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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文豪与他们的创作生涯

忙碌中写就不朽著作的高尔基,一生都为自己的富有而痛苦的托尔斯泰,挣扎在贫困线上却才华横溢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有普希金、兰波、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作家张炜,游走于文豪的故乡,带我们去感受这些闪耀在俄罗斯文学天空的作家的痕迹、文字和心境。

撰文/张炜

● 两个女孩在圣彼得堡

我有时真的无法表述自己对艺术和艺术家那种特异的、深长的挚爱。只能一遍遍地抚摸他们的著作,在午夜一个人的时刻,我特别满足于倾听这抚摸的声音。

任何一个勤奋的写作者,都会是一个嗜读的人,他们满怀着对杰作、对杰出作家的敬仰之情,一路走过来。关于阅读,会有激动人心的一些记忆。我们通过作品对作家越来越熟悉,以至于觉得十八、十九世纪的大师们就像活在同一座城市里似的。有时还会产生一种幻觉,觉得他们写出了那么多伟大的作品,塑造了那么多让人难忘的人物,思想是那样博大,充满激情的诉说犹在耳边—他们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离我们远去了呢?

有时候出差或旅行,有意无意地踏入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来到一些留下了他们痕迹的场所,比如说,他们的故居、他们工作过的地方,立刻就变得屏息静气,蹑手蹑脚了—一厅一室、一件用具,我都忍不住要细细地看,或者去抚摸一下……总觉得他们刚刚离去,这里分明还留有他们的体温和气息。总之,我觉得一些伟大的人物很难从我们人世间彻底消失,他们或许仍然留了下来,在凝视我们,在关注我们的生活。

如果打开一个大画家的作品集,一幅幅看下去,从他年轻时看到最后,就会觉得他把自己的生命活画了出来,得知这个人怎样由稚嫩到成熟,再到生命力和艺术经验完美结合的时候,所达到的创作的高峰。翻到最后的页码,你会看到他的生命渐入老迈,没有力气了,但是雄心还在。凭借一生那么丰厚的阅历和创作经验,技艺愈加高超,仿佛变得更有勇气、也更加不守规矩了—他个人就是规矩,他的一切都是艺术。这就是伟大的艺术家。看画家如此,看作家的全集何尝不是如此?伟大的作家有着怎样强悍的生命力,怎样利用时间——客观的时间和个体的生命之间发生着怎样的摩擦,真是一个谜,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我们作为凡人,难以理解天才的行为。

比如我们都熟悉的高尔基。十月革命胜利后,苏联迎回了自己的“国宝”,当时欢迎他的民众人山人海。他住到了一座别墅里,只有3年的时间。那个别墅的楼梯是用整块大理石雕出来的,扶手雕成了翻腾的海浪。里面摆了大量的书籍,一架架的书看得人眼花,可是谁也想不到,这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高尔基当年读过的。这3年恰恰也是他一生中最忙的时间:建立全苏作家协会,会见无数人士,接待工人和农民代表团、儿童与妇女代表团以及国际友人。看看排得满满的活动年表,会觉得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由个人支配的时间—可也就在这3年中,他读了别墅中大量的藏书,而且做过详细的批语—我不相信,从中抽出几本,果真发现了一处处变色的钢笔字迹。同样是在这里,他还写下了长河小说,就是那部长达200多万字的《克里姆·萨姆金的一生》中的一大部分。我们心里不禁要问: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又是怎样利用时间的?时间对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是那些伟大的人物竟然神秘地使用了时间。这对我们来说永远都是一个谜。

现在对高尔基的评价不像过去那么高了,因为我们过去太多地宣扬了这位“无产阶级作家”,后来就不再热衷了。人是很容易受世风影响的,都要跟着风向走,一个人不被街上的风吹透是很难的。可是我们冷静地想一想,实际上高尔基的流浪汉小说写得多么好,还有那么杰出的长篇和戏剧,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师。

● 1908年的托尔斯泰。供图/Gaopinimages

从高尔基再到托尔斯泰—我们读了那么多托尔斯泰的书,在我眼里这可是西方文学的第一人。托尔斯泰和关于托尔斯泰的书,我几乎将译文全读了。终于有一天,有幸来到了托尔斯泰的雅斯亚纳·波良纳庄园。这是个令人肃然起敬的名字,这里发生了多少故事。托尔斯泰在这个庄园里度过了最长的岁月,写出了最多的作品—我相信他的灵魂一直在这里徘徊不去。走进庄园,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

