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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谁没两个致命旧爱侣

你坐在电脑前面,尝试在搜寻引擎器里面输入“how to forget”,自动弹出的第一句联想语句,即是全球被搜寻次数最多的语句,是“how to forget someone”。

因为失恋与失业的双重打击,童馨消沉了好几个月,甚至几度有过轻生的念头。但一想到死亡,她内心的恐惧就纷纷冒出来表示抗拒,于是,不敢寻死的童馨便日日借酒浇愁。

而现在,她靠微薄的积蓄以及变卖之前男友送她的礼物度过了糜醉放纵的几个月,目前已经身无长物了。迫于生计,童馨只得振作起来,她扔光家里的啤酒和酒瓶,清空了所有的垃圾,开始坐在电脑前向各个公司投简历。

由于毕业于名牌大学,又是海龟硕士,童馨没几天就收到了几家公司的面试通知。而她选择的是“风夏公司”,原因无他,只因为她的前男友窦萧现在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童馨非常自信自己已经走出上一场恋情的阴霾,她告诉自己,眼下最大的目标就是赚够下个月要交的房租。她要大大方方地与窦萧再会,用行动和言语告诉对方,即使离了他,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通过重拾骄傲来弥补不甘心。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忘掉他吧。童馨如是想。

面试定在下周二。

距离面试还有还几天,童馨特意去剪了一个新发型,原本的长发变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少。这样真像一个成功的女强人。童馨对着镜子自夸。

是夜,她又出现在了酒吧门口。

她不认为自己已经到了需要戒酒的地步,她只觉得,再过几天就要工作了,就当给自己办个庆祝会吧。庆祝自己振作起来,庆祝自己终于不用再做噩梦,庆祝自己从此睡个安稳觉。

消灭了一打啤酒后,童馨已经烂醉如泥了。她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失态地抱着酒吧门口的垃圾桶吐了起来。

在童馨快睡着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童馨抬起头,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狠狠吃了一惊。

“真是你啊!刚才我还以为认错人了,没想到真是你!”说话的这个人就是窦萧。好半晌没得到回应,他伸手在童馨眼前挥了挥,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见到窦萧,童馨的酒立时醒了一半,她呆了一会,便动作果决地站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再见,拜拜!”

窦萧不放心地跟上来:“我送你回去吧,现在很难打车了。”

“不用。”童馨条件反射地拒绝道。又走了几步,她回过身指着窦萧说道,“我告诉你,别以为我离了你就会要死要活的!不就一个男人吗,老娘什么样的找不到!姓窦的,我告诉你,你别得意,等老娘赚够钱了,我也包养个小白脸去!”

窦萧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跳过话题问:“你现在在哪上班呢?”

“不告诉你。”正好拦住一辆车,童馨连一个背影也没给窦萧留下。

路过巷口的钱柜的时候,童馨停下了步伐,而后晃了进去。

“给我开个包厢。”童馨拍了拍吧台的桌子,“我要唱通宵。”

“请问你有几个人?”

童馨下意识地在手机上按下那串熟悉的数字,嘟一声之后她又迅速掐掉,“一个,一个人,就我。”

大约从未见过独自唱K的人,服务员愣了愣,才动作熟练地开包厢。

一进包厢,童馨就直奔点歌机,熟练又快速地点了数十首歌。捧着麦克风吼了几首歌后,童馨便疲惫地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谁没两个致命旧爱侣~”

醒过来的时候,童馨听到的就是这句歌词。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苏永康的《那谁》。每次听到这首歌,童馨都会泪流满面。这次也不例外。她握紧麦克风,带着明显的哭腔,跟着字幕唱了起来。

你和那谁那天分手,

你泪痕像条绿色的锈,

顽固地种在眼睛一角、直到永久、抹不走,

……

渡日月、穿山水,

尚在恨、那谁,

谁曾无坚不摧,

摧毁的废墟,

……

他怎伤害你、讲起、你没再、吐苦水,

有时你还觉得温馨,

这泪流像存在的表证,

没有恨过便更加彷似、白过半生、冷清清,

……

谁没两个致命旧爱侣,

不见得就要听到春天也恐惧,

……

让旧梦、不堪追、就别问那谁。

唱完歌,回家冲了个澡,童馨倒头就睡到了晚上。她粗略地给自己涂了点粉底,便出门给自己买食物了。

在便利店买了几盒泡面、饼干和果汁,以及一些日用品,结账的时候童馨才发觉嗓子彻底哑了。

别说沟通了,说几句简短的话都觉得难受。

童馨又去药店买了一些喉糖跟糖浆,她可不想面试的时候还在失声。

可是莫非定律总爱作怪,越不想发生的事越是发生。一直到面试那天,童馨的声音还没有恢复,所有的药跟汤好像忽然失去了效果,明明以前一小罐糖浆加几个喉糖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愣是效果甚微。

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尽管凶多吉少,童馨还是化好妆去“风夏”面试。“风夏”是一家化妆品公司,拥有一个令无数少女和女人都钟爱的品牌。真真是上到60多岁的老婆婆,下到10几岁的学生,都有“风夏”的顾客。而上任不久的新总经理窦萧,更是虏获不少芳心,非常具有成为偶像明星的潜质。

童馨读书时修的是广告设计,她平常又对化妆品小有研究,所以,这次应征的品牌策划的职位,基本是十拿九稳了。可现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好死不死地居然坏了嗓子,等下可是要讲解PPT的,这该怎么办?

童馨再次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去喝酒庆祝呢?喝酒就算了,还喝得那么醉。喝醉就算了,居然还去钱柜唱歌。去钱柜唱歌就算了,她居然还唱了通宵!现在好了吧,有报应了吧,自食其果了吧,活该!

要是面试失败了也只能怪自己!

呸!童馨立马反悔,要是面试失败了,怎么能怪自己呢?要怪就怪窦萧!想完童馨又觉得不对,怎么自己老是想面试失败呢?她不能失败,她一定要成功!

