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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我好像在哪
见过你

和你有关 观后无感

若是真的 敢问作者 何来罪恶

劝人离散有多为难

若美丽的故事来得太晚

所以到哪里都像快乐被点燃

就好像你曾在我隔壁的班级

人们把难言的爱都埋入土壤里

极力地撇清自己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也藏着颗不敢见的心

我躲进挑剔的人群 夜一深就找那颗星星

我以为旅人将我热情都燃尽

你却像一张情书感觉很清新

人们把晚来的爱都锁在密码本

字正腔圆的演说撇清所有关系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也藏着颗不敢见的心

我躲进挑剔的人群 夜一深就找那颗星星

你听不到我的声音 怕脱口而出是你姓名

像确定我要遇见你 就像曾经交换过眼睛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我在劝我该忘了你

夜。

漫无边际,一片漆黑。

没有一丝光亮。

似乎,坠落在永夜之中,再也找不到出口。

“迟迟,迟迟……”意识朦胧中,听见有人在耳边不停地呼唤,声音焦急而热切。

声音如一线光,撕裂了黑暗,缺口急剧地扩大,光线大片大片涌入。

眼睫一阵颤抖,昏迷了许久的双眼缓缓睁开,在一片白光中,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黑而细的眉,眼睛如同揉碎的水波,额头紧紧蹙起,一头黑亮的碎发沿着侧脸的线条垂顺而下,嘴唇一张一合,呼唤着她的名字。

呵,真是好看的男生。

可是,眉头紧锁的模样让人心疼得想要伸手去抚平他额间的忧伤。

等等——探到中途的手指停了下来,姿势僵在半空中。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庞。

这个男生从未见过。

他是谁?

男生看着她醒来,微微愣住,喜悦的神色犹如被点亮的灯火,由微弱逐渐变为灿烂,照耀了整个房间。

“医生!医生!”男生立刻站起来,由于在床前蹲了太久,双脚麻木,在站起的一刹那,身子一晃,本能地用手撑住床沿,定了定神,推开门边跑边喊:“她醒了!她醒了!”

女生艰难地转过头,打量四周。

胳膊上插着输液管,药水不急不缓地滴落融入血液,随着血液的流动渗入身体。

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户洒落,墙壁白得耀眼,空气中飘浮着消毒水的味道。

原来,是在医院啊!

女孩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目光落在窗台上,一只玻璃花瓶,插着一支百合,瓶身隐约显现出女孩的倒影——是一张苍白的面庞,下巴很尖,而额上缠绕着层层绷带,愈发衬托她的楚楚可怜。

女孩看着倒影愣了愣,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摸索着伸向头顶。

果然,头顶裹着厚厚的绷带。

怎么会在这里?会在医院里?头上还受了伤……一连串的疑问像潮水般涌上心头,然而,脑海中只有空荡荡的一片汪洋。

不自觉地抱住脑袋,试图在记忆深处搜索,大脑却一片空白,如同一张从未被书写的纸张,一无所有,甚至寻不到橡皮擦拭的痕迹。

似乎有一段记忆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是谁?惶恐窒息般涌上来。竟然想不起自己是谁。

是谁?是谁?究竟是谁?

女孩双手抱头,喉咙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躺在床上挣扎着,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绝望!孤单而又无助……

谢……迟……迟……

赶回来的男生看到眼前的一幕,冲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撕扯绷带的双手忽然被修长有力的双手握住,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喧嚣在一瞬间静止,世界刹那间安静下来。

他的眉眼沉默而坚定,那样的目光直直射过来,直抵心间,令她心里的躁动莫名的安稳。

原来,自己的名字叫谢迟迟。

她在心底默默地念着这个感觉有些陌生的名字。

原来,这就是自己吗?

那么,这个男生又是谁呢?

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房门被推开,呼呼啦啦涌进一大帮人,全都是陌生的面孔。无一例外都是关切的神色。

“迟迟,你醒了?”一个体形微胖的中年妇女上前抱住她,惊喜地喊道。

谢迟迟本能地抗拒这个有些陌生的女人,微微用力挣脱了她的怀抱。

“迟迟,你忘记我了吗?我是安妈啊,是谢家的管家!”中年妇女急切地争辩。

被唤作迟迟的女孩戒备而茫然地打量着身前陌生的人群,心里微微地不快,仿佛一觉醒来,周围的世界完全变了。

医生在一旁对她的身体进行检查,随即打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夹,在上面记录着。

安妈急切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体康复了没有?”

