阴岁月,朗读角色颠倒恰如我对母亲的反哺,沉淀我人生中美好片段。时间一分一秒,随着我嘴唇的一张一合,母亲进入作者描述的情景中,叹气声时不时出现。我也被作者带入书中的岁月与沧桑,读到一处,我竟哽咽,想要大哭出来,可是我不想在母亲面前失态,遂说:“我先喝杯水去,咱们接着读。” Q2P/r98eb2Vpylk4n/K/ZHFovzpB3C30I0H3E7+s9M5ciP9tFSffk8v3uY9Amy/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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