心情忐忑地进了面试的房间,刚回答了面试官几个有关个人信息的问题,又走进来一个人。

“总经理!”见到来人,面试官恭恭敬敬地站起来。

正是窦萧。他轻飘飘地摆手,“坐吧,我就过来看看。”他转向童馨,问,“她就是来应征品牌策划的?”

面试官毕恭毕敬地点头。“面试刚开始呢。”

“那继续吧。”窦萧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他露出一个笑容,慢悠悠地说道:“品牌策划可不是一个小职位,对我们公司很重要。你可得好好把关。”

被晾在一旁的童馨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偏偏好的不灵坏的灵,就算老天不希望她这么快忘了窦萧,也用不着用这种方式让她如此深刻地牢记他吧?

果不其然,面试官下一个问题就变得犀利起来,抓着童馨追问了不少细节。这让本来说话就艰难的童馨更加不安,于是整个面试过程童馨都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她硬是熬过了提问,到了展示PPT的环节,打算借此挽回局面。

谁知窦萧突然出声了,“就这样吧。我觉得可以结束了。”

“要不要再看看她的作品?”

“不用了。”窦萧果断地表明态度,“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显然面试官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他只得对童馨说道:“童小姐,我想我们不用继续了。请你回家等电话,十天之内我们公司会给你答复的。”

童馨几乎是逃着离开。

次日就是圣诞节了,经过下午突然的一阵暴雨滂沱,树枝上残留的最后几片枯叶也终究凋零。街上的行人看起来跟往日差不多,但那湿漉漉的能钻进每一层衣物的阴冷,却让人不禁打几个寒颤,特别是C城这风,总能全方位多角度的刮,让人无处藏身。

而距离那场近乎荒唐的面试,已经过去整整一周。

很多事情,童馨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可是就在某个瞬间,记忆之门被砰然撞开,回忆便喷涌了出来,原来,不管你念或者不念,有些回忆,却总是在那里的。逃不掉,躲不开,忘不了。

不知不觉,童馨开车到了她与窦萧曾经在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正准备并线靠边停下,不曾想疏忽了右后方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辆黑车——灯都没开。就这样,黑车和童馨的QQ蹭了个正着。童馨突然被惊醒,尖叫了一声,赶忙熄火,嗖一声夺门而出,跑去看蹭伤的地方。

一个男人从另外一边车门出来,借着微微的路灯仔细研究到底谁在行车道里面。童馨默默地站在两辆车后方,不出声。就在男人向童馨走过来,准备理论到底该谁出保险修车的时候,童馨突然扑向QQ:“你好惨啊,豆豆,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伤了……”然后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童馨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哭过了。最痛的时候,她借酒醉去逃避眼泪,以为过段时间都会好起来。没想到,在不经意间,那些眼泪就连本带利地都回来了。

那个男人见此情景彻底慌了,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个女孩子受伤了,想开口推卸责任却欲言又止。最后,他犹豫地问了一句:“这个……怎么修?”

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得脑袋木了,反射弧都变长了,童馨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止住眼泪,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你伤了豆豆!而且是因为你大晚上不开车灯!”

男人急了:“我在道里,你不在!”

童馨更急,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被撞了一样,以超快的语速完成了以下的据理力争:“你不开灯才会这样的,我又没有红外眼镜。黑天、黑车,还亚光黑,不反光,你以为非洲人举着乌鸦看月食呢?你那不是搞笑么?我怎么可能看得见?你学我换个白车也行啊。不管,你负全责。”一边说,还有几滴眼泪跟着掉下来。

两人的争执给冰冷的夜倒是平添了几分热闹,偶尔经过的路人过来凑凑热闹,七嘴八舌地评论起来。那男人像是赶时间,或者怕被摊上欺负女人的指指点点,最终答应了负全责,给保险公司打完电话,两人草草地签完《机动车交通事故快速处理协议书》,男人就把名片给了童馨,说好第二天去修车。

而事实证明,无论何种情况下,男人无论从技巧还是语速上,都是无法和女人争辩道理的。据理力争的结果,只有一个“死”字罢了。

黑车嗖一下便又消失在夜色中,这次车主倒是学乖了,打开了车灯,刚才着实是赶着投胎最为鲜明的表现。

童馨将受伤的QQ好好停在了路边,自己从后备箱搬了个塑料盆反扣过来,放在车尾的马路牙子上席地坐下,怔怔的。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天色越渐黯淡下来,刺骨的冷风呼呼的从身边每个角落疾驰而过,带走了身上仅存的温度,带走了脸庞刚才湿湿的泪水。童馨用胳膊紧紧地将自己怀抱住,好控制禁不住颤抖的身体。可是,上下牙齿还是不停的打着架。为什么,穿了这么多,还是好冷?叹息着难道这个地方,真的跟自己的气场如此不合?半年前,日子过不下去;半年后,还要跟一个“隐形战士”蹭一道。

平安夜,看来的确很难平安。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半年就过去了,黛玉葬花是为埋葬哀怨;童馨无花可葬,于是便把自己牢牢地埋葬。

其实认真算起来,感觉还挺充实,《绝望主妇》一口气从第一季看到第七季,不需要像别人一样周周盼,而是每天5集甚至更多,《绝望主妇》看完,有《绯闻女孩》、《生活大爆炸》、《吸血鬼日记》……感谢敬业的美剧制作者,虽然间歇性罢工综合症让人深为不爽,但是如果没有他们,那段悲怆的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

喝完酒回家便开始看,直到深夜眼睛酸疼得再也睁不开,就合上电脑一骨碌钻进被窝,这样至少入睡的过程不会那么煎熬。忙碌,不给自己清醒的时间,就是治疗爱情创伤最好的药,不是吗?

