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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吾:
幻彩之城

撰文/顾小白(本刊记者)

● 位于伊吾县的幻彩湖。摄影/金建辉

车沿着公路疾驰,我和同事小声地交谈着,从哈密到伊吾大概有3个多小时的车程,绵延起伏的东天山早已在车后化作了渐渐远去的模糊影子。过了口门子,一路都是道路施工,让我们颠得够呛。渐渐地,我为逃离哈密酷热难耐的天气而产生的喜悦感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不耐烦,也许是车坐太久的缘故吧。

电话铃声将我从疲惫昏沉中唤醒,瞥了一眼,朋友的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了他兴奋的声音:你去伊吾了?见到幻彩湖了吗?就在我没好气地回应他什么也没有的时候,突然,一片湖泊刺眼地冒了出来。

幻彩湖

迷人的幻彩湖安静地躺在那里,静若处子,当地人称她为“吐尔库勒湖”,意为静谧的湖,倒是贴切。湖畔是郁郁葱葱的草原,远远看去,这湖就像是被镶嵌在碧色之中的一块宝石。

车停了下来,我们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放眼望去,一湖秀水呈现出诱人的粉红,如同少女含春的俏脸,很是妩媚。蓝天白云映照在湖中,让荡漾的粉色中又多了几抹淡淡的蓝和纯纯的白。

陪同的伊吾县文联主席张永亮告诉我们,幻彩湖的神奇之处在于它能够随着天气的变化呈现出不同色彩——晴朗的日子,这湖会同天空一样碧蓝;到了日落时分,晚霞映照时,湖水绿里透红,很是绚丽;每每快要起风,湖面便是如同今天这样泛出粉红色;若是湖面呈出紫色,那就是要下雨了。张永亮打趣道:“伊吾县的牧民们将她当作天气预报员,出门看一眼湖水,便知天气如何。”

沿着长长的木桥,我们来到了湖畔,近距离地感受幻彩湖的美丽。桥下是青青的草地,几头牛儿慵懒地晒着太阳,不时扭头看着我们,它们总是在咀嚼个不停。叫不出名的鸟儿在没膝深的湿草中叽叽喳喳,一派草长莺飞之景。远处的喀尔里克雪山巍巍耸立,雄鹰展翼翱翔,仿佛就在那山头。在当地人的眼里,那山和这湖,犹如一对恩爱夫妻,相依相偎,守着伊吾河谷,厮守千万年。风掠过,那湖水清波涟漪,五颜六色的,不知名的野花含笑点头,香气扑面而来,悄然驱散了我们一路奔波的疲惫。

张永亮说,幻彩湖是个盐湖,当地人称“盐池”。湖水中含有一种盐生杜氏藻,体内含有杯状色素体,在生存条件不佳的情况下,会产生血红素,温度的差异会导致盐生杜氏藻体内的血红素产生变化,这也就是湖水会不断变色的原因所在。此外,充满盐分的湖水在不同的光照强度下,也会发生变色。

“晨烧暮灼堆积高,才得波涛变成雪”,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盐一直和人类文明密切相连。幻彩湖不仅出产盐,四周还有丰茂的水草,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这里显然是一个极好的居住地。在伊吾县境内,如今已经发现了阔拉遗址、拜其尔墓地、下沟墓地、托背梁墓地等多处遗址,带有殉马坑的墓葬、小孩石棺墓及祭祀台。这让考古学家们颇为惊喜,因为根据墓葬形制,他们判断,这些遗址大多是2000多年前的古文化遗存。

在伊吾县,古人留下的痕迹又岂止这些?

谜一样的古城

想去看历史遗存,去下马崖吧。

在张永亮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伊吾县下马崖乡的一片绿洲上。翻过不高的土坡,一座孤独的古城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它静静地伫立在阳光下,除了风声,别无陪伴。风沙的磨砺下,它变得老朽不堪,夯土的城墙似乎要与大漠融为一体。由于严重风化,那墙早已失去棱角,但城堡的方形轮廓依旧清晰,城内的房屋遗迹,早成断壁残垣。没有人知道这座城中曾发生过什么,我们只知道这是一座被废弃的城池。

对于这座古城,我很好奇,因为我只看到了它的现在,却无法了解它的前世。这如同一个巨大的诱惑,使我将目光投向残破的城墙时,心中频生疑问,该城为何时所建?城中的居民从哪里来?最后又去往何处?为什么要将它建在这里,又为何将它抛弃。然而,答案我终究是不知道的,挫折感让我能够感知到一种无奈在自己的胸膛中淤积。我只能靠支离破碎的信息去冥想,去猜测。