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神色歉然,“车祸时,病人脑部受到撞击,同时车祸本身也刺激到她,导致失忆。”

失忆?!

众人在这一瞬间屏住了呼吸,不可置信地听着从医生口中吐出的消息。

“怎么可能?”安妈的身子微微颤抖,她用力地抓住医生的手臂,语无伦次地说,“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治好她吧!”

充满期待的眼神落在了医生身上。

医生轻轻摇着头:“对不起,我们无能为力。”

谢迟迟的视线扫视过周围黯然的目光,犹如溺水窒息一般,挣扎着,然而却越陷越深。

“发生了什么事?” 谢迟迟手指紧紧地抓住被角,大声地叫喊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

讨厌这种感觉,一无所知,讨厌周围人悲悯的目光。

讨厌,讨厌,讨厌!一觉醒来,仿佛自己已经被全世界遗弃!

突然,谢迟迟被用力地拥入怀抱中。他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挣扎、厮打……

谢迟迟慢慢停止挣扎,渐渐安静下来。有液体一滴滴渗入脖颈之中,温热,滚烫,沿着脖颈,顺着脊背缓缓滑落,所经之处,一片冰凉。

那是……泪水。

“迟迟,不哭。还有我,你还有我。”男生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这个少年如此的清瘦,下巴硌得她生疼,这是如此真实存在的触感。只是一瞬间,感觉从缥缈的天空着落在真实的大地上。

谢迟迟推开身着白色衬衣的少年,盯着他墨一般漆黑的眼眸,迟疑地问:“你……是谁?”

男生的眼睛突然收缩,而心脏似乎也随之剧烈地疼痛,“你……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苏俊安!”

“苏俊安?”谢迟迟轻轻地念出这个名字,眼睛里面是茫然的神色,“苏俊安又是我的谁?”

温暖的光线落到苏俊安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而好看的面庞,他迎着谢迟迟陌生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吗?

谢迟迟怔怔看着眼前的男生,眼神失焦,呼吸在瞬间停顿。他是我的男朋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为什么脑海中一片空白?失忆?那又是什么让自己失忆了呢?

苏俊安抬起手掌,轻轻地拖起谢迟迟的面庞,喃喃地说:“迟迟,上周末,我非要拉着你去看动漫表演。为了赶时间,过马路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车辆,而你为了救我,冲上前将我推开……”苏俊安哽咽地说,“如果当时不是我坚持去看动漫表演,如果不是我抢着过马路,又怎么会发生车祸?都怪我!都怪我!”苏俊安低下了头,十指抓扯着头发,深深地自责与歉然。

是这样吗?谢迟迟看着眼前悔恨不已的男生。

事实竟然是这样!

一旁的安妈上前劝阻苏俊安,“你不要太难过,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既然一切已经发生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她。”

苏俊安的情绪渐渐地平息下来,他摸索着想要握住谢迟迟的手。

然而,谢迟迟却仿佛触电般躲开,眼神戒备地看着他。

苏俊安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拒绝与疏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迟迟,怎么了?”

谢迟迟的脸在阳光下苍白得几近透明,她瘦弱的身子略显僵硬,她注视着苏俊安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转过头不再看他的目光,然而,她最终冷冷地说:“不管你以前是不是我的男朋友,从现在开始,你将不会再是我的男朋友。”

“什么?”苏俊安情不自禁地出声反问,神色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女生,震惊过后,随即他的脸上泛起痛苦的表情,“迟迟,你是在怪我吗?怪我害你失去记忆,所以,你决定离开我?”

谢迟迟的脸庞转向窗外,她的背影倔强而又冰冷,同样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是她的声音:“苏俊安,请你出去,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苏俊安试探着喊:“迟迟……”

然而立刻被她高分贝的声音打断,“出去!我让你出去,听到没有!”