它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还要大出很多。这里一切如同原来,房屋、道路、林子,到处都保存了托尔斯泰的秘密,留下了他的痕迹。他当年用过的东西,从一幅幅照片到日常器具,一切都在。我仿佛看到了书中所描述的那些场景,他劳作的地方,还有他抚摸过的物品。就我所知道的一些细节,比如哪部作品在哪间屋子里写成,这会儿都一一对应,在心里默记。站在老人的房间里,你会觉得他刚刚起身离去,这种特别的感触不可言喻。

当时是一个冬天。俄罗斯的冬天多么寒冷。白雪覆盖了波良纳庄园、庄园里无边无际的林莽、一座座屋子。进入庄园的是一条长满了橡树和桦树的大道,当年托尔斯泰称它为“大街”。大街两旁的水塘结了厚厚的冰。老人活了八十多岁,有人说如果托尔斯泰没有晚年的那次出走,一定会活得更长,留下的著作会更多。越是到了晚年,他和夫人越是难以相处,最后,他终于要将自己毕生的求索付诸行动了—老人在深夜叫醒了最小的女儿,向她告别,然后乘一辆马车走开了。天太冷了,结果他在一个郊区小站里受了风寒,这里也成为老人的最后一站。

托尔斯泰一生写了多少著作?我们国内出版的是十七卷本的文集,可是苏联出版过100卷的《托尔斯泰全集》。按每卷35万汉字折算,去掉注解,也还有3000多万字。再看他一生的经历:求学、当兵、管理庄园、旅行和教学、耕种土地,且有大量时间在做一些公益事业,但是他竟然写出了3000多万字。这是怎样巨大的一种劳动,大到我们无法想象。

他的写字台旁边摆着一张黑色双人皮革沙发。他就是在沙发上出生的,他的前辈也是在这张沙发上出生的,他的所有的孩子都是在这个沙发上出生的……俄罗斯人高大,应该睡很宽大的床才是,可是他们的床都很窄,让人担心他们一翻身就会滚落—可能在小床上生育不便吧,伯爵的几代人都在这个黑皮沙发上出生。这是历史的见证。这间屋子里实在有太多的记忆、太多的情感。在各间屋子里,会看到大量祖辈用过的小玩意儿,如一张圆桌、一辆童车、一张小床。写字台上的一套百科全书还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这是作家生前经常查阅的工具书。他在另一间拱顶小屋里写了《复活》,那时他大多数时间就伏在一个很小的圆茶几上,旁边的墙上还挂了镰刀和锯子,像是一个典型的农夫之家。我站在圆桌前、农具下,感受着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老人。

雅斯亚纳·波良纳庄园在图拉县城之南。托尔斯泰的另一座故居在莫斯科,有时他们全家要到那里过冬。从图拉到莫斯科步行要走三到四天,虽然当年已经有了火车,可是托尔斯泰为了磨练自己的身体和意志,直到老年还是坚持徒步行走,启程时带着水和干粮,一直走上三四天。为了在路上休息,他发明了一个拐杖,可以将下端插到土里当凳子坐。夜间他就睡在农户家里,与他们分吃自己的食物。在莫斯科故居的院子里,有一个很高的土堆,他让孩子从上往下滑雪,他自己也滑。更有意思的是,他还用一个有孔的木箱装起最小的女儿,用绳子拉着箱子在屋里走,走到一个地方就问她到了哪间屋子,跟孩子玩这种游戏。老人在寒冷的冬天也要坚持自己去井上取水,自己劈柴生火,直到八十多岁还要骑马远行。

他是富裕的伯爵,也是最朴实的体力与脑力劳动者。他一生不倦地探索生活的意义,直到最后的一刻。我们看托尔斯泰的作品,最突出的感受是真挚和诚恳,他感到了什么就如实地写下来,作品从来没让令人眼花缭乱的形式主义所累。可是与那些同时期的某些作家相比,他即便在形式上的探索也显得更有勇气。

有一位欧洲作家说过:世上有两种作家,一种非常聪明,什么都懂,是狐狸型的;还有一种作家是刺猬型的,只懂一件事情——他说托尔斯泰本来是洞悉一切的,却又像一只刺猬那样专注。是的,我们读过托尔斯泰的大量作品,再看他一生的足迹,会感受他的博大与专注,他对于人性、社会,对于生命全部的奥秘,无时无刻不在探索。他犯过很多错误,做过令自己痛苦的事情,这些都记在了日记里。他一生都在苛刻地追问,不仅向外探索,还要直指自己的内心。作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他是公认的现实主义者,但我们又会觉得他同时也是一个高度浪漫的、诗性极为强烈的俄罗斯作家。看过《哥萨克》,那部写青年军官初历战争和爱情的一部中篇——很早以前就读过,几十年后的某一天再翻,只想翻翻而已,可是看过了三分之一就再也放不下了。哥萨克青年的勇武和残酷、女人的爱情、敌人怎样过那条河、死亡的异族青年、枪口上的烟、将死者的眼神、兄弟收尸……吸引人一口气把它读完。伟大的作品常有一种神秘难抵的力量,这往往是今天的现代作家所不具备的。