按照张永亮的说法,当地农民在城中牧羊时,曾见到不少康乾时期的铜钱,从这些出土文物以及建筑规模、形制来看,下马崖古城应为清代所建的城堡,可能是岳钟琪率军平定准噶尔的噶尔丹策零修筑的。但是也有人认为这是一座唐代古城。

也许是带着发现古董的侥幸心吧,在沙土堆积、密布骆驼刺的城内废墟间走了走,什么也没有收获,倒是看到不远处的坎儿井流淌着清澈泉水。一道坎儿井就是一眼不枯的清泉,道道坎儿井,就是荒漠上的命脉,降雨稀少的地方有了水源的积聚,也就有了生命。我想,这古城大概是和那汩汩流淌泉水的坎儿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吧。

“没有人见过它的过往,除了那戈壁滩上的胡杨林”,离开下马崖时,面对我的长吁短叹,张永亮幽幽地说了一句。

不朽的胡杨

在新疆出土的众多木牍中,相当多的一部分是以胡杨木做成的,也许是因为“胡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三千年的胡杨,一亿年的历史”这一说法吧。

物竞天择,天道有常,适者生存,弱者自强,在荒无人烟的大漠深处或是在寸草不生的戈壁尽头,当其他树木耐不住干渴而化作腐朽时,只有胡杨高挺着自己的脊梁,展示出生命的瑰丽画卷。大概也正是这份倔强,才会让人对胡杨心生敬意吧。

要看伊吾的原始胡杨林,得驱车近百多公里,前往浩瀚戈壁深处的淖毛湖,这是一个边境小镇,以清甜的哈密瓜而出名。太阳刚刚升起,地面就热了起来,到了中午,阳光把空气烤得很热,气温已经蹿到40摄氏度以上。很难想象在这样的荒野中,长久暴露在炎炎烈日下的感觉。

当我看到那片胡杨林时,我相信了之前张永亮所说的那番话——淖毛湖的胡杨树面对的考验和遭受的磨难比其他任何地方的胡杨都要多。它们在深邃的天空下恣意伸展着自己的枝干,那直指苍穹的身姿,分明是对生命的执着与渴望。

“这片胡杨林的面积有47.6万亩,是全球仅存的三片胡杨林之一”,当摄影师下车拍摄照片,从不同角度发现那些胡杨树的美感时,我在听着张永亮的介绍。我记不清他后来还说了什么,因为当我走入盐碱地中时,被这些胡杨树深深吸引了。长久经受盐碱的浸渍腌泡让它们显得异常沧桑,也许是因为每天都在与苦涩和烧灼进行着殊死的较量,它们反倒很是倔强,绿荫婆娑地就在这烈日似火、吐气可燃的茫茫荒漠中。

“你们来早了,再晚些时候来,就可以看到那铺天盖地的黄叶了”,张永亮说这番话时,我正抬手抚摸胡杨的树干。淖毛湖没有一丝水的痕迹,只有茫茫戈壁。淖毛湖又是新疆著名的风区,罕见的灾害性大风时常刮起,这些胡杨树常常需要面对千丈狂飙恶风,它们成片地矗立着,用自己的躯体抵御着肆虐的风沙,尽管伤痕累累,但从未屈服,待到风沙退去,依旧精神抖擞、泰然挺立。大概是由于生长的艰辛吧,这些胡杨大多造型千奇百怪,极为独特。

一千年的生活、三千年的历史、六千年的沧桑,当我们行经一片又一片不同年代的胡杨林后,一片如同化石般的胡杨树出现在我们面前,它们中的大多数已然死去,我们惊呆了,放眼望去,满目都是,它们枯死的身躯让寂寥的戈壁显得更加孤独和苍凉。

“走吧,不要惊扰了这片土地上那些胡杨树的魂魄吧”,在同伴低沉的叹息声中,我们驱车离开,将对生命的敬畏与震撼,以及对历史沧桑的叹息与无奈留在了这片土地上。我想,这些屹立在戈壁上已有千年之久的胡杨树,的确是见证过伊吾这片土地的沧海桑田吧,它们还将会在这里,继续见证着下一个千年。而那时,我们早已不在。 PmJIwwTu+3gVnYWSxgWLeuumKWOU3g5od9bZ7xe4IzGniGPtgFNMZRAS+5WRvmG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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