苏俊安低下头,默默地起身,走向门外。

周围的人都“噤”了声。

苏俊安拉开了门,他的脚步忽然停顿,背对着谢迟迟执拗地说:“迟迟,很早之前你对我说过,你会一直一直在我身边,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我会一直等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天,一定。”

“啪——”门轻轻地合上,脚步声渐渐地远去。

谢迟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安妈,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安妈爱怜地看着她的身影,默默地退了出去。

谢迟迟趴在窗户边。

窗外枝叶翠绿,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在青翠的树荫下,站着一位白衣少年,遥望着楼上的谢迟迟,眼神清澈明亮。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挺拔得像一盏路灯,坚定不移地守候着将要从身前经过的人。

不经意间,谢迟迟和苏俊安的视线交织,他们相互凝望的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止,只有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

这个画面定格成为这个夏天最美的瞬间。

谢迟迟脸上闪过一丝愠怒的神色,立刻躲开了视线,啪的一声关上窗户,她背靠着窗户,目光落在床头的那一束百合上出神。

少年依然静默在窗下守望,良久才转过身,踩着满地破碎的光斑远去。

他的背影,被阳光斜斜地拉长。

谢迟迟目光空洞,怔怔出神,大脑中茫然无绪。

忽然,手臂传来一阵疼痛,似乎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一般,回过神去看,才发现输液瓶中的药水已经空了,暗红的血液沿着输液管回流。

谢迟迟愣了愣神,手忙脚乱地摁下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赶过来拔掉针头时,药瓶里面已经回流了一些血液。惊吓之后,更深刻地感觉到疼痛,从醒来以后一直累积在心里的悲伤,在这一刻再也不受控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眼泪顺着面颊滚滚而落。

护士一边用药棉摁住针孔止血,一边柔声说:“这么大了还怕疼啊!忍一忍,疼痛很快就会过去了。”一旁做完检查的年轻医生眼神里满是关切,补充说道:“其实,这些抽离出来的鲜血还可以输回你的体内呢。”

谢迟迟好像没听见一样,用手捂住脸庞。

不想让别人看见她流泪的模样,泪水却抑制不住地从她的指间流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她不是因为怕疼而哭泣,而是害怕失去。从体内抽离的血液,从脑海中消失的记忆,那个远去的少年……自己似乎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弃。

她唯一能够用来宣泄的方式,只有哭泣。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成了不加任何掩饰的号啕大哭。

病房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医院里,有着太多的生离死别,是早就见惯哭泣的地方,但是却未曾见到有人哭得那么悲伤。

那么的……悲伤……

别人悲伤的都是他人的病痛或者死亡。

只有她,谢迟迟,在哀悼自己的死亡。过去的谢迟迟,死了。

也许是累了,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女孩蜷缩在被子里沉沉地睡去。

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医生弯下身替她掖好被子,然而身子却突然停住,晶莹的泪水挂在长长的睫毛下,尚未被风干,如同珍珠一般。

医生伸出手指,轻轻地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发出一声怜悯的叹息,深深地看了一眼进入梦乡的谢迟迟,走了出去。

一个月过去了。

谢迟迟安心地在医院里养病,没有任何人来探望她。

只有那个名叫苏俊安的少年,每天下午风雨无阻地出现在林荫道上,仰望着612房间。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谢迟迟和自己的主治医生渐渐熟悉起来。

他戴着无框眼镜,风度翩翩,举止得体,听到护士喊他藤医生时,便悄悄留意他胸前的工牌,上面写着:藤堂耀。年轻得如同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事实上却已经是脑科的主治医师,这在业界很少见,可见他的优秀之处。

在这期间,藤堂耀尽职尽责地为谢迟迟做过多次治疗和检查,还进行了一系列的记忆测试。

藤堂耀问她:“你记得最近的重要事情是什么呢?”

谢迟迟竭力回想,“冬天的时候下过一场很大的雪,后来导致爆发雪灾。”

藤堂耀愣了片刻,紧接着笑了笑,“这场雪我知道。雪下得能埋到膝盖,河面上都结了厚厚的冰,不过……”藤堂耀拖长了尾音,良久才说:“这好像是五年前的事情吧?”

