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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梅兰妮

那个男孩再也不会回来了,但在吹蜡烛的时候,我还在幻想着他的吻。又一个生日——他离开的又一年。

妈妈递给我一份礼物。我喃喃地说谢谢,撕开了包装纸。这个小礼物盒是装不下爸爸摩托车的汽化器零件的,也装不下新头盔。我发出一声听得到的叹息。是啊,这有点无礼,但是我最不需要的生日礼物就是首饰。哦,也许香水比这更差。

妈妈朝我姐姐碧翠丝笑了。我相信她们共同策划了我的生日礼物——毫无疑问,是女孩子的东西——礼貌地告诉我十九岁已经太大,不适合做假小子了。

好吧,无所谓。

我的拇指使出最小的力气打开了那个紫色盒子。

啊! 我的手颤抖着抓住银色链子,盒子掉到了地上,我的心跳起伏着。自从丹妮一家搬走之后我就没见过我的吊坠盒了。她的离开让我很生气,我打碎了这个吊坠盒,想把她的照片取出来。

我小心地打开了心形吊坠盒,像对待一件传家宝一样。吊坠盒里探出丹妮的笑脸。我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像个傻瓜一样,直到妈妈说话。“丹妮尔这个夏天会来和我们一起住——只要你同意的话。”

“真的?”我怒视着母亲,我的愤怒与渴望交织着。丹妮和我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但她离开了这里,再也不联系我了。漫长的五年间连一条信息都没有。“不,妈妈,我不希望是她。不管她怎么趾高气扬地过来。”

母亲把我拉到身边,就像我要哭了一样。“对丹妮尔别太苛刻。她的医生当时觉得让你们不再见面是最好的选择,而我们都傻乎乎地听了他们的话。我们欠你们俩一个道歉。”

“妈妈,我不想——”,过去的伤口裂开了,但一种我几乎忘了的渴望又压倒了我,我需要再见到丹妮。“唉,好吧。”

妈妈的脸色还是很严肃。“丹妮尔现在订婚了,宝贝。她需要一个人来倾诉手术的事。”

自从她出生,医生们就一直盯着她,希望能让她的身体和思维变得像他们眼中的正常人一样。其他的女孩都可以有不被人骚扰的生活,但丹妮尔不行。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被心理学家和发狂的父母研究。

她曾经离家出走过一次来逃避手术。那么为什么现在屈服了?也许手术之后她的外表看起来正常了,但是那颗自由的灵魂还会存在吗?“妈妈,连医生都承认这个手术很残忍。”

母亲的脸色让我很有压力。“这也是让她确定自己想要什么的理由。”

“但是为什么要嫁给这样一个不能接受她的身体的混蛋呢?”

碧翠丝从母亲身后看着我。“威尔斯夫人说,是丹妮尔自己觉得她一定要做个完美的女人。”

“你就不能告诉她这有多糟糕吗?”

“我当然很愿意,但我现在要去照顾弗雷德和孩子们了。”我姐姐拥抱了我,她每次离开的时候都是这样。“梅兰妮,你看,直到我得疝气之前,没有人知道我是双性人。发现自己有睾丸对我来说打击很大,但是至少我从外表上看是个女人。而丹妮尔自从出生就要面对性别模糊的问题了。我理解她为什么要做手术。”

“那么为什么这姑娘是我的责任?你才是和她一样的双性人。”

“你不是保证过要永远做她的朋友吗?”

“好吧。”我很后悔说过这句话。

丹妮尔

爸爸看着我,指了指他的手腕——他在提示我们快要登机了。我走进洗手间,整理头发,涂好唇膏。虽说这架商务飞机设施完备,一尘不染,但是谁会愿意在飞机上用洗手间呢?

飞行途中我尽力休息和阅读。但是每次当我向窗外望去的时候,云层都在变厚变暗。在迈阿密午后的天空中,云层向天际延伸着,夏日的闪电在海洋上空闪烁。

当我们开始降落的时候,飞机突然倾斜,一杯茉莉茶洒在了我的衣服上。 真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温度还不会烫伤我,但是衣服上会留下污渍。

父亲鼓励地笑笑,握住我的手。

是的,爸爸。我会勇敢起来,为你,也为妈妈。

从我出生那刻起,手术就一直藏身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等待着我。有时候这份威胁似乎很遥远,几乎像是不存在的——然而这个恶魔现在就伏在我的门口,它的魔爪始终是我和圆满婚姻之间的障碍。如果我想要结婚,那么除了屈服于它,还能怎么做呢?

