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末代国王巴列维的萨德阿巴德皇宫，古波斯帝国的波斯波利斯宫城遗址，居鲁士时期的都城帕萨尔加德宫殿遗址，在这些令波斯帝国曾经辉煌的古都遗址里，都深藏着历代帝王的别样往事……

撰文/江航宇

去伊朗，源自一个奇怪的想法。当年美伊关系紧张，国际预警信息不断刷新每天的新闻。想到美伊战争期间，那块刻有汉谟拉比法典的石碑在巴格达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至今也无下落，于是想，万一伊朗局部战端一起，再想去逛逛看看可就难了。在这种自我催眠的想法下立即着手查询机票、办理签证、准备背包行囊……半个月后我就在广州白云国际机场等候直飞德黑兰的班机了。

走在德黑兰的街头，与行前设想的紧张、混乱、危险完全不同，这里有种说不出的宁静、平缓和舒展。城市井井有条，你能感受到这是个现代化的首都，也能从很多细节中发现它与世界其他首都的不同之处。

街上的行人很多，大多衣衫整洁得体。上班的男人穿着长袖衬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提着公文包不疾不徐地行走。报刊亭前摆放的报纸周围，围了一群安安静静读报看新闻的人。西方的经济制裁、国际社会的偏见、北部战乱的阴影……这些似乎并不存在，因为我在人们脸上看不到一丝的焦躁、不安和敌意。

巴列维与皇家夏宫

我在德黑兰的第一站就直接去了萨德阿巴德王宫，这是伊朗末代国王巴列维的皇家夏宫。

在古波斯时期，纯正的波斯血统是高贵的象征。德黑兰在两千多年的波斯各王朝历史中的地位并不突出，直到1779年的恺加王朝开始时才被定为首都。1921年恺加王朝被推翻后到1925年开始继续成为巴列维王朝的首都。

巴列维，或许是很多伊朗人又爱又恨的一位国王。巴列维年轻时期曾在瑞士留学，接受了最先进的西方教育，也见识到了世界主流的现状。回国后子承父业，于1941年继承国王位，开始了他对封建君主制下的伊朗的末代统治。

随同巴列维从西方带回来的不仅仅是继位初期的豪情满志，更多的可能是种种奢欲。在萨德阿巴德王宫随处可见这位末代国王对西方世界关于享乐的理解。

萨德阿巴德王宫建筑群选在德黑兰最北部的山上，空气新鲜、环境优美、占地面积400公顷。或许是深受瑞士环境的影响，其中约有180公顷划为森林、花园、草坪。王宫里的建筑群个个都富丽堂皇、功能齐备，只是如今却全都成了分门别类的展示厅。

王宫里面积最大的白宫（曾经是巴列维的寝宫），现在成了国家博物馆。白宫的室内装饰非常奢华，所有家具以及灯具全部由欧洲进口。从庞大的建筑里转一圈出来，除了对精美装饰和家具赞不绝口外，剩下的则是对巴列维的深深叹息。

比白宫小一些的行宫，有一部分被改为油画作品展室。巴列维王朝时期，许多属于全伊朗人民的文化财富，以及国外政要赠送给伊朗的名贵艺术品，均被巴列维皇室私下瓜分，众多珍贵的艺术品还被转卖给欧洲商人。多数国宝成为西方私人机构或国家博物馆的藏品，而现在的伊朗只能通过图像资料向世人展示它们。

萨德阿巴德王宫曾经承载着伊朗人民对巴列维的期待。他在继位初期成功化解掉前苏联危机，的确让人眼前一亮，随后的白色革命和温和土改，在一片高期待中拉开帷幕又在失败中彻底沉寂。从此，萨德阿巴德王宫从励精图治的行宫蜕变成失败后的温柔乡。

萨德阿巴德王宫，最终成为现在的伊朗和西方世界的分水岭。巴列维的倒行逆施和独裁专政，促使宗教革命爆发，两千多年的波斯封建王朝统治走到了尽头。从1978年开始的全国性大游行逐渐失控，首都德黑兰示威群众多达百万。