谢迟迟也吃了一惊。

随着交流的深入,测试的结果越来越明朗,藤堂耀诊断:谢迟迟失去了五年的记忆。

五年。

不长也不短的时光。

她五年的记忆,如同被橡皮擦从脑海中抹去了一般。

那么,在这五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那个名叫苏俊安的男生,看起来那么陌生,一定是这五年内认识的吧。还有安妈,她感觉不到她留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应该也是这五年间才来到自己家的吧。

从十三岁到十八岁,生命中最重要的成长时光,断裂到无法复合。

从那以后,谢迟迟总是安静地坐在病房里发呆。

她努力地翻捡记忆。被打上时光印记而留存在脑海中的记忆,是现在唯一的财富。无论她如何努力地试图想起这五年间发生的事情,却总是徒劳无功。

想得太多时,头便会阵阵地痛。

藤堂耀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枝百合。他走到窗台前,将花瓶中的水换了新的水,用剪刀将百合纤长的绿茎剪掉一截,插入其中。

清水,绿叶,白花,近乎纯净的颜色,倒映在谢迟迟明亮的瞳仁里面。她冲着藤堂耀感激地笑了笑。

藤堂耀掏出纸巾擦拭指尖上的水滴。

谢迟迟很用心地观察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医生,这是一个爱干净,有轻微洁癖的男子吧。

“你不会以为我就是送花的人吧。”藤堂耀迎向谢迟迟的目光,唇角蔓延出淡淡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向楼下站立的男生,“这花,其实是他送的。”

谢迟迟脸上的笑容忽然冷了下来,即便是午后热烈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侧都不能让她温暖起来。

“拿出去!”谢迟迟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藤堂耀笑着上前劝说:“美丽无罪啊,你看这花多漂亮。”

“拿出去!”她冷若冰霜的目光逼视着藤堂耀。

“可是……”藤堂耀依旧笑着,在思量着该怎样劝说这个尖锐的女孩儿。

谢迟迟劈手从他的手上夺过花瓶,摔在地面上。

藤堂耀伸手去接,终究慢了一步,“砰”地一声,玻璃渣四溅,水流在地上,俯身去接的藤堂耀立足不稳,摔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一阵痛呼传来——破碎的玻璃扎进了他的手掌里面,顿时鲜血淋漓。

谢迟迟慌忙扶起藤堂耀,捧着他的手迭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闻讯赶来的护士大惊失色,一脸疼惜的表情。手忙脚乱地捧着藤堂耀的手掌清理伤口,这样近距离地贴近帅气的藤堂耀,她的面颊渐渐绯红。

护士恨恨地看了谢迟迟一眼,小声嘟囔:“道歉有什么用,又不能疗伤?”

藤堂耀微笑着说:“不要怪她,不关她的事。”

护士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藤堂耀冲着谢迟迟宽慰的一笑,捂着受伤的手离开了病房,去做简单的伤口清理。

谢迟迟紧张的心情刚放松下来,就隐约听见藤堂耀在细心地交代门外围观的护士,“病人因为失去了一部分记忆,难免暴躁,你们要体贴一些。”

谢迟迟抽了抽鼻子,目光落向窗外,楼下的少年已经远去。

不知不觉,暮色四起。

有两三只鸽子从空中飞过,鸽哨响起,鸽子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矗立于暮霭中的红色教堂屋顶后。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谢迟迟回过神来,却看见那个护士手端着托盘走进病房,和颜悦色地说:“该打针了哦。”

谢迟迟顺从地转过身,趴在床上。

护士拿起注射器吸满了药水,利落地刺进了血管。

谢迟迟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闷哼,她紧紧地锁着眉头,下手真重,疼……

她将脸埋在枕头中,像一只受到伤害时将头埋进沙堆中的鸵鸟。

第二天,安妈来医院看她。

谢迟迟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趿着拖鞋在房间转来转去的找东西,看见安妈,惊喜地问:“我的衣服呢?你把它放在了哪里?”

“衣服?不是在你的身上吗?”

谢迟迟摇摇头,“不是这个衣服,是我平时穿的衣服。”

安妈恍然大悟,宽厚温柔地说:“在医院里就要穿病号服。等出院后才可以穿平时的衣服。”

“我——就——是——要——出——院。”谢迟迟站在安妈身前,一字一顿地说。

“你现在还不能出院。”安妈急急劝说。

“不!我现在就要出院。”谢迟迟坚定地要求。

两人僵持不下,藤堂耀刚好从门外经过,听见两人争执的声音,推开门走了进来,目光环视一圈后问:“发生了什么事?”

