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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阐释是,基督教文化中的“十字架”,体现着基督教文化对人类社会认识的哲学智慧。就其内涵而言,“十字架”是“束缚与解放”、“死亡与新生”哲学观念的象征,是“纵组合与横聚合”的基本关系的有机构成。它其实是在告诉人们:人如何认识世界和把握人生。

首先,基督教的十字架象征了一种特有的生死关系结构。如果我们把基督教的十字架的“——”这个横线看成是倒下,是躺着,是“死亡”的象征的话,那么,它的“|”竖线则是站立、活着或者“生”的象征。这样,生和死就成为了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成为了一种特殊的“二项对立”的关系结构。基督教徒为什么信奉十字架,并把古代的残酷刑具变成了一种信仰的标记,就是因为它一方面代表了“死”——耶稣就是死在十字架上。但十字架又代表着“活”。正是因为十字架钉死了耶稣的肉身,才使得他三天之后精神“复活”。也就是说,肉身死掉了,而在肉身死掉的过程中,耶稣所代表的精神“复活”了。因此,也可以说,十字架是“凤凰涅槃”观念和意识的基督教文化的表现。

也就是说,基督教教徒之所以崇拜十字架,其本质在于它的这种结构体现了“抛掉旧我,再生新我”人生哲学。我们知道,基督教是一种强调灵魂再生、精神强盛的宗教。所谓耶稣复活,不过是象征着一个人,抛弃旧我(肉身的我、物质的我)精神再生的过程。正是耶稣被钉上了十字架,毁灭了他的肉身,从而使他脱离了物质世界的羁绊,成为了精神上的自由者。由此,也表明,信奉基督教,也并不意味着一个人只是被动地享受信奉基督所带来的好处,它意味着一个信仰者首先要勇于让自己的肉欲死亡以及让自己的精神新生。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也是基督教徒的辩证法。可以说,信奉十字架,要害是“涅槃”。这里面包含着一个深刻的人学思想:信奉十字架,意味着一个人精神的强盛。换言之,作为一个信徒、一个信奉者,必须要有强大的抛弃现实欲望的能力,也必须有追求精神纯洁和灵魂新生的能力。所以,对十字架的信奉,应该是个很痛苦的蜕变过程,也是一个人精神坚定的过程。因此,幻想从基督教中只是得到现实利益和具体好处的人,是不配作为一个信徒的。对此,有些宗教学者曾经指出,除非我们清楚看出我们自身的愚蠢,不然我们很容易将一切成就都归于肉体,过分地夸张自己的力量,以为无论遭遇何种困难,我们自己都所向无敌,是不可征服的。因此,摒除对肉体的愚蠢信赖,而重视精神的重生,就是十字架给人们的启迪。

由此,耶稣被钉十字架的事件,其实就是“肉体的人”向“精神的人”转换的转折点。这极为类似于佛教中的“涅槃”。我们知道,人的任何转变,都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换言之,在一帆风顺的状态下,人的转换是难以实现的。只有当一个人,遇到巨大的挫折、遭受严酷的困境时,彻底的转变才会发生。中国语言中有个词汇叫“危机”,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只有在巨大的危险或危难中,才会蕴含着巨大的机遇和成功。问题是人对待苦难和危机的态度。

其次,十字架也表现出了基督教文化对历史与人生关系的基本看法和处理此类问题的基本态度。我们知道,人类历史是一个从过去到现在,又由现在走向未来的发展过程。而每一个人,也都有着自己的昨天、今天和明天。我们现在来看十字架。十字架上的那根横木,就如同纵向发展演进的历史进程和人生进程的象征。假如中间的那根竖木与横木之间的交汇点象征着现在或当下的话,那么,前面就代表着过去,而在这交汇点的后面的部分则代表着未来。这样一来,我们就会发现,过去和未来是因为当下的存在而出现的。没有现在,就不会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再进一步说,横者偏重于从前到后的发展和延续,而竖者也象征着对横木进程的阻挡、打断或曰“迟滞”。换言之,我们把那个横木条“——”(即十字架图形中的横线)象征着历史发展的进程的话,那么,那个竖立的木条(即十字架图形中的竖线)就象征着在人类在历史的进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而纵横两者的交叉点(交汇点),则象征着现在以及现在的人所能够遇到的种种状况。