只是每天回家,一旦开启那扇门,回到那个他俩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屋子里,感伤便会一阵阵袭来,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每当有重重的脚步声沿着楼梯往上窜时,总会不自觉地以为是他回来找自己了。幻想着当窦萧腻了那个女人之后,终会回来陪她做那个醒不来的梦。

曾经,下了班一起买菜回来,做两个人最爱吃的西红柿炒蛋;曾经,童馨来例假痛经的时候,窦萧给她端茶、递水、揉肚子;曾经,在窦萧失意的时候,童馨每天陪他一起熬夜做策划书;曾经,周末的时候,大家一边开着音响听歌,一边分工合作打扫屋子……这间熟悉的屋子,留过他们的欢声笑语、酒肉饭香,也留下了最后无尽的争吵。

时至今日,童馨依然清楚地记得她与窦萧的点点滴滴。两个人的真正开始来自于一场义无反顾的奔赴。

那段时间童馨与窦萧身处两地,决定去T城的时候,童馨就一直在想,那么长时间到底住到哪里呢?同学家?晚上太晚回家实在不太方便,第二天人家还要上班。酒店?好像住一个礼拜有些奢侈。后来索性就不想了,反正都不会有什么答案,还是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行李寄存,我睡黄浦江边,童馨如是想着。

凡事想好最糟糕的情况,其他发生的任何状况都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刚下飞机,窦萧居然主动提出让童馨入住他的深闺:“这周住我家吧?”

没有任何修饰、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铺垫,童馨很少见到他这么直截了当,还真是小有不适。不过能和他多点时间待在一起,哪怕只是在充满他味道的屋子里面待着,童馨就很满足了,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好呀!”

走进窦萧家,童馨才发现,原来独住男人的家也可以很整齐,很温馨。红褐色印茄木地板,虽然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了,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平日里主人良好的生活习惯。客厅中央摆着奶白色的欧式风格的带转角沙发,棉麻面料,看着手感就很柔软。靠背上摆放着几个黑白灰色相间的非等间距条纹靠垫。沙发前的浅灰色长绒地毯上立着简约的双层玻璃茶几,上面孤单地站着一个星巴克的马克杯。

对面的组合柜里视听设备一应俱全,后侧墙上两个平行的斜V字型的CD架上整齐地放置着一些CD。客厅角落里的展示橱柜中错落有致地放着一些各地的纪念品。透过通透的落地玻璃,阳台上种着几盆铁树和君子兰,和屋里展示橱边的发财树倒是里外呼应,连成了一道绿色的视觉曲线。

想到当初第一次坐他的车时,也是这种干干净净、简约惬意的感觉。整个屋子很简洁,只是感觉缺少了一点生活的氛围,也许是因为空间大,而且又收拾得过于整齐了吧。不像自己家,小小的,东西多多的,看起来反而更温暖一些。想到这里,童馨觉得印证了一句老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而后便自顾自地乐呵呵了起来。真不知道自己这种阿Q式的优越感从何而来。

一直向往着两个人一起挑选食物、家居用品,配合着做饭,面对面吃饭,时不时还要腻腻歪歪互相喂两口。不论菜品是否丰盛,不论色香味是否俱全,不论周围环境如何,只要是两个人共同付出的努力、共同收获的果实,那样童馨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了。可能一方很忙,这样“共同”的机会并非天天能拥有,但是,哪怕一周只有周末一两天能够如此,也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全世界最幸福的童话,不过就是和心爱的人分享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平淡无奇却浪漫甜蜜的“共同”。

那段时间,童馨总在哼唱着刘若英的《当爱在靠近》:

真的想寂寞的时候有个伴,

日子再忙,

也有人一起吃早餐,

虽然这种想法,

明明就是太简单,

只想有人在一起,

不管明天在哪里

为了让窦萧一展主人翁风采,这次下厨,童馨甘当配角,而且这次又买了鱼,还是让他自己一条龙流水线处理吧,上次虽然有大侠中途相救,但是之前的场面还是让童馨心有余悸的。

回想着那次在自己家,他英雄救美的盛况,还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就这么,童馨傻傻地站在他身边,再一次欣赏他娴熟的手法。如果在古代,像他这样天赋异禀、骨骼奇特的一定能被培养成为一代大侠,拯救黎民百姓脱离水火。童馨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强迫自己脑中的场面快点恢复正常,直播眼前所见。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窦萧停下手来看了童馨一眼。

难道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爱慕的春意?童馨一下子害羞起来,不过还是瞬间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仰慕,呵呵,仰慕,还有佩服。”觉得这个表达还不是很充分,“真是杀鱼不见血,呵呵。”

窦萧继续低下头去收拾鱼:“你这是夸我吗?”

童馨没有回答。

“童童,鱼想怎么吃?”

童馨突然很有被家人关怀的感觉,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做饭之前总爱问自己喜欢吃什么,怎么个做法。而童馨对于吃总是很随意的:“随便吧,我都爱吃。”

“那清蒸吧?上次你做的红烧鲤鱼。”

“嗯,好。”突然很想知道为什么他那么会做菜,“你跟谁学的做菜啊,看着很专业的样子。”

“我爸爸。”窦萧突然顿了顿,“妈妈很早就去世了,所以从小就想帮爸爸分担一点。”

童馨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脆弱的角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抱歉啊!”