2006年2月10日,俄罗斯圣彼得堡,

说到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与托尔斯泰的生活道路、审美志趣有着巨大的差异:一个特别富有,一生都为自己的富有而痛苦,直到最后死在了冰雪小站上;另外一个却要一生挣扎在贫困线上,九死一生,赌博、酗酒,癫痫袭来口吐白沫……

来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故居,会觉得与原来的预想有些不同,这儿不像书上写的那样寒酸。一座公寓房,面积有150平方米左右。为了再现作家在世时的壁纸,一个地方特意挖了个洞,露出了当年的那一层。会客室、写作间、厨房都非常好。写作室铺着红色的厚地毯,写字台非常漂亮。他就是在这个屋子去世的——有一天写到半夜,笔握不住了,掉在地毯上,滚到了写字台的另一边,他弯腰去找笔的一瞬,胸部的血管破裂了……太太将他扶到一旁的沙发上,直到在那里去世。

陀思妥耶夫斯基第一次犯癫痫时还很年轻。当时他刚刚写出了第一部文学作品,在文学界引起了轰动,都说又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天才,一颗俄罗斯文学新星即将升起。当年的俄国文学界不像我们现在这样,开这么多的讨论会,也没有类似的文学组织,只有影响很大的文学沙龙。那大多是贵夫人们搞的,她们提供场所,不仅有钱,而且趣味高雅,能够把最有名的作家、艺术家邀集在一起,聊天喝酒,请诗人作家们朗读作品,品评一番。陀思妥耶夫斯基也被邀请参加了,贵夫人们对他极为赏识,将其引见给这些有身份有名望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当然感动不已,他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朗读了作品。可是就在这样的场合,一个嫉妒者竟然当众污辱了他,这让他的自尊心无法忍受,结果当场昏倒在客厅里,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之后,各种各样的打击还有很多。

后来,他借书中一个人物之口谈到了那些铭心刻骨的感受。他说:“当一个人奋斗的时候,要经历不知多少艰辛、多少不眠之夜,却从来没有任何人注意你付出的这些生命的代价、这些常人不能忍受的劳苦—但是当你稍微有了一点点成绩的时候,又会遭遇各种各样的磨难。嫉妒、诽谤,无所不用其极,它们永远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你的后背上,让你终生不得安宁。”

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人性的痼疾而痛苦,他告诫自己一定要终生远离所谓的“文坛”和“文学界”。他说到做到,一辈子再也没有与俄罗斯的文学人物们一起厮混,而宁可忍受最大的寂寞和最艰苦的生活。他与太太艰辛度日,时不时流浪,到境外、到乡下,再转回自己冰冷的小屋。他只是伏案工作,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跟文学人士接触,不到热闹的场合。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未来。陀思妥耶夫斯基当年写出了那么多杰出的作品,直到写《卡拉马佐夫兄弟》的那一年,他获得的版税连俄罗斯的三流作家还不如。正像许多真正的杰作一样,它们没有相应的市场。为了维持自己的生活,他只好不停地写,在最急迫的时候甚至要雇一个速记员来帮忙。这是怎样的天才,能够口述小说——我们知道口述一篇散文可以,口述一部长长的小说是不可思议的。

速记员在为他工作的过程中深深地爱上了他。曾经有一部电影描写他们的这段经历。速记员被陀思妥耶夫斯基沉浸在自己文学世界的情状所打动:他在屋子里走动,拍打自己的脑袋,有时候很长时间一个字也讲不出,有时候又会滔滔不绝;时而狂躁火热,时而冰冷阴郁。速记姑娘小小的年纪,面对着一个贫病交加的中年作家简直惊呆了。她爱上了他。这其中稍微有一点怜悯,但主要还是被那种巨大的魅力征服了。她甘愿为他辛苦和献身,伴他度过了艰难的一生。

在俄罗斯街头,随处可见纪念文学大师的浮雕

莫斯科阿尔伯特大街上的普希金故居

苏俄时期有两个了不起的女诗人,也有过类似的不幸,她们就是阿赫玛托娃和茨维塔耶娃。这两位女诗人在中国风行过一段时间,那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茨维塔耶娃是性格更为激烈、极端的一个,才华逼人,最后在不可忍受的流浪途中自杀身亡。阿赫玛托娃比她绵软、柔和一些,却是同样地不幸。我听说她的故居就在圣彼得堡,到了那里,宁可不到冬宫也要去那里看一看。她是怎样一个诗人,写下了这么多脍炙人口的诗句,究竟是怎样生活的?我想看到她喝水的杯子,她安歇的床……去了以后才知道这不是她的房子,而是普宁的家,是当时她所爱着的一位男人的家,他是一位评论家。