1979年1月，巴列维被迫从萨德阿巴德王宫出逃。同年2月，由伊斯兰教什叶派领袖霍梅尼任命的临时政府接管了伊朗政权，巴列维王朝宣告结束。

因为巴列维对绿化设计的偏爱，现在的萨德阿巴德王宫成为伊朗众多年轻学生写生的好地方。徜徉在王宫群的林阴大道上，不时会看见一群群裹着头巾的黑衣女学生在临摹写生。如今，萨德阿巴德王宫成了德黑兰大学的学生们学习艺术和建筑的绝佳之地。

王宫在伊斯兰革命胜利后成了开放的博物馆，巴列维留在这里的，恐怕只有在大皇宫门前那双残缺的大铜脚。

波斯的波斯波利斯

从设拉子去波斯波利斯遗址，沿路都很荒凉，恍惚间有点像行驶在中国兰州山区的高速公路上。很难想象如果千年以前也是如此荒芜，一位万王之王，怎会选择在这里建造波斯帝国的都城。

1971年风光无限的巴列维举办了一场举世侧目的庆典——庆祝波斯建国2500周年，26个君主立宪制国家的王室成员以及超过32个国家的政府代表参加了这一空前绝后的王的盛宴。

为了这个庆典，巴列维政府策划准备了十余年之久，在大典上巴列维与波斯帝国缔造者居鲁士大帝做了穿越时空的精神交流，保证自己要继承这位古老统治者的传统和事业。今天，居鲁士大帝和末代国王巴列维都已各自漂流在历史的长河中，而承载这次庆典的这个“城市”仍然静静地待在这里——波斯波利斯，一座废墟里的王城。

由“万王之王”大流士一世开始历时70余年、历经三代人建造完成的波斯波利斯，作为一个疆土覆盖了从希腊到印度的帝国首都，一直存在了近200年。这是伊朗人的骄傲，也是古波斯文明在世界上留下的灿烂印记。

波斯帝国是当时世界上最强盛的帝国，疆域庞大，全盛时期东达印度、南至埃及、西至小亚细亚、北到咸海。波斯波利斯建造和存在的时期，远方的华夏中原文明还处于春秋末期。在同一时空下，此刻已完成统一的波斯帝国正用军功和财富向世界展示它的实力。

穿过一条长长的绿荫道，我来到波斯波利斯古都废墟的台基前，都城东面是库拉马特山，其余三面都是城墙。都城建在山坡上，18米高的巨型平台将整个宫殿建筑托起，气势雄伟。进入都城前先看到的是巨大的石条平台，两边各有111级石阶，每级石阶不足10厘米高，为当年各国使节骑马进城提供了方便。由此上去，就能看到波斯帝国首都的真正大门——薛西斯门，也叫万国门。两千多年前各国使节、诸侯来波斯帝国朝拜时要进的第一个门就是这座气势恢弘的万国门。

万国门从公元前331年波斯帝国灭亡、都城被毁，到1622年被再次发现，已经又沉睡了一千多年。在它两边的石柱上，我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各个时期的游客留下的“到此一游”：有刻名字的，也有刻十四行诗的；有1810年刻的，也有1921年刻的。想必当年在石头上刻字的家伙如今早已入了土。现在，波斯波利斯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遗址周围也搭建起玻璃保护墙。

像世界上众多被战乱烧毁破坏掉的精美建筑一样，波斯波利斯在城破国亡之际被付之一炬。作为守城的帝国皇帝大流士三世，千年来饱受指责和诟病，后世认为他的不作为和临阵脱逃，导致了波斯帝国的土崩瓦解和覆灭。

剥开历史的时间云层，在同一纬度看帝国的这段历史，我倒觉得大流士三世是个生不逢时的君王。“万王之王”的大流士一世为了争夺爱琴海和东地中海的彻底控制权，远征希腊开启了长达半世纪的波希战争。波希战争悄然改变了波斯帝国的健康平衡，从此走向衰败。一直到死，大流士一世也没能征服希腊人，反而促使松散的希腊各城邦从此秣马厉兵，加速了其文明的发展。