安妈看见医生来了,似乎看到救星一般,将谢迟迟想要出院的想法告诉了藤堂耀。

他听完后,用手扶了扶眼镜架,目光落向谢迟迟,“我现在是你的责任医师,你的身体完全康复之后,我才能签字准许你出院。如果想早一点出院的话,还是安心地静养吧。”滕堂耀不急不缓地说,然而语气里却有不容更改的肯定。

谢迟迟的目光落到他那缠了绷带的手上,神色略显慌张,便不再坚持,默然地回到了床上。

她只是想尽快回家。

这空荡的医院里,找不到丝毫有关过往记忆的痕迹。

家里,那总该藏着关于自己的秘密吧。

一想到这些,谢迟迟便不再争辩。

争辩没有意义,只有尽快恢复身体,才能回家。

一个星期后,谢迟迟经过医院检查,身体已经完全康复。

藤堂耀在医院的门口送别谢迟迟,叮嘱说:“谢迟迟,以后你要经常来医院做检查,最好坚持一个月一次。我们的观察对你的身体健康十分重要。”

谢迟迟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算是应答,心却早已经飞回了家。

安妈在旁边连声对滕堂耀说着“谢谢”。

谢迟迟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

穿着制服的司机在安妈的示意下,发动汽车,缓缓地驶离了医院进入市区。

谢迟迟趴在车窗旁,眼睛紧紧地贴着玻璃,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而好奇。

在她的记忆中这座城市是破败且陈旧的,可眼前的城市却是繁华而又美丽——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啊,彩虹桥!”谢迟迟脱口惊呼。

车子行驶在跨河大桥上,远远地看见不远处的河面上横着一道宛若彩虹的桥,能够找到记忆中与之相符的东西,难怪她会喜形于色呢。

然而没过多久,谢迟迟喜悦的神色便一点点散去,这座城市与记忆中的城市有着太远的差距,远到已经很陌生。

那缺失的一段记忆,就那么不容挣扎和拒绝地将她推到了城外。

车子驶上一条林荫道,然后驶入一座院子,中间矗立着一栋米色的别墅。

谢迟迟从车上下来,站立在原地,环顾着四周的景色。

这……这就是自己的家吗?

可是,为什么会没有一点儿印象呢?

难道这座房子,也是最近几年购买的吗?

满怀期待地回到家,以为家是自己最安全的港湾,收藏着自己所有的记忆,当真正地站在家门前,却发现连家都是陌生的啊。

谢迟迟用力地将手指握在一起,心里仿佛裂开了一个无底洞,一阵阵风呼啸着灌进去,却怎么也填不满。

随着安妈的脚步前行,二楼,左转,一直走到最里面的房间门前。

“这便是小姐的房间,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安妈交代完,微微躬身致意退下了。

谢迟迟静静地站立在这扇门前,手放在门锁上。

推开这扇门,便可以看到自己的房间,寻找以前留下的痕迹。

犹如打开一扇藏满宝藏的大门,谢迟迟小心翼翼地旋转门锁。

房间里面很凌乱,Hello Kitty的枕头掉在地上,书桌上散乱的漫画书和CD,充足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一片阳光灿烂。

谢迟迟走进房间细细地打量着这一切,这……这就是以前的自己吗?房间里随意而又凌乱,看起来有一些懒散。

可是,除此之外呢?

不知道有没有以前写的日记呢,看一看就会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

谢迟迟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

书柜,抽屉,衣柜,甚至床底,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却一无所获。

谢迟迟坐在地上,身体四周是散乱的书本,热烈的阳光洒满一身。有那么多的东西,可都不是她想要的。再一次,不可遏制地感到从心底生起的冷意。

为什么当初那么懒,不写日记呢?谢迟迟懊恼极了。

不知道过去的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谢迟迟本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的谢迟迟,该用怎样的性格怎样的面孔去面对周围的一切?

