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奎回到自己的书房中,躺在一张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他将方仁唤来,不疾不徐的道:“老子就不明白了,这满屋子的仆人丫鬟,就没看住她们这对孤儿寡母,要是她们出去了满城里胡说八道,说老子鱼肉百姓,这话再一传到东昌府府尹相公耳中,方仁,你要老子在这阳谷县如何还站得稳脚跟!老子将你从乡下接进了这阳谷县,是要你给老子帮忙的,可是你却这般的无能,老子留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仁一听这话,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爬到方奎的脚边,道:“兄长,兄长,你听我说,听我说,不是小弟没看住那对母女,小.小弟觉得觉得是有人作梗,帮着她们逃脱的!”
“作梗?”方奎掀起眼睑:“谁敢作梗!”
“兄长,我忽然想起来,就在那一对母女逃走的时候,有两个乞丐在兄长的家门前斗殴来着,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家里的人都出门来制止,这样才......”
方奎一听这话 ,一下子从太师椅上坐了起来:“真的?有乞丐敢在老子的家门前斗殴?”
“千真万确,”方仁觉得自己已经寻到了救命稻草,赶忙端跪在地上道:“兄长,兄长,那对母女逃走,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不然如何会有乞丐胆敢在兄长家门前闹事?这显然是受人指使!”
方奎咬着牙齿思索了良久,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方仁,道:“立刻满城搜捕那两个敢在老子府门前斗殴的乞丐!”
“小弟遵命。”
“方仁啊!”方奎恶狠狠地道:“如果这点子小事你也办不妥当的话,你就怪不得哥哥我心狠了!”
满月像一口钟一般高挂在半空中,月光温柔的洒在地上。
方仁领着一票家丁全城寻找那两个乞丐,找了大半夜,终于在一处破庙之中寻到了,看他们在喝酒吃肉,料定他们是有人派来和自己作对的,于是方仁先指使手下的人将两个乞丐不由分说的一顿胖揍,揍得半死以后押回了方宅。
而就在方仁在寻找那两个乞丐的时候,吴章领着一干捕快回到了方府门前。
方奎听看门人禀报吴章去而复返,勃然大怒,穿好官袍,挎着腰刀出来,瞪着吴章道:“姓吴的,你虽然是左卫,但我也是右卫,你不要欺人太甚!”
吴章赶忙拱手道:“方右卫,别恼,别恼,你知道刚才从你府中翻墙而出的贼人是谁吗?”
“是谁?”
吴章道:“刚才本官调人将那厮围了起来,差一点就拿住了,不想那厮果真是身轻如燕啊,那爬树上墙,真真是如履平地一般。”
“你自己无能,少找借口!”
“虽然本官没拿住他,但是我和兄弟们看得清清楚楚,这贼人正是东昌府衙门下了海捕文书的江洋大盗鼓上蚤时迁!”
方奎一听这话,也吃了一惊,问道:“果真是那厮?”
吴章道:“我的方右卫啊,那厮就翻墙进了你的府邸了,赶紧让我领着兄弟们进去找吧,不抓住他,你我二人在这世上那还有什么隐秘可言!”
方奎一听这话,转身招呼家中的家丁。可是有一半的家丁都跟着方仁去街上搜捕两个乞丐去了,明显人手不足,他一咬牙,对吴章道:“你们进来吧!”
吴章喊道:“赶紧将这宅子围起来,一个人也不得走脱!”然后领着三十余名捕快跟着方奎的身后进了方宅。
进了宅子,方奎果然看见有个黑影在府中跳动,他派手下的家丁去围,却就是围不住那人。眼看着要围住的时候,那个黑影突然从书房的窗户窜入了书房,方奎派家丁进书房去捉拿,可是家丁一进书房就被人打了出来。
吴章手持腰刀,对方奎道:“方右卫,咱们一起冲进去吧!”
方奎早就安奈不住了,第一个提刀冲了进去,可是房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
“人呢?”吴章扫视整个屋子,却不见半个人影。
方奎对手下的家丁大喝一声道:“赶紧去找!”