“没关系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想对你说才告诉你的。”窦萧转过头来深情地看着童馨,仿佛渴望她明白自己并不希望她觉得那么愧疚。

“那他现在还好吗?一个人住吗?”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爸爸能看看你,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次日,清晨的阳光带着暖暖的色调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刚才窦萧留在额头的亲吻还未退去那滚烫的温度,让童馨流连着昨晚的一幕幕。

一切都好像不可思议,在没有观众的世界里,灯光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互依偎,轻柔地旋转。没有酒,却那么沉醉在深蓝的夜色中。暧昧的味道在屋里渐渐蔓延开,不知道该怎么正视他,虽然光线昏暗,但是只怕一抬眼,他那灼热却柔情的眼神便能让自己融化,让自己不知所措。于是童馨只是将头低着,和着节拍轻轻吟唱。

不知是赶路累了,还是人眼睛闭久了就想睡觉。童馨很快就觉得倦了,不知不觉地就将头靠在了窦萧的肩膀,只缺那么一小点火候,她可能就能站着完全进入深度睡眠了。

迷迷糊糊中,童馨感觉自己倒在了软软的床上,被子盖上。想想自己也真是的,一来就把人家的主卧给占了,想必他的客房昨天还收拾了蛮久呢,要被老妈知道了非严肃批评自己不守为客之道不可。

恍惚间,一点点模糊的记忆跃入脑海,他昨天吻我了吗?趁我睡着的时候。童馨又开始想入非非了,突然觉得嘴唇好烫啊。有?没有?好像还是有的?不可能吧?

走出房间,才发现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早餐,一个煎蛋、一杯牛奶,两片切片夹火腿。好西式啊,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对于内容是,对于形式也是。除了小时候上学,每天早上妈妈给准备好早餐外,还没有享受过如此小公主的待遇。餐桌上还贴了一张便利贴:“如果你起来的时候已经凉了,自己去用微波炉热下吧……”

童馨感动,激动,心里甜甜的。

吃完饭,走进浴室才发现浴巾也准备好了,就连新买牙刷的包装窦萧也帮自己拆了。童馨掐了一把自己,发现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假的,只是回过神来才发现下手狠了点,青了,不禁哎哟起来。

裹着浴巾,散着头发,让发丝上的水滴顺着脖子、肩背和胸口慢慢渗入毛巾里面,惬意地泡了一杯红茶,坐在靠近阳台的藤质靠椅上慢慢摇着,呼吸着早晨第一轮光合作用所产生的氧气,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这份恬静。

手机响起,那头是窦萧关切的话语和一直吸引自己的温柔语气,腻来腻去,甜蜜,还能来得再猛烈一些吗?

回眼望去,国贸里那件白衬衣模糊的影子、会议室里认真投入工作的面庞、外滩上那个温暖的拥抱、安检口无奈离别的眼神、病床上虚弱无力的脸、舞会上优雅绅士的舞步、小周上炽热柔软的双唇、飞机上亲切可爱的笑容……

现在,自己居然坐在他家阳台上嗅吸着屋里每一丝他身上的气息、消化着他亲手给自己做的早餐、裹着他平日里用的浴巾,这一切都是那么亦真亦幻,若云若水,但是童馨能确定它们都是真的,他们真的开始恋爱了。

终于好不容易两个人可以在一起了,只是希望他的那个她可以给他一个拥有幸福的机会。知道自己有一些小小的自私,可爱情,终究还是留给相爱的两个人比较好。既然窦萧爱的人是自己,那么,自己也绝不会退缩或逃避,而是努力争取属于他们的幸福。

展示橱柜里摆放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黑白照片看来已经有好些年头了,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窦萧可爱的面庞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虽然不是很上相,但是纯真的眼神里写满了他也曾经单纯的少年时代。好可爱,童馨忍不住拿起照片,亲了一下他。

现代社会那些面具下,大家都年少清纯过,套用去年的流行语就是“很傻很天真”。日子久了,受苦多了,慢慢就把自己最美的一面隐藏了起来,渐渐变得“很黄很暴力”了。

这么多年了,这张照片还被保存得如此完整真的很不容易。看来,家,对窦萧来说,意味着太多太多。

看完感兴趣的东西,童馨觉得屋子很久都没有打扫过了,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大扫除。还在听着音乐,像一休哥一样欢快地跑来跑去擦地板的时候,手机里传来了欢快悦耳的歌曲。

“童童!”那头传来了兴奋异常的声音,一反往日沉稳的态势,这几天感觉认识的窦萧越来越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了。

“怎么了?升职了还是加薪了?”心里想到的能让男人如此高兴的好像只有这两种可能。

“童童,”他仿佛酝酿着什么重大宣告,“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什么?”不太相信所听到的,虽然总能感觉到他的行动表达,但是一下子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信号不好,没听清楚。”使了一点小坏,只是为了让自己更确信一些。

“童童,做我的女朋友好吗?”他提高了音量,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清楚。

每一个字都重似千金,沉沉地贴近耳膜,牢牢地进驻心里。好多好多话想说,可是脑子一片空白,沉默许久,一手拿着抹布傻坐在地板上。

“喂?喂?”童馨终于被叫醒。

“啊!”童馨一声惊叫,慢慢回过神来,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我爱你,窦萧,我爱你!”

接下去说些什么都记不清楚了,知道他终于是自由之身就已经足够。按完手机的红色键后,童馨一个人痴痴地笑着,窗外的阳光应该都没有她的笑容灿烂。

越甜蜜的回忆,想起来便越是难过。四年多的感情生活,最终因为出轨而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原本期待的二人世界,原本期待的合家幸福都在那一刻化为乌有。分手那刻。童馨的心情便化作一句话:“我彷佛看见你是个在嘴角间衔著一朵红玫瑰,专门窃取爱情的一位手法不甚高明的小偷。”

都说,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是骗子,不管是怎样的女人都会被骗。有所不同的是,幸福的女人找到了一个大骗子,骗了她一辈子;不幸的女人找到了一个小骗子,骗了她一阵子。童馨不幸地遇上了一个小骗子。

女人会为了一个摄像头从iPad一代升级为二代,从HTC HD2换成Sensation,男人也绝对可以因为少了新鲜感而背叛承诺。

楼外的大马路上,两人共同走过的印记早已被风沙尘土吹散,不留下一丝痕迹。童馨告诉自己别再哭了,刚才已经够丢人的了。一直用朋友的话“容忍绝对不是生活,及时止损才是真理”告诫自己向前看,不在花心的男人身上浪费精力。