面对尚还陌生的世界,她所能做的只是竭尽所能地保护自己,而保护自己的方式——竖起全身的刺。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谢迟迟低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顺着脸庞滑下,半遮面颊,她的目光被一个相框吸引。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运动装,扎着马尾,双手揽在一个男人的脖子上,身后是旋转木马。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男子已经人到中年,眼神依旧明朗而又锐利,英俊儒雅。她认出了照片上的男子,那是爸爸。这是和爸爸哪一年的合照呢?谢迟迟陷入沉思之中,似乎是自己十二岁生日时,爸爸特地带她去游乐场玩时拍的。

那些久远的记忆带着时光沉淀后的温暖紧紧地包裹住她,谢迟迟沉湎在难得的回忆里。

“小姐,小姐……”连叫两声无人应答之后,安妈不放心地推开门走进来察看。

谢迟迟回过神,指着照片的男子说:“这个人,应该是我爸爸吧。那么,我爸爸他现在在哪里?”

安妈答道,“先生是EBS公司欧盟区总裁,现在人在法国。你出车祸后,他马上回国,一直守候在你身边,前两天因为那边有一个紧急的商务谈判,先生在确定你脱离危险后便又回法国去了,他说处理完工作就立刻回来看你。”

“哦,”谢迟迟失望地接着问,“那么,妈妈呢?她又在哪里?”

“夫人?”安妈的神色有一些为难,踌躇片刻说:“我是三年前来到谢家的,我来的时候就没有见过夫人。所以,关于她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谢迟迟默然不语,在最无助,最需要亲人的时候,他们却都不在身边。

安妈察觉到谢迟迟渐渐低落的情绪,慈祥的笑容在她的脸上荡漾,“孩子,不要难过,他们都有自己的苦衷,会回到你身边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安妈有些神秘地将手从背后探出来,将一个大信封递到谢迟迟的手上。

谢迟迟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红色烫金的帖子,是一份录取通知书。

“谢迟迟同学:

你以总分593分的优异成绩被群星学院录取,请于9月1日至9月3日携带本人相关证件到校报到。

群星学院
2016年7月15日”

谢迟迟有些疑惑地翻看信封里的其他内容:新生报到注意事项、学院简介、军训日程等。

安妈在旁边高兴地说:“小姐,你一直以来的理想就是考上群星学院啊,现在终于考上了,恭喜你!”

“是吗?”我的理想是考入群星学院?

“是的。”安妈回答。

谢迟迟已经陷入了沉思,翻来覆去地看手中的通知书。群星学院,应该是一个全新的环境,刚好,自己也可以在那里重新开始。

在闭上眼睛睡觉时,谢迟迟在心里轻轻地说,再见,旧时光。

9月3日。

开学报到的最后一天,谢迟迟来到群星学院。

和很多学校一样,新生开学,机动车不准进校,学校门前停了一整排的轿车,谢家的奔驰根本开不过去,只能在路口停了下来。

谢迟迟从后备厢取出大大的行李箱,拖着向学校走去。

“小姐,你干吗非要坚持住校呢,住在家里不也很方便吗?”直到现在,安妈都不忘劝说谢迟迟放弃住校。

谢迟迟拖着行李箱走得极快,丝毫不为所动。

安妈见劝说无效,低低地叹息一声,伸手去接谢迟迟的行李。

“安妈,谢谢你。不过不用你帮忙,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你们都回去吧。”谢迟迟拒绝了安妈的帮忙,略带歉意但又非常诚恳地请求道。她想在全新的校园里开始全新的生活,不想开学伊始就引人注目。

安妈已经知道一旦谢迟迟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也就不再坚持,带着司机走了。

谢迟迟目送着安妈远去,方才转身拖着行李箱走进校园。

正值开学,校园里人头攒动,一张张新鲜的面孔,脸上洋溢着朝气蓬勃的笑容。

谢迟迟拖着行李箱走在校园的主干道上,由于东西太多,所以略显吃力。

“同学,需不需要帮忙啊?”一个女生刚好从附近的一家甜品店走出来,她长发及肩,身材高挑,左右两只手各拿一支冰激凌,小口小口地舔着,十分享受地微微眯着眼睛,像一只猫咪。

谢迟迟看了看她的双手,摇了摇头,“不用啦,谢谢。”

女孩顺着谢迟迟的目光看着自己手中的冰激凌,说:“等我一下。”然后转身进店。

不一会儿,女孩出来了,手上提着一个粉红色的纸袋,刚好放下两支冰激凌,她自言自语地说:“好啦,这下没问题啦。”旋即用腾出来的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拖起谢迟迟的行李箱向前走。

“哎……”谢迟迟想叫住她。

然而女孩却突然回过头冲着她笑,“快点儿跟上啊,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行李拎跑了吗?”

