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等院校影视学会成立广播研究会,在外行看来,可能有点儿风马牛不相及,而内行的会长们几乎没有犹豫,就通过了。
高校影视学会在1983年建立时称“电影学会”,后来随着电视的发展而改为现名。广播虽比电影晚生,却是电视的前辈。电视这个一度大受欢迎的传播媒介,其技术与经营模式均源于广播——是广播所应用的无线电技术从能够传输声音发展到能够传输影像,才有了电视;而广播所开创的以广告养媒体的经营模式,原封不动地被后来的电视拿去了。如今,电视开始呈现下落之势,成立广播研究会,或者也是正当其时——有时候,拯救一个东西,需从源头着手。我们知道,1996年才建立的凤凰卫视,曾经是中国电视的楷模之一,其成功之道,乃因其广播化。再想一下,除了战争、灾难以及爱情这些永恒的主题外,在日常生活里,无声的影像所能给我们的信息实在有限。何况,即便是永恒的主题,广播电台的声音(包括语言、音乐、音响三要素),或许给了我们更准确实在的描述以及更多抒情想象的空间。
至于广播与电影的关系,也不是毫无渊源的。当初,电影成为声像兼备媒介的实验,无疑是在声音能够被记录、传输之后才出现的。此前,尽管无声电影很成熟了,卓别林的“哑剧”(插入一点字幕)已经让观众如痴如醉,但是,没有声音的世界无疑是不完整的,所以无声电影在放映时一般要有乐师伴奏。巴赞后来提出“完整电影”的概念,听起来玄乎,实际上说的不过是有声电影。有声电影直到20世纪20年代末才出现,而这时,1920年诞生的标准广播电台已经成为“热媒介”(仅就其影响而言,不是麦克卢汉说的那个意思),小康之家的客厅里,最重要的“家电”是当时还挺庞大的收音机——尽管这件“家电”后来被电视机取代。如此而言,广播是比“完整电影”还要老的传播媒介。
当然,广播、电视与电影,毕竟是性质不同的媒介。电影更多的是存储、印刷的思路延续,其源头之一或是古埃及的木乃伊。广播电视则是传输、电报的思路延续,其源头之一或是古中国的烽火台。然而,自从有了计算机互联网,这存储与传输的两条思路交汇了。今天,所有的传统媒介不得不借助于这一新媒介继续生存,尽管广播还是那个广播,电视还是那个电视,电影还是那个电影。
20年前,我在一篇文章里“兼论广播上网的误区”,认为广播上网就不是广播了,就成了互联网的音频。如今回想,不敢再那么顽固,只是,如果说“我今天听了广播”,那么意思究竟是什么呢?可能更确切的表述是,“我今天用手机听了广播”。
美国的20世纪70年代,号称“广播复兴”时代,那时候还没有互联网。中国虽然也迎来了汽车时代,但时过境迁。不过仔细想想,由于开车不可“冲浪”且只能听不能看,今日中国,不言广播复兴,是否可说广播自在呢?仅举此例。日常生活中,方便听而不方便看的状况还有很多。现实就是如此——电视没有让广播消亡,互联网似乎也还没有。
如此说来,广播既有其与生俱来的“弱势”,又有其不可替代的“强势”。不过,从历史发展来看,世上几乎没有不可替代的事物。比如,纸和印刷曾经很强大,但如今大部分纸质出版物已被电子显示和复制、转发技术替代。那么广播呢,我们至少要当心互联网上的音频内容做得比广播好吧?因此,在新媒介环境下,广播的生存和发展,任重而道远,而创新,就成了广播研究的题中之义。
申启武教授动议成立广播专业委员会,不仅因为他是目前国内著名的广播研究专家,还因为他所在的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出面力挺。成立大会在广州顺利召开,得到全国广播研究学者和专家的支持,还得到广东广播电视台的大力襄助,于是才有了这本论文集。
忝为序。
李幸
(作者系中国高校影视学会会长兼广播专业委员会理事长,华南理工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