大流士一世的儿子薛西斯一世继续着父亲的远征，他就是电影《斯巴达300勇士》里的波斯王原型。薛西斯一世攻破温泉关拿下了雅典，但在随后决定性的萨拉米海战中惨败导致被迫撤退，临走前波斯军队洗劫了雅典并放火焚烧全城，著名的雅典神庙就是在这次战争中被毁掉的。

带着掳掠的财富和残兵，薛西斯一世回到了波斯帝国本土，他不会想到这次战争改变了世界历史进程——希腊人在废墟上迎来了希腊文明进入黄金时代的曙光，波斯帝国却在随后的王室内斗、政权争夺、吏治腐败中消耗了大量的时间岁月。

王位传到本来属于旁支的阿塔萨塔亲王，这位亲王就是大流士三世。如同明末崇祯帝一样，他继承的波斯帝国早已颓废已久。大流士三世继位后也想重振帝国，恢复波斯的荣耀，他的能力也在继位不久平定埃及的叛乱中得到展示。

不同于急躁、轻浮的崇祯，大流士三世继位时已年近40岁，无论其军旅的阅历还是成熟的心智，从各方面来看大流士三世都应该是个有抱负、有决心和能力的君王。大流士三世不施暴政，倾向减免赋税，休生养民，他需要的是时间，但是西方的马其顿王国正在日益强大并逐步统一希腊各城邦，东征的压力让大流士三世没有太多时间去治理病入膏肓的帝国。在大流士三世继位几个月后，远在希腊半岛的马其顿王国一位小他20岁的年轻国王也在同年继位，并将东征作为举国之事，这位年轻人让大流士三世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旷野中的居鲁士王

离波斯波利斯十几公里外的原野上，矗立着一片小小的宫殿废墟和一个巨大的、突兀的石冢。这里是波斯第一帝国居鲁士时期的都城，帕萨尔加德宫殿遗址。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开创者，波斯帝国的缔造者，巴列维穿越时空与之精神交流的居鲁士大帝就躺在这里。

居鲁士大帝创建的波斯帝国，疆域面积最大的时候达到800万平方公里，这个纪录直到立国200年后才被亚历山大大帝打破。

事实上，由于居鲁士大帝死时身首异处，这里其实是个“衣冠冢”。居鲁士征战一生但并不冷酷嗜血，在拿下当时世界上最富裕的巴比伦都城（现今的巴格达）后并没有屠城，他释放被囚禁的以色列人回耶路撒冷，且允许重建被毁的神庙。

战乱不断的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在居鲁士大帝手里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居鲁士大帝尊重被征服地区人们的信仰，给他们以安定的生活。居鲁士的墓冢相对于其他帝王的墓穴实在小得可怜，但他的征战和对被征服者的宽容却是其他豪墓里的君王所不能及的。

公元3世纪以前，中东地区一直是世界文明发展的重心。波斯帝国是中东文明的集大成者，是历史上第一个地跨亚、非、欧三大洲的巨国。波斯帝国的出现是世界历史的一个篇章。

波斯第一帝国灭亡时，离“秦扫六合、统一天下”还有100多年。文明在各地不停地交替生长，一片废墟或许就是埋下的新兴文明的楔子，一座荒城或许就在明日重生。

伊朗旅游最佳季

春季是去伊朗旅行的最佳时节。3-5月间，伊朗大部分地区气候宜人。这个时间去伊朗，还可以赶上他们的传统节日——纳吾肉孜节。“纳吾肉孜”意为春天，节日定在每年春分之日，这个节日如同中国人的传统春节一样，也是伊朗人的新年。

德黑兰的看点

德黑兰是伊朗的首都，也是伊朗最大的城市，值得去的地方非常多。其中伊朗国家博物馆、国家珠宝博物馆、戈勒斯坦皇宫、德黑兰市场、地毯博物馆、当代艺术博物馆、甘地购物中心等都值得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