谢迟迟轻轻一笑,托了托身后的背包,快跑两步跟了上去。

“新生吗?”女孩问道。

“是的,学姐。”谢迟迟回答道。

女孩咯咯笑了起来:“我不是学姐哦,我跟你一样也是新生。不过,我9月1日就来报到了。我叫莎娜,你呢?”

“谢迟迟。”莎娜的热情感染了她,让谢迟迟不由得心情明快起来。

两人边走边聊,很是投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大半的路程。

莎娜将行李箱放在马路中央,一屁股坐在上面,“累死了,你的箱子真重,里面装的什么啊?”说着,从自己小巧的挎包里拿出纸巾,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谢迟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书,里面装的全是书。”

莎娜做了一个夸张的倒地动作,然后从纸袋中取出冰激凌,冰激凌已经融化了,奶油沿着她的手指一点点往下滑。

“这个草莓味的给你吃吧。”莎娜将那支还没动的冰激凌递给了谢迟迟。

“谢谢。”谢迟迟接了过来,学着她的样子,一口一口地舔食。

凉意沿着舌尖蔓延,在这个燥热的盛夏,她眯着眼看着眼前活泼可爱的女孩。

“嘟——嘟——”一辆跑车竟然驶入了校园主干道,喇叭催得一声比一声急。

今天不是不准机动车进入校内吗?

谢迟迟和莎娜累得浑身无力,极不情愿地站起来,拖着行李往路边站。

“没吃饭吗?动作那么慢!”车里的人等得不耐烦,将头伸出窗外大声地叫嚷。

那是一个男生,头发挑染成金色,鼻子上架着一副墨镜,左耳一排耳洞,上面三四颗细钻,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咚——”莎娜将拎在手中的行李箱重重地扔下,双手交叠,站在原地,“姑奶奶我不走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男生上下打量了莎娜一眼,视线经过谢迟迟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藏在墨镜后的双眼竟然透出一种冷峻的神色。

谢迟迟拉了拉莎娜的衣袖说:“莎娜,我们走吧。”

莎娜气呼呼地说:“我最讨厌这样仗着家里有钱就横行霸道的公子哥!”

谢迟迟站在路中央,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刚到新学校,不想太过张扬,只想融在人群中,最好是不被人注意,可是现在的举动,完全就是一开学就要在学校搞新闻的架势。

男生低低地吼道:“找死!”一踩油门,发动机轰鸣着猛烈加速直撞而来。

两个女生尖叫着闭上眼睛。

轮胎与地面尖锐的摩擦声响起,刺激得耳膜生疼。

睁开眼睛才发现车子刚好停在她们身前几厘米的距离,而谢迟迟和莎娜的双手不知不觉已经紧紧地握在一起,掌心满是潮湿的汗水。

男生推开车门大踏步地走到她们身前,恼怒地说:“让开!”

莎娜扬起头,毫不退缩和畏惧,直视他墨镜后的眼睛,掷地有声,“不让!”

男生恼羞成怒,伸手推开莎娜,莎娜立足不稳跌倒在地。

男生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冷哼一声,转过身往车上走去。

“站住!”谢迟迟压抑的怒气终于爆发,冲到他身前,两只小拳头紧紧握在一起,身体微微前躬,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

周围经过的同学纷纷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男生扬了扬眉,轻蔑地说:“你又算哪根葱!”

“谢,迟,迟。”她一字一顿地说。

“谢迟迟?”

男生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声音里有一丝讶异。他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星子般的眼眸,瞳仁呈现微微的褐色,倒映着眼前的女生,声音几不可闻地低声自语,“是你?”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说:“好吧,算你们赢了,我不走这条路就是了。”

他绕过谢迟迟,想要回到车上。

然而,谢迟迟转身再次挡在他的身前,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男生不悦,强抑心中的怒气,“你究竟想怎样?”