可是没想到平静了那么久之后,今天,因为豆豆,因为天气,因为等等,泪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但是零下几度的空气才看见它们涌出眼眶,便牢牢把它们固定在脸颊。好在,脸颊也冻住了,感觉不到那种刺痛。

车上的广播正在播放感伤的情歌:

我想女孩子、最贴心的是,

让爱的人选、结束的方式。

童馨落泪之余不禁苦笑,这歌,还真是应景得有些讽刺。

回到家已是十点有余,经过刚才一阵宣泄,在踏入家门的那一刻,童馨释怀了很多,刚刚分手时压抑的伤痛,经过半年的发酵、消解、挥发,终于以另外的形式释放了。

卸下厚重的行头、缓缓地打开淋浴、仰起头;任一串串水珠子从长长的直发滚落、在那柔软的背际留下一条条透亮的光线;脑子里的空白就像是身体表面的空白一样、不掺杂一丝杂质。抬起双手从头顶到脸庞拂去那温温的水,就在眼前清晰的瞬间,突然觉得原来那一切过往早已远去,神马伤痛爱恋、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是浮云。回过头来看这半年的单身生活,虽然也有过彷徨、也想过回首,但是现在的自己不是也一样过得很好吗?

裹上浴巾,发梢还带着些水珠,童馨俯身从包里掏手机的时候,有张名片滑落出来,静静地躺在了地毯上。哦,对了,明天还得去修车呢,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童馨赶紧抓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千万不能等到人家都睡觉关机了。

还好,通着呢,直到接通的瞬间,童馨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对方怎么称呼呢,看了眼名片“陈勤”,名字还挺像回事儿,“喂,陈先生吗?”

“您好!请问哪位?”那边礼貌地问着。

童馨突然意识到刚才好像略显失态,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为了豆豆的健康,也豁出去了:“就是刚才被你撞车的那个人……”想起那个走夜路不开灯的车,童馨心中还是略有些愤慨,就凭这,也可以鼓足了勇气索要应有的赔偿吧。

“哦,知道了,那明天去定损修理吧。你有时间吧?”电话那头传来了略显平静的语气,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似的。

童馨本来已经在准备着如果对方反悔或者讨价还价什么的,应该如何应对的台词,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干脆地就答应了,也就没有多提什么要求,都随了对方,毕竟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呢。

暗红色的丝绒窗帘挡住了长长的阳光,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好,不用管那分针秒针滴答作响,只将疲惫留在昨晚的梦里慢慢消失殆尽。张开双臂伸个舒服的懒腰,让浑身都舒展开来,从床的一侧跳下来,“哗——”地一声打开窗帘,让窝在阳台久久等候的一团团软绵绵的阳光扑向自己懒洋洋的睡衣。假期,真好!

已经九点半了,赶紧收拾收拾去修车吧,还好,在这个著名的圣诞节,4S店、修理厂没有关张,摆上几棵圣诞树挂上礼物庆祝。临出门,童馨发现,大姨妈迎着节日的钟声就相伴而来了。

城市的那头,天蒙蒙亮,陈勤便习惯性地起了床,换上一身海军蓝色的Nike慢跑装备去公园环湖跑步了,早晨清新的空气应该能洗去坏坏的心情和运气。回想起昨晚的蹭车还是有些唏嘘,要不是岑桑故意夸大她的受伤情况,自己也不会那么着急,灯都没开就急冲冲地去医院找她了,那个刁蛮的丫头,真是拿她没办法,要不是之前答应了岑伯伯出国前的嘱托,真不想揽这瓷器活儿。

不过想起开着QQ车的还裹着红色短款羽绒服的那个女孩子扑在车上哀嚎的一幕,还是忍不住捧腹。这年头,还有对QQ这么好的主人呢,原曾想都在周星驰的电影里绝迹了呢。没想到得意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一边跑一边笑,还是寒冬腊月里,呛几口凉风在所难免,便只能停下来咳嗽完再跑了。

城市的这头,童馨开着带着点黑漆右侧门还有凹陷的QQ,160°;城市的那头,陈勤开着刮着点白色,左车头略有些残损的小黑,200°。拼凑起来,就是一场360°的完整的刮蹭事故。

毕竟还是陈勤对自己的店熟门熟路,先到了,等了十多分钟后见还没有被撞的QQ的身影,便有些不耐烦地拨通了QQ主人的电话:“喂,你到哪里了?”

童馨一边跟随着GPS的指引看着路牌,一边着急忙慌地打开了免提:“陈先生,您再等等吧,我没来过这里,很快就到。”心里不禁嘀咕着,看你主动负全责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催什么嘛?还不容那边反应,童馨已经把电话挂了。二十七岁的人了,说话做事日渐麻利,容不得对方缓冲。

陈勤刚想开口说话,就已经听到电话里嘟嘟嘟嘟的忙音了。女人哪,果然语速够快,果然不用讲道理。唏嘘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等吧。

还好,才过了十五分钟,童馨就开着受伤的QQ出现在了陈勤和他的小黑的面前。太阳光下,亮亮的珍珠白和暗暗的亚光黑形成的鲜明对比,两边的小宇宙也闪耀着红色和蓝色逐渐强大起来。两个人同时慢慢走近对方,互相默默地看了一眼对方,这眼神中把昨天的蹭车经过又回忆了一遍,确认了双方责任。

突然,陈勤伸出了右手:“你好!挺准时的哈?路况还行吧?”活脱脱浪费了半个小时在路边吸尾气,不过和对面这个丫头逗闷子挺有意思。

童馨也不示弱,抓住陈勤的右手使劲地握了两下:“这么——偏僻的——地方,路况——当然——好啦……”一字节一顿,默契配合握手的频率。心理暗想着,能找到就不错了,也不体谅一下。

陈勤不知道是被童馨的气场震慑到了,还是向来崇尚好男不跟女斗的光荣传统,抑或从第一天晚上瞥过她的明眸善睐就不打算挣脱了,所以抽出手就催着童馨赶紧办事儿去了。

人生,总在不经意的路口,遇见不经意的人。命运,总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不知是福是祸。

