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章亲眼目睹了这个与自己一直就较着劲的对手被知县相公拿下,心中就别提有多高兴多得意了,幸亏临来之前西门庆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千万千万不要因为方奎的倒霉而幸灾乐祸,一定要流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并且要摇着头说:“这这怎么可能呢!”不然他非得喜笑颜开,载歌载舞不可!于是吴章遵照西门庆的嘱咐,看着被拖走的方奎,憋着心中的愉悦感,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摇着头道:“这这怎么可能?”
李达天看了一眼吴章道:“怎么不可能,证据确凿!”
“这这方右卫怎么可能勾结贼寇呢?”
“怎么不可能!”乐和安道:“这是要赶紧上报府尹相公,以防夜长梦多啊!”乐和安所说的府尹相公是蔡京的门生,东昌府的府尹陈文昭。
华何禄摸着下巴,对李达天道:“知县相公,古语有云,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如果这个方奎被押解去了东昌府,府尹相公提审于他,他乱咬一通,那可就.”说到这里,华何禄故意不再说下去,而是看了看李达天、乐和安和吴章,意思是“你们懂的”。
李达天听了华何禄的话后,微微颔首,又拿起那封书信看了一遍,心中暗道:“今日里我是否有些草率了?”但是面上却不露神色,对吴章道:“吴左卫,今日抓捕方奎,你是立了头功的,但是华主簿的言语你也都听到了,如果这方奎真的要反咬一口,那他一定会首先咬你,你说该如何是好啊?”
“这这.”吴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刚刚还满心的欢喜立时化为乌有,道“要不下大家伙一起出现银钱,让府尹相公相帮相帮?”吴章原本要说“下官”,但是他知道行贿得花不少的银钱,要他一人出他如何舍得?于是改口“大家伙”。
李达天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吴章,华何禄道:“吴左卫,这陈文昭陈相公是何许人也你难道不知吗?你向他行贿,你这是自寻死路!”
“那那.那该如何是好啊?”正当吴章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道:“知府相公,请您稍待两日,两日后我准有法子。”
“两日后你有法子?”李达天虽然一脸的不信,但是也只能如此了:“行,这里的事我缓两日上报给府尹相公,你赶紧回去想法子吧。”
吴章出了府衙时,已过了晌午,他先回家脱下了官袍,换上了便装,径直往西门庆的府邸去时,已然是黄昏时分。
西门庆这两日正在自己府中的后花园内做恢复性的训练,这西门庆是有一身武功的,他得赶紧的融会贯通了,怎么说艺多不压身嘛。
此时日头偏西去。西方的天空,渲染了一片红霞。
吴月娘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石凳子上,手中捧着一个描金的茶杯,痴痴的看着自己丈夫舞枪弄棒。也不知怎的,自从西门庆病愈以后,吴月娘看西门庆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每日里只盼着天色快些黑下来,也好与自己的丈夫同床共枕,一诉衷肠。庞春梅站在吴月娘的身后,拿着一柄香扇,轻轻的给吴月娘扇着,看到西门庆武艺耍到精彩处,拍着巴掌,跳着脚的叫喊道:“大官人威武,大官人威武”
吴月娘微微回头,看见小丫头喜滋滋的样子,心中难免不悦,但是转念又一想,自己这丈夫风流成性,如今是身子还没好利索,等全好了,恐怕会旧病复发,又出去寻花问柳。寻花问柳也就罢了,怕只怕染上什么脏病,带回家来,再传给自己,那就大大的不妙了。另外更有一条,是吴月娘一直在西门庆面前抬不起头来的原因,就是自从上次小产以后,便再也没有怀上,就这点,且不说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大官人,就是个寻常百姓家的丈夫,也要寻觅着找个小妾来为自己家传宗接代了。既然丈夫这拈花惹草的毛病改不了,那就让他在自己的身边找,起码说来,干净,没病,并且自己还能管得住。于是吴月娘对庞春梅道:“春梅,凑近一些。”
“夫人,有甚吩咐?”
“今天晚上,你就和大官人圆房吧。”
庞春梅没有一点心里准备,一听吴月娘这话,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羞涩,或者是血红的残阳照射到她的脸上,春梅的面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眉毛显得淡了些,原本微张的小嘴忽然紧抿了起来,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轻轻的颤动。
“如何,不愿意吗?”吴月娘见庞春梅没有说话,又追问了一句。
“夫人,你这都是说的甚话啊!”醒过神来的庞春梅双手捂脸,往后花园的月门跑去。
庞春梅刚跑到月门,与进门的人撞了一个满怀。
“谁啊,毛手毛脚的!”
庞春梅笑颜如花的道:“哦,是老太爷来了,没瞧见,没瞧见,您老别见怪。”
“这丫头,出落的越来越水灵了,可惜当初当做陪嫁送给了我的好女婿啊,可惜了了,可惜了了!”这和庞春梅撞了个满怀之人正是吴章。
吴月娘一见吴章来了,忙站起身来道:“爹,您来了。”
西门庆也放下了手中的兵刃,接过吴月娘递过的手帕,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笑道:“岳丈大人,那方奎现在应该是知县衙门的大牢里面了吧?”
吴章笑道:“女婿啊,你可真是神机妙算啊,这回也让他方奎好好领教领教被人冤枉的味道!”
西门庆道:“亏得是那鼓上蚤走了,不然我就让这鼓上蚤进牢里去取了他的小命,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吴章道:“谁说不是呢?哎,如今将他关在牢里,不日要押解去东昌府,一旦过了陈文昭的大堂,方奎再胡说一通,说不准那陈文昭就会看出什么端倪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说到这里,吴章突然道:“要不我派人给他送饭,饭里下点砒霜,送他上路!”
西门庆断然摇头道:“不行。”
“怎么不行,你不是还想让那鼓上蚤杀他吗?”
“岳丈大人,对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是外人干的;下药,仵作一眼就看得出是衙门里的人干的,要是陈文昭再一追查,那可就真真是大事不妙了。”
“那如何是好啊?”
吴月娘道:“多使银子不成吗?”
吴章怒道:“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
吴月娘怕西门庆,却不怕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西门庆在场,她非得跳起脚来骂不可。她瞪着一双凤目,直勾勾的盯着吴章。
西门庆轻抚吴月娘的秀发道:“娘子,这陈文昭是个清官,银钱在他那里不好使,只会事得其反啊。”说罢,又问吴章道:“那李达天是怎么说啊?”
吴章道:“没法子,都在着急呢。”
西门庆缓缓的踱着步子,口中喃喃自语道:“对付贪官有对付贪官的法子,那对付清官也应该有对付清官的法子啊?能有什么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