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了不能让这个方奎活着走出大牢,那李达天觉得自己应该见见西门庆,因为如果想让西门庆这一回去东京将事情办成,那他就得向西门庆面授一点机宜。
小雨淅沥,滴滴答答。
在知县大堂后面的李达天的书房之中,李达天对西门庆道:“四泉啊”
西门庆知道,古人以字称呼,那是表示很亲近的意思,他赶忙站起身来,微微鞠躬。
“坐下,坐下,今日里啊,你我二人平心静气的说一回话可好啊?”李达天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对西门庆说话。
“不敢不敢。”
李达天沉默了片刻,又看了一眼西门庆道:“四泉啊,这回去了东京,你准备如何去见蔡太师啊?”
西门庆一听这话,知道李达天要向自己指门路了,所谓的门路,其实也就是他的人脉,而这也正是西门庆想要的,赶忙躬身道:“还请知县相公赐教。”
李达天站到窗前,看着窗外落在荷叶上又滑落进池塘的雨滴,不疾不徐的道:“你那个岳丈又贪婪又无能,不过本官看你还不错”
西门庆道:“知县相公,你这样就不好了,无论如何说,学生还是吴章左卫相公的女婿,您这样当着女婿说岳丈的坏话恐怕不太好吧。”
“哟,四泉,没看出来吧啊,你还护着这个整日里盘算这你家财产的人?”李达天有些不信自己耳朵听见的。
西门庆恭恭敬敬的道:“知县相公,他再如何盘算着学生的家财,那也是学生的岳丈,学生这做女婿的总是护着的。就似相公您一般,无论咋说,您是我们阳谷县的父母官,青天大老爷,学生无论去哪里,都绝不允许任何人说相公您一句不是。内外亲疏,总有个别嘛。知县相公,您老说是不是这个礼啊?”
李达天听了这话不禁呆呆的看着西门庆,心中暗道:“这人要是我女婿,我何至于还是个小小知县啊!”随即,李达天坐了回来,道:“你去了东京,如果想见到蔡太师,你首先便要见到蔡太师的管家翟谦。”
西门庆问道:“这个翟谦最喜好些甚?”
“聪明!”李达天越来越钦佩西门庆了,微笑道:“你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翟谦的浑家一直不能生养,所以他一直到处踅摸着十五六岁的好女子。今年本官去京城的时候,他还特意的与本官说了一回。”
西门庆问道:“东京成是大宋朝的都城,花花世界,他要找甚样的姑娘没有,为何会拜托相公您来咱们阳谷县这么个小地方踅摸呢?”
李达天看着西门庆:“四泉啊,你又说到关节上来了,看来当初本官确实是小看你了。东京城虽然是花花世界,可是却很难寻到翟谦要的那样的女子。再则,这个翟谦也是堂堂太师府的管家,如何能满世界的张扬着找女子去传宗接代,他多多少少也要点面子。”
“他要什么样的女子?”
“黄花闺女。”李达天道:“这个翟谦可是个记仇之人,如果给他送去的女子不是黄花闺女,他洞房之夜,见不到落红,便会觉得你是在耍弄于他,他立时就会翻脸,他翻了脸那就意味着和蔡太师的这条线就断了。”
“哦,原来有处女情结啊。”西门庆摸了摸下巴,然后问李达天道:“不是就不是呗,大不了再去踅摸啊,何必翻脸呢?”
李达天道:“他那个不能生养的浑家过去就是粉头,小产得多了以后,便不能生养,因为这事,他一直受人耻笑。如果他再发现给他送去的女子不是黄花闺女,他焉能不怒啊?对了,你家里不是有个春梅吗?是也不是黄花闺女,如果是,正好给他送去,这样既在他的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又能办成这一回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西门庆一听这话,心中暗骂:“老狗日的,竟然打起了老子身边的人来了!”但是脸上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知府相公啊,你这事要是早说三日就好了,三日前.哎,不说了,不说了,真真是悔死了呀!”
李达天一听这话,也不禁叹了口气,其实他是投石问路,只等西门庆一去东京,他就好对庞春梅这丫头动手。但现在很明显,已经被西门庆给受用了,于是道:“好,不说这些了,这样我先派人快马去东京,给翟谦下一封书信,然后你再去东京。另外,本官还给你准备了一封路引,快去快回,本官这里怕和那个陈文昭周旋不了几日。”“路引”就是走官道和在驿馆歇马的通行证。
西门庆道:“知县相公放心。”
“你准备了多少宝物?”
西门庆道:“学生为了维护知县相公,真真是倾家荡产了。”
“多少?”
“金银珠宝,十杠,五杠送给蔡太师,五杠送给童枢密,上个双保险,有备无患。”
李达天微微一笑问道:“这是谁的意思?”
西门庆道:“这是学生岳丈提出来的,学生觉得也成,于是也就这样办了。”
“周全。就这样吧。”
然后李达天又认认真真的告诉西门庆,进了东京以后,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走谁的门子,谁喜好金银,谁喜好古玩,谁喜好字画,谁喜好女色,谁是孝子,如果正面强攻不成,可迂回其后,谁又惧内,说服其本人,不如说动其浑家,一一都向西门庆做了交代。另外,李达天又给了一封自己亲笔写的书信给西门庆,对他说,见了蔡太师以后,将这封书信交给他,就万事大吉。
西门庆听了这些,不禁大为感叹,看来这做贪官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同时,西门庆不忘对李达天道:“知县相公,学生这回倾家荡产做这事,那‘官吏债’之事.”
“四泉,你放心!”不待西门庆将话说完,李达天道:“那都是小事,你只要办成了这件事,谁不让你吃官吏债这碗饭谁就是与我李达天过不去!”
西门庆听了这话,忽然又面露难色:“这这.”西门庆的意思是这空口无凭啊。当然,这话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李达天笑道:“你是信不过本官!”
“不是信不过,只是.”言外之意,就是信不过。
“好!”李达天也爽快:“本官现在就让你吃一颗定心丸!”说罢,走到书案旁,奋笔疾书,然后盖上了自己的官印,将那风书信递给西门庆道:“有了这个,放心了吧。”
西门庆接过一看,果然就是自己可以吃“官吏债”的信函。李达天又道:“你有了这封信函,你现在就可以去阳谷县的府库里取银子,要取多少便可取多少。”
“多谢知县相公。”
“不过,也不能太狠,多多少少得给乐县丞、华主簿,还有你的岳丈留下一些才是啊!”
西门庆笑道:“请知县相公放心,学生自有计较。”
正是都谈得妥当了后,西门庆离了府衙,回到了家里。岳丈吴章正在等他,也给了他一封给童贯的书信后,同时告诉他,去了东京先去找谁,然后方可见到童贯。嘱咐完了以后,便告辞了,因为他已经约好了怡红院的孙雪娥。
家中吴月娘和庞春梅正在给他收拾行礼,准备明天一早便动身。
忽然,只听得街上一阵“咣咣咣”的铜锣声,又听见有人高声呼喊:“摩尼教的贼人劫牢了,摩尼教的贼人劫牢了!”
吴月娘和庞春梅虽然知道这些是都是西门庆安排的,但是她们心中还是难免有些慌张,都噘着红嘟嘟的小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西门庆,眼神中的含义就是:求保护西门庆微笑道:“这李达天的办事效率够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