家丁和捕快正要出去,吴章猛然看见书案上放着一本《春宫图》,吴章笑眯眯的对方奎道:“方右卫,这本书可否借给老夫一阅啊?”
吴章的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也都看见了这本书,又看见封面上绘制的都是赤身裸体的男女交媾的图案,家丁和捕快们都掩嘴偷笑。
其实这个方奎是从来不看书的人,他这个书房和书房中所有的书籍是他购来装点门面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本书,不耐烦的对吴章道:“你要看只管拿去!走,快跟我一起去抓捕江洋大盗!”
吴章是最后一个走出书房的,他乘着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随手翻了一回,看见了书中夹着他想要的东西,于是合上书本,将书籍揣进了怀中。
方奎和吴章在方府之中又找了一个多时辰,却是半个人影也没瞧见了。
既然找不到人,吴章对方奎道了声得罪后便领着捕快们撤了。方奎看着吴章的背影,恶狠狠的道:“你等着!”
吴章走后,方仁押着两个已经浑身是伤的乞丐回到方府,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两个乞丐熬刑不过都如实招供,说是一个脸上长了痦子的瘸腿孩子要他们在方府门前打架斗殴。方奎听了,勃然大怒,命令方仁明天一早领着府上所有的仆役家丁,他再辅以兵丁,全城搜捕那个脸上长了痦子的瘸腿汉子。
当夜,两个乞丐重伤不治,去了酆都鬼城。
吴章怀揣着那本《春宫图》急匆匆的到了西门庆的府上,看到自己的女儿正在和女婿一边吃酒一边下棋。
“女婿,女婿,我的好女婿啊,事情成了!”吴章一路上都尽量的忍着内心的激动,当见到西门庆以后,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西门庆双眼看着棋盘,还在思虑着下一步棋怎么下。吴月娘一见父亲来了,低声提醒西门庆道:“官人.官人”
“时迁走脱了吗?”西门庆捻起一颗白子在棋盘上落下。
“放心!他们这些鸟人如何拿得住俺!”吴章还不及说话,时迁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西门庆起身笑道:“时迁兄弟辛苦了!”
“客气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在下此来就是来给大官人道个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俺们日后再见吧!”时迁微微一拱手,转身便要走。
“时迁兄弟且慢!”
时迁身子不动,微微回首道:“怎么了?莫非你想拿俺去领赏吗?”
“不,不,兄弟别误会,在下的意思是如今夜已深沉,城门也关了,要不明日再走吧。”
“天一亮那方奎就得满城搜捕一个脸上长了痦子瘸腿的汉子了,到时满城都是衙役捕快,反而不便!”时迁不屑的笑道:“再说了,这阳谷县的城墙能难得住俺吗?”说罢,也不再搭理西门庆,纵身一跃,便没了人影。
西门庆原本还想和时迁交流交流感情,没成想说走就走了,西门庆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既然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那就开始收网吧,于是西门庆对吴章道:“岳丈大人,既然现在拿到了方奎那厮勾结摩尼教图谋造反的罪证那还不赶紧的给知县相公送去?”
“对,对,对,我现在就去!”
“岳丈大人,请留步。”吴章转身正要走,西门庆喊道。
“怎么了?”
“月娘,给岳丈大人取一百贯交子来。”
“交子”是世界上最早的可以流通的纸币。
吴月娘恭恭敬敬的颔首道:“嗯呐.”
吴章没有想到西门庆会给自己这么多的银子,又惊又喜。西门庆道:“岳丈大人,女婿听闻怡红院来了新的姑娘.”
吴月娘拿着交子过来时,正好听见了这话,心中不禁暗暗的不悦,但是转念又一想,自己的夫君就是这么个喜欢沾花惹草的主,何必生气呢?
“女婿听闻怡红院来了新的姑娘,岳丈大人何不请知县相公去吃花酒,然后只说有欲仙欲死的法子,知县相公问时,取出那本《春宫图》来,那就.”
吴章笑道:“明白了,明白了,还是女婿技高一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