两人一前一后地跑来跑去,第一次出事故的童馨完全都被绕蒙了,感觉比自己被拐卖还麻烦。以往,都是窦萧驾车载她,她的豆豆几乎很少有使用的时候,如若不是现在分手了,没准就是车库的摆设了。

填表格的时候,陈勤刻意留意了一下身边的童馨的个人信息,昨晚太黑,填协议书的时候也没注意:“哦,还不知道你叫童馨啊……”QQ的主人名字还挺清新。

正当童馨忙着从一堆文件中寻找材料、填写信息的时候,本来就有些不耐烦的她微微侧转了脸,就好像刚听完一个蹩脚的冷笑话一般,使劲挤出一点笑容看了陈勤一眼:“要不然呢?”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了。

陈勤越发觉得逗逗身边这个能露出招财猫般笑容的女孩子挺有意思的:“哦,就是很不错的名字。童心未泯……”顿了一下,发现童馨不再回应,便也识趣地收住了话题。

表格终于全部填完审完了,豆豆就那么无辜地被拖进了修理厂,临走前还好像发出了几声呜呜的哀嚎。毕竟,这是它第一次离开主人那么久,带着伤痕。受到这种情景的刺激,童馨又难免有些伤感与气愤。

陈勤开了那么多年车,也有过数次小刮小蹭、定损理赔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见到这个女孩子却怎么都强硬不起来,每当看见她为了一辆车难受成那样,就好像觉得自己犯了滔天大罪,内疚之余,又总想和她多说些话。

呆若木鸡般掉在风中的眼泪、从脸上挤出来的憨憨的笑容、认真写字时忽闪忽闪的长长密密的睫毛、凝望QQ离去时不舍的眼神……还有,连简单裁剪的直筒Levi's的浅蓝色牛仔裤在她那长长直直的腿上都显得分外特别。

他径直走上去:“童小姐,我先送你回家,再来修车吧,反正我的车伤得也不严重。”

童馨觉得对方承认错误时间及时、态度诚恳,人看着也不像坏人。再说这个邀请也不错,大冷天的,省得从这偏僻的地方打车回去了,也没人给报销。

打开车门,纯黑真皮内饰配上两条红色纵深跑道带的坐垫,很动感,与亚光黑的外漆很搭。干干净净的,没有乱七八糟的装饰,车里面微微飘散着淡淡的男士古龙香水的味道。童馨习惯性地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轻轻关上车门。

正当入神,陈勤问道:“要不一起吃个午饭吧?时间也不早了。”

童馨回过头来,还没来得及反应,陈勤就自作主张了:“默许了,哈,佐敦,怎么样?小吃精致、大吃美味。”不愧是一名优秀的基金经理,干起工作来,就是当机立断,绝对容不得半点让投资机会流失的机会。

平时伶牙俐齿的童馨,瞬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没来得及“嗯!”或者“嗯?”车就已经开出好几公里去了。

过了会,童馨终于开口了:“你车技的确不错啊。”

陈勤没有分辨出这是在夸他还是说他开太快,或者还带着些对他昨晚蹭车的责怪。于是避开这个话题,讨巧地问:“哈哈,要不要听听歌?”陈勤减低了车速,打开音响,车里,静静地回荡起《I Left my Heart in San Francisco》。

“没想到你也听这么怀旧的歌,这是Westlife(西城男孩)版本的吧?”

“对呢,”因为这细末的共同喜好,陈勤突然对咫尺相隔的童馨又多了几分好奇,“你最喜欢谁的版本的呢?”

“最经典的当然是鼻祖人物Tony Bennett(托尼·班尼特)的了,不过Julie London(茱莉·伦敦)略带沙哑的女声演绎也别有一番情调。尤其是在一个小小的空白略微停留,然后轻轻转转就带出了I left my heart in San Francisco,温婉却坚定,让人远远就看到一对情人在Nob Hill山顶,面朝大海、依依惜别的情景……不过,一别,就是一辈子。”

The morning fog may chill the air,

I don't care,

My love waits there in San Francisco,

Above the blue and windy sea,

随着那懒洋洋的调调在封闭的空间里面徜徉开来,童馨渐渐地嗅到车里的空气好似变得暧昧起来,怪怪的。为了不让那种精神的毒药扩散开来,在汽车刚跑上西二环的时候,她突然告诉陈勤:“我忘了,今天还有约会,车子有保险公司出钱修,你就不用专门请我吃饭谢罪了,我也有责任,当时有些分神。”转念一想,让一个陌生人送回家也不安全,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还是想办法中途就下车吧。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送我到西直就行,我正好可以坐地铁去朋友家。”

曾经那个说话做事不经大脑的童馨,几年里也吃了不少亏,现在已经逐渐学会考虑,不再浪费脑细胞的功能。若是五年前的那个她,不管内在是什么意义的看起来很美的“礼包”都会欣然接受,她什么也不想也就傻傻接受。因为,那时,她坚信“我这么单纯善良,又有谁忍心、舍得伤害我呢?”

可是,对别人的纯真不一定能获得同等的善意,那段感情也让童馨铭记:往往是最信任的人才舍得伤害自己最深,终生铭记。现实,很现实的现实让她这个即将三十而立的女人终于明白,烟花固然灿烂,那也只是在夜空稍纵即逝,那一瞬的美好,看看也就罢了。流砂随风飘散、浮华终会褪色,只有真实才是长久。

陈勤约摸听出了画外音,便没有强求,爽快地答应了:“那好吧。”无奈中还是带着些许遗憾。男人,如果到了三十岁,还没有学会识趣,那就偏生几分可悲了。

西直桥,全C城甚至全国设计得最令人费解的立交桥,以其滞留乘客和搞晕司机的超强能力而闻名于世。而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路况和人况都特殊地好,竟让人有些不适应了。人,可能就是这样,在一个恶劣的环境中呆久了,突然有一天,把他放进天堂,他反而会觉得浑身都不踏实,所谓“人性本贱”的又一例证。

地铁的入口并不是那么拥挤,正要进站,好友戴娟的电话来了:“亲爱的,今晚有没有安排呢?”电话那头带着的兴奋劲跃然耳中。

“没有呢,看样子你有不错的邀约哦,哈哈!”