当时的阿赫玛托娃独身一人,孤苦无依,想和普宁住在一起。她没有任何地方可去,也没有东西果腹。这时候她去找了普宁,而普宁正跟自己的太太一起生活。但最后三个人还是住到了一块儿。这是高难度的家庭组合,不过三个人总算相处得很好。这个特异的诗人栖身之地深深地吸引了我。房子好像有一条细长的走廊,而后是厨房。一件件炊具,黑黑的锅子和炉灶。当年的器具都保存着,特别是有一件茶炊—我们知道俄罗斯的文学作品总是不停地写到茶炊,这是俄国人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一件生活用品。在我看来,茶炊跟中国的火锅类似,只是造型不太一样,更挺拔一些。它有点像胶东人爱用的“烧心壶”:从中间点火,热能得到了很好的利用,所以一壶水很快就烧开了,胶东人叫它“快马”。

我过去以为茶炊的用法,就是把茶叶放到里面煮,原来不是。他们的茶炊相当于今天的饮水机,只是用来烧热水的——家庭主妇一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生起茶炊。旁边另有一个茶壶,里面沏了浓茶,喝的时候先倒进杯子里一点,然后再根据个人的喜好从茶炊里加水。我注意到,阿赫玛托娃的茶炊放在了最高处,是银色的,闪闪发亮。

谈到俄罗斯的诗人,就不能不想到普希金。他的故居有好几处,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地方,就是诗人的生命走向完结的那个圣彼得堡的居所。他为了爱情决斗,伤在腹部,被人送回了这间租来的房子里——他和夫人普希金娜曾在这里度过一段幸福甜蜜的生活。他就死在这套堆满了书籍的屋子里,死前在一张红色的沙发上—呻吟了一夜或更长的时间,十分痛苦。普希金与一个法国兵痞决斗,为了自己的荣誉和尊严。腹伤在今天可以送医院手术治疗,可那时候还不行,结果诗人是一点点流血而死。故居里还整齐地摆放了他决斗时穿的衣服、枪,背心的血迹还在。有人在他下葬前剪下一绺头发,也罩在玻璃小厨中,闪烁着永远的深棕色。

有一些生命多么神秘。前边说到的诗人兰波,他19岁就写完了自己所有的诗,完美异常,像《奥菲莉亚》被一代代人吟诵。还有莱蒙托夫,这是另一位天才的诗人和小说家,像普希金一样死于决斗。托尔斯泰曾经说过:“如果莱蒙托夫还活着,我完全可以不再写作了。”在托尔斯泰眼里,对方的才华无人能及。普希金几乎所有的作品都翻译到中国来了,他被称为“俄罗斯文学之父”,除了诗歌,还有小说——我20岁左右读过《上尉的女儿》,前不久想重温当年的感受,因为那时印象还楚楚如新,今天再读,竟是同样地感动。时间过了这么久,我这期间读过了多少让人眼花缭乱的现代主义文学,可是它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它逼到阴影里。普希金那么年轻就写出了这部杰出的中篇,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完美得不可思议,那么朴素、那么真挚,没有一个细节不可信,成为不可复制的、永恒的文学珍珠。

普希金的巨大才能来自先天和后天的学习,是几百年才出现一个的奇异人物,他极年轻时完成的东西,已是这样地完美。他是一个传奇:贵族出身,流放,决斗……我们知道,作家和诗人身上的色彩可以使作品流传得更久更远,也许有时候作家真的需要“色彩”,我们所知道的许多中外作家都不乏“色彩”—可是我们这里谈的普希金是个例外,他仅仅依靠作品本身的强光,也要在时间里闪耀。

一个作家劳作一生,最后写出的一个最重要的人物就是作家自己—他没有办法在所有著作中将自己掩藏起来。所以,我们看一本小说、一部文学著作,都会感觉到这个作家的存在。他的一生给人物画廊里留下了那么多不可磨灭的人物形象,可是最后“塑造”的一个“人物”却无处不在,这就是作家本人。他的所有文字都在记录着一个生命的全过程,是这个生命在人世间留下的所有痕迹。在这些字里行间,作家的个人气质、灵魂、形貌和嗜好,都要无一遗漏地被镌刻下来。从这些文字符号中,我们会感受他的一切。

(作者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lY2pWZPpMvvghdMkl0ThWEzUsptPVSMIacKvfPJhBPXSyR5rqtzcO6kPkMQFuV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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