“道歉。”

“我连‘道歉’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想让我道歉——休想!”男生身子一闪,上车关门倒车驶离一气呵成。

谢迟迟束手无策地看着他驾车离去,立刻回身扶起倒在地上的莎娜,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一个高年级的同学冲过来,说:“哇,你们太帅了,那个男生叫舒漫歌,据说是校董的儿子。你们好勇敢,竟然英勇对抗恶少!”

莎娜看着远处的车子,咬牙切齿:“混蛋!”

莎娜并无大碍,莎娜建议谢迟迟先将行李箱放在她的寝室,她先带谢迟迟去报到注册查看分配的寝室之后再搬过去。

谢迟迟刚入学第一天很多流程都不知道,如果有莎娜这个过来人带着她去办理手续的话,一切就简单省心许多,听到莎娜热心的提议,她没有任何的理由拒绝。

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行李箱搬上了莎娜寝室所在的五楼。寝室里一共有四个床位,目前有三位同学已经报到,只剩下一个床铺还是空的。

“要是能和你在同一个寝室就好了。”谢迟迟满怀期待地说。

“我也想,但愿上帝保佑吧。”莎娜笑了笑,“还不知道你什么专业呢。”

“表演02班。”谢迟迟想也不想地说。

“哇噻!”莎娜惊喜地抱着谢迟迟转了个圈,“我们一个班耶。”

休息一会儿后,莎娜熟门熟路地带着谢迟迟去报到。

谢迟迟拿到了住宿通知。

莎娜凑过身来,“快看看分在哪个寝室。”

谢迟迟翻了翻单子,面露喜色,“508,你不也是508吗?”

莎娜给了谢迟迟一个大大的熊抱,“谢天谢地,果然是同一个寝室耶。”

她们欢天喜地地一起回到寝室,这下好了,谢迟迟的行李不用再搬,两个人开始动手铺床。

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把一切都收拾妥当。

谢迟迟和莎娜并排躺在床上,恢复体力。

手机铃声响起,是一阵悦耳的音乐——孙燕姿的《遇见》,莎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听,“喂,你好?”

“莎娜!开学典礼都快开始了,你怎么还没到礼堂来呢?”电话中传来室友的声音,“老师都已经在清点人数了。”

“好!马上来,马上来!”莎娜挂掉电话,腾地从床上爬起来,“谢迟迟,快起来快起来,我差点忘儿了一件重要的事,今天要召开开学典礼,我们赶紧过去,别迟到了!”

谢迟迟不敢耽搁,立刻打起精神起床出门,和莎娜在学校里面一路狂奔。

跑到大礼堂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了,两个人累得气喘吁吁,扶着门框向礼堂内张望,校长正站在主席台上讲话,于是,莎娜和谢迟迟猫着身子溜进去,左顾右盼地寻找空座位。

“这儿,这儿!”一个女孩儿向莎娜招手,指了指身边为她们留的空位,莎娜和谢迟迟飞快地跑过去,坐定之后,二人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校长讲话完毕,台下一阵鼓掌声过后,主持人说道:“下面,有请我们的新生代表,表演02班的苏俊安同学上台发言。”

前排一个身穿白衬衣的男生站起来,顿时,全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群星学院的惯例,每年的新生代表都是当年入学成绩第一的新生。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的议论:“原来这就是建校以来,录取分数最高的考生啊,总分750考了700的超级学霸啊!”

“明明可以靠颜值,还要靠成绩!”

“这么优秀还要不要让人活了啊……”

苏俊安站定在主席台前,面对全校的师生,毫不怯场,淡定平和,视线从容地从人群中扫过,不期然与谢迟迟的目光相遇,略作停顿,便落在演讲稿上。

“大家好……”他一开口,礼堂里由于窃窃私语而造成的嗡嗡声消失了。

无数道目光静静地落在他的身上。

这个少年,他并非光芒万丈,然而却有一种沉静内敛的气质,即便站在人群之中,目光依旧会不自觉地被他所吸引。

莎娜一脸花痴的表情,“他好帅啊!”

谢迟迟呆呆地看着台上的少年,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那,如同流星坠地般撞击着她的大脑,她的脑海中山呼海啸:苏俊安,苏俊安,如影随形的苏俊安……你怎么也在群星学院,怎么也在表演02班? hetEYL55V4/h/BKtzB0pnPiegqosFOPuXiameVwZLqFXNfrD/1PX1QLnNoUOeoQ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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