“约了几个朋友,圣诞夜MIX去high一下如何?”

童馨仿佛都能看到戴娟已经盛装在身,欣然同意了。

一圈圈鲜红的沙发,一条条低垂的珠帘,一个个骚动的灵魂,MIX里面有生命的、没生命的,都在用不同的方式默默流光溢彩,无法抑制。窝在软软的坐垫里面,觥筹交错间、五光十色的夜生活就此又开幕了。

身边这些金融圈的朋友,都是这些夜店的常客,不来便仿佛脱离了这个圈子、少了几分发展的融洽,所以即便早已厌倦了这些“活色生香”的逢场作戏,陈勤还是惯性般地赴约。

今天按照惯例开了两瓶96年的拉菲,身边间隔坐着朋友们叫来的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面孔,只是都化着浓烈的烟熏妆,不知道是不想让人白天在某个写字楼的电梯间认出来还是就为了纯粹的所谓性感?

短短的裙子下,一条条白白的大腿,分明透出男人难以抗拒的诱人的性信息,再加上酒精刺激肾上腺激素的作用,略微晕眩便让那些寂寞的男人更加摇摇欲仙。

大家开始玩着色子、碰着杯子,讲着可有可无的段子;点缀的女人们偶尔站起来在卡座周围扭动着柔软的小蛮腰,眼神或停留在这里,或飘向远远的地方……在这种地方,信号发射器和雷达探测器向来都是全副武装,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邂逅。

工体南门外,刚下了出租车的戴娟就已经兴奋起来,仿佛浑身的细胞都一下子进入有丝分裂的状态,童馨随着她平静地出了车门,跟司机道了声谢。

工体南路这个聚集了大大小小各式酒吧、迪厅的地段在圣诞夜这么个重要时点更是熙熙攘攘。女孩子们完全不顾冬日的寒冷,一个比一个穿得少。正当两人手挽手准备往里走的时候,身后远远地传来了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和一脚激烈的急刹,童馨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不禁惊呼:“玛莎拉蒂,总裁S!”

窦萧生活中最大的爱好就是车,所以连带童馨也对此小有研究。

戴娟一听玛莎拉蒂,兴奋地用两只手捂住了嘴:“哇!真的是呢!”略微听了一秒,她使劲摇晃着童馨的胳膊,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喊道:“开车的哥哥也很帅啊!”

童馨瞅着戴娟的兴奋劲,微微抿嘴笑着,借着昏暗的路灯约摸看了一眼:“恩,是挺帅的,怎么?有想法啊?人这么多,不好下手吧?”

戴娟皱了下眉,转向童馨,淡淡地说:“要不待会他开过来的时候,你,不小心地,就那么不小心地把我往车前一推?”

童馨捧腹起来,“让他养你一辈子啊?”

“怎么推?这么推吗?”她们俩人确实错误地估计了总裁S在拥挤的人群中破土而出的速度,推推搡搡中真的让戴娟就那么一下子准确地趴在了车头。

车主迅猛地刹住了车,跑下车来看到底怎么样。生怕出事又略显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戴娟顺势将一只撑住车引擎盖的胳膊搭在哥哥的胳膊上,然后呆呆地凝视着他,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而童馨更是为自己的失手感到愧疚,一时没缓过来。可没想到,没过多一会儿,戴娟居然轻声细语地问了一句:“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那男人也对这种景象甚感吃惊,再加上眼前这个年轻姑娘的确可人,也就没有多发脾气:“没事的话,那我就走了。”

戴娟直起身来,拉着童馨退到一边,花痴地凝望着总裁S停车去的背影。童馨绕着戴娟看了一圈:“你确定没事吧?”

戴娟好像被那人那车勾走了魂一般,轻轻来了句:“我没事……”还笑眯眯的。

童馨无奈了,拽着她进了MIX的大门。

两个人脱去了厚重的外套随包包寄存了,一身轻松地步入了那个痴迷人生的灯红酒绿。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本来就不想浪费精神让自己的思想集中,陈勤混混沌沌地随大家玩耍着、大声笑着,可是突然发现:夜深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想念居然让人觉得如此孤单。

年轻的时候,尤其在美国读书的那两年,异地的落寞与空虚让很多不需要为学业和生计太过操心的年轻人更容易坠入资本主义的洗礼。陈勤也曾为那些诱惑所吸引,尽兴欢愉。可是清晨醒来,发现床的两端距离总是那么遥远,怎么走,也走不到头,日子久了,也就厌倦了,所以他再也没有从酒吧带过所谓的“名媛”回家。逢场作戏,作完散场,决不会在白天浪费时间电话、短信或者MSN。

就在他举起酒杯准备又一饮而尽的时候,一个陌生却熟悉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借着幽幽的光线,透过玻璃杯映入他的视网膜。

“QQ的主人!她怎么也来了?我不会看错吧?”他赶忙放下杯子,确认了一下那个执着的背影,应该没错。两个女孩子穿过舞池边的小径,在对面那个卡座和一遭人打着招呼落座了。

远远看那端谈笑风生,觥筹交错,等待……直到见童馨她们下了舞池,陈勤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期盼,借着哥们和女人们调情的间歇,托辞去WC,直奔舞池而去。