这样,基督教的作用就获得了新的理解。在我看来,基督教并不像有些人所理解的那样,仅仅是关注过去的宗教,也不是那种仅仅着眼于未来的宗教,它更强调的是关注现实的宗教。就是说,它更注重的是处在“当下”这个点上的人遇到的状况。忏悔过去的罪孽,是为了现在的人能够根据自己的现有条件做出自己的选择;同样,企望走向天堂,走向光明的未来,更是要从当下的实际出发,作出自己的判断。进一步说,纯粹的历史意义上的人(过去的人)和完全脱离开现实的那些所谓只属于未来的人,并不是基督教关注的重点。因此,我们可以断言,基督教是立足于解决现实问题的宗教,而不是像有些人所理解的那样,只是关注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天国”的宗教。它更关注的是既是历史的又是未来的二者相统一于现在的人,是活在当下的精神和肉体相统一的人。为什么基督教要关注现实的人,为什么要关注精神和肉体合一的人,就是因为在现实的人身上,体现了人的“活着”的现实性,因为人“活着”,才交织着肉体的欲望和人生的精神信仰,才有或者成为天使,或者成为魔鬼的两种可能。只有关注这样的人,基督教才有了用武之地。

这也就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我们今天处理任何事情,既不能离开历史的传承,也不能忽略未来向往。但问题是,我们一个人既不能总是回看历史,也不能空想未来,正确的态度应该是,我们看历史是从今天的角度来看历史;看未来,也是在今天的立足点上看未来,即要从现实的立足点上出发来看待历史并走向未来,才是正确的态度。这也是基督教“十字架”给人的另一个启示。

第三,“十字架”也揭示了事物内在的矛盾对其发展的重要价值与作用。下面我们要谈一谈关于那根竖立木柱的象征意义。如果说,“——”(横木)象征着历史发展的进程的话,那么,这根竖木就是人类“上升或沉沦”的象征。我们知道,基督教一直强调,人是上帝用泥土捏成的,并吹了一口气才有了生命。上帝造人使用的泥土,象征着人身上的物质成分,而上帝的气(即灵)则象征着人的精神成分。所以,基督教始终认为人是具有物质和精神的矛盾统一体,因此才有了上升和沉沦两种可能。我们可以把十字架立柱看成是上升与沉沦的整体构成的象征,那么,处在和横木交汇点的立柱上面部分,可以看做是“上升”的象征,而下面的部分则是“沉沦”的象征。换言之,处在交汇点下面的人,就是沉沦的人,而处在在交汇点上面的人,就是上升的人。

现在我们再从立柱的角度,重点说一说交汇点在这个方面的象征价值。如前所言,人究竟是上升还是沉沦,均是在交汇点上发生的。这样,这个从立木出发和横木之间形成的交汇点,也就具有了上升与沉沦的双重特质。人或沉沦、或上升的两种因素,都在这一个交汇点上聚集在一起了。因此,转折点其实就是矛盾最集中的地方。

不仅如此,在基督教看来,人能否转折,还要看现实中的人自身是否具有强烈的内在矛盾构成。我们知道,在现实生活的人,总是具有着上升与沉沦的两种发展趋向。之所以会有着两种发展趋向,就是因为人的身上有着肉体欲望与精神要求两种因子,即存在着“灵”与“肉”的不同文化因子。这也就决定着,越是内在冲突强烈的人,上升和沉沦的冲突就越强烈。也就是说,只有在肉欲和精神的矛盾构成中、在天使和魔鬼的冲突中,才能实现转折。如果人没有灵与肉之间的激烈冲突,没有沉沦和上升之间的矛盾冲突,转折也就没有意义和价值了。

这样,人的上升和沉沦,就不再是一个简单个人的信仰和意志力的问题,而是在外在的矛盾冲突强烈的条件下,并在人自身矛盾冲突也强烈的情况下,由人自己做出的一个艰难的选择。由此可见,基督教是一个在激烈的矛盾冲突中才能起更大作用的宗教。这样的理解,也使得“十字架”获得了一个重要的文化隐喻:这就是基督教能否对一个人起作用,关键是要在外在矛盾处于尖锐的情况下看这个人内在的冲突是否强烈。而这个人内在冲突的强烈与否,又是他是否能够真正地理解和信奉基督教的基本前提和首要条件。以上的分析也告诉我们一个人要向树立起向上飞升的理想信念,必须面对复杂的社会现实,同时还要清醒地认识自身的矛盾冲突所在。 MDy0UdfMTL4MziVeGWuvA4D3VPLb7NKMR64Tl+wzo/Igy0lf7De8loCko/1kcDT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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