Lady Gaga的混音舞曲让所有人忘我地在舞池中摆动着、摇曳着、搂抱着甚至激烈地亲吻着,没人在乎自己在做什么,自然也就不会有其他人在乎。是的,神奇的夜色、美妙的酒香、撩人的音乐,浓妆艳抹下的女人们此刻都变得雷同,只有那个到夜店来还是执拗的坚持自我的淡妆的童馨在此刻显得分外闪耀,珍珠白的抹胸小礼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圆润的曲线,在若隐若现的灯光中留下深深的一抹痕迹。此时此刻,对于陈勤来说,仿佛舞台中间只有一盏聚光灯直射那唯一的白天鹅,其他都是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是真醉了,还是清醒着却借着酒劲,跨越心里那一道沟泓,推开一切障碍物,直直地走到童馨身边,搂过她的腰,不容分说地热吻了起来。

童馨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吓了一跳,本来无意识地想推开对方,可是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黑天不开灯的家伙,脑子里冒出来的更多的是问题“怎么会是他?”、“他干嘛呢?”、“这么多朋友在呢,怎么解释?”等等,红透了脸颊,完全愣在那里,完全丧失了反应能力。周围人以为他们认识,也没敢上前阻拦。

于是,在骚动的舞池中,陈勤用他那炙热的双唇让童馨手足无措地木在了那里,成为了一道静止的背景画。

不知道是因为那吻太炙热太痴缠,还是这个男人所带的味道让童馨难以割舍,或者是长久来的孤独在灯光与酒精的催化作用下催生了荷尔蒙的急剧分泌,童馨居然被那种柔软的深深的缠绕所降服,从抗争慢慢地走向臣服,僵直下垂的胳膊轻轻抬起紧紧抱住了陈勤的后背,将身体柔柔依偎进他的胸膛。

陈勤不舍得地离开那细嫩的唇舌,用手指慢慢滑过童馨的脸庞,细润如丝,在闪烁不停的灯光下,他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对面姣好的面容,不管是清晰还是模糊,就是那么温柔地凝视着。

四目相对,时光逝水。

两个人就那么旁若无人地两相对望,听不见周围振奋人心的音乐,看不到周围人诧异的表情。在音乐中画休止符的时候,两个人居然都静静地等着,谁都不知道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

陈勤顺势拉起童馨的胳膊,附耳过去说了声:“我家在装修,可以收留我吗?”

童馨还沉醉在刚才的迷昏状态,什么都没支应,只是看了一眼陈勤那明亮的眼睛,便被大手拉小手地牵走了。

陈勤拉着童馨的手腕,取完外套和包包,径直走到停车场。童馨又重新坐回下午刚离开的还没修的亚光黑,想起了自己不管不顾地在大庭广众下嚎啕的景象,自己就突然乐了起来。没有扣扣子的外套不经意间惹出胸前一摸柔白,看得略带酒意的陈勤心里蚂蚁爬,腾起半个身位吻过去,童馨条件反射般推了一下,陈勤慌了,退回驾驶座的时候,脑袋碰了下车顶,呀哟了一声。

童馨看他捂着头的样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车里小……”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家怎么走么?”陈勤小声地问着,生怕被拒绝。

不知道是什么鬼迷了心窍,童馨对着那双无辜的眼睛,就不忍心拒绝:“还是我来开车吧,你喝酒了。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去陪警察叔叔过夜。”

电梯门轻轻的合上,陈勤早已经把童馨推向了一个角落,捧住微微发红的脸蛋热吻起来,童馨顺从地伸手搂住陈勤的腰……七楼转瞬间就到了,两个人还是不愿意脱离对方的温度,跌跌撞撞地好不容易出了电梯。

还没等电梯门重新合上,陈勤早已经抵住贴着墙壁的童馨,一边继续缠绕唇的温度,一边帮她和自己脱去厚实的羽绒服。

借着微微的灯光,外衣下,透出一抹细嫩的肩,锁骨留下一道素描阴影的立体感,陈勤轻轻撩开略微散落肩头的发丝,柔柔地从脖颈一寸一寸,顺着肩膀的分水岭吻开去。童馨沉醉在神经传来的阵阵电流,陈勤散发的淡淡体香以及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中。

陈勤的手渐渐向下,触及到腰下那一丰润时,童馨本能地退了一下,可惜后面是墙壁,怎么也穿透不过去。

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声,带着点愤怒和焦躁:“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呢?原来……”说着还发出轻蔑的笑声。

正是窦萧。

童馨条件反射地推开陈勤,方才还火热的身体一下子就凉了下来,她没有看一眼陈勤,直直地盯着窦萧,却不发一语。

再傻也能看出童馨跟窦萧的关系,陈勤张了张嘴,见童馨完全忘了自己,便把话憋了回去。他按了电梯按钮,电梯门很快打开,他狼狈又慌乱地逃进去。

“你……怎么来了?”童馨打破僵局。

“怎么?我不能来?”窦萧一幅理直气壮的模样。

童馨默默腹诽,都分手了你还来做什么呢?可是窦萧是她的死穴,她没办法对他刻薄。哪怕是他无理取闹哪怕是他犯了错。

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童馨悲伤地想,原来之前所有的已放下都是假的,只要窦萧露个面,她所有的坚定都会瓦解,剩下的只有……原谅和期盼。

“诺,这个给你。”窦萧递过来一个信封。

里面是一张合约书。准确地说,是风夏公司的员工协议书。

这当然是好事。不过童馨绝对不相信窦萧大老远跑来只是为了送这份协议书。果不其然,窦萧下一刻就说,“这个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童馨不争气地问。她居然此刻还有所期待。

“跟我复合。”窦萧好一会才说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窦萧按下电梯钮,而后大大方方地走了。

这,这该是好事成双吗?童馨并不明白窦萧突然这么做的原因,可这毕竟是好消息不是吗?那为什么她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不不不,是根本就没有情绪。

曾经童馨看到过一段话:总有一个人,他只字片语就能支配你的情绪。或喜,或悲。无法改变,无法逃离。之于童馨,这个人就是窦萧。 /ERjPKYh3sSPxwTGisAvhCyE7NliZt64z74VwGA1KO/EMDLHSOwHznQp3IyuBC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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