我们平安地降落,滑行到机库前方停下。工作人员开门之后,我解开安全带,跟着爸爸走出机舱,走进未曾预料的阳光中。

一位深色头发,拿着写字板的技术人员有急事来找我父亲,他们走回了机舱。

工作人员在找我的行李的时候,我走到飞机旁边。飞机上只有几个乘客,找我的行李能有多困难呢?然而他们什么也没找到。所以我又走回了休息室。

我父亲抬眼一瞥,“怎么了,亲爱的?”

“他们把我的行李弄丢了。”

“伊桑之前没有把你的行李抬到车上?”

“显然没有。”

“没事的,别担心。把这当作是你买新衣服的好机会好了。我觉得费尔贝恩小姐肯定能推荐给你一些值得光顾的时装店的。”

是的。梅兰妮。那个不受约束,总是笑着的红发碧眼女孩。 如果她还在意我,那么她会帮我的。

父亲放下书,紧紧拥抱了我。“你确定做手术时,不要我或是你妈妈陪着你吗?”

“我会没事的,爸爸。最好的选择就是我自己面对。”

他的眼神扫过我的脸,看上去他比我有更多的疑问。“好吧。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如果你需要什么——就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当然了。”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谈到安全问题,说明安全问题包括在内。

一小时后,兰道夫叔叔开着他的宝马车来了。我还没有拿到驾照,爸爸想让我等一阵再拿。要等多久呢?妈妈从不开车,不过至少她会。

兰迪先和我父亲聊了几句,然后走向我。“拿到你的行李了吗?”

“没有。行李被弄丢了。你能不能先去达特蓝百货一趟,然后再去费尔贝恩家?”

他眨了眨眼,看起来就像是我要求他带我去巴黎,而不是一家当地百货一样。“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值钱吗?”

我冲着我的名人叔叔笑了。“威尔斯大律师,那个小无赖伊桑-戴维斯要为我的不走运负责。要是你想的话就向他索赔吧。”

叔叔假装很痛苦地摇了摇头,打开了车门让我进去。“随你吧,小公主。”

梅兰妮

生锈的虎钳从我抽痛的手里掉下来。我坐在地上,疼痛让我闭紧了眼睛,我吮着流血的指关节。我弄坏了螺栓。也许可以去弗莱格勒的五金店再买个新的,但看了看表,他们已经下班了,而且我还没有车。

乌云掠过太阳,蚊虫开始肆虐,所以我把爸爸的摩托车推回了车库。那些工具——大多数是别人不要的——被我扔进了一个塑料筐。

柜子里放着一套新的公制扳手,我爸在他回阿富汗之前给我买的。 爸爸,你如果回家的话,就知道我现在正在修你的破车。拜托,那是英国的老爷摩托车,公制扳手根本不管用。 当然了,如果他在家,那么他自己就可以修好这堆垃圾了。

哇! 一辆黑色宝马M5开进来了。一辆漂亮的定制车,彩色的窗户,有闪亮装饰的挡泥板。

司机走了出来——一个矮壮的家伙,黑色头发,有精心修剪的山羊胡子。他戴着墨镜,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他一只手抓着外套的边,就像是要拔出枪打人似的。他皱着眉头审查了整个街区,然后对我撇嘴一笑。有点恐怖。

乘客那边的车门打开了。走出一个模特——这就是她给人的感觉——白皙的皮肤,垂到肩膀的淡金色头发,还有过于纤细的身材。

“丹妮?”我把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脖子。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吊坠,怕把它沾上油污,然后把里面的相片同这个正在向我走来的女人相比较。

“是啊,看起来就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现在已经是个选美皇后了。

我感到羞愧, 过去我才是那个娇娇女。我现在算什么啊? 我在T恤衫上擦了擦手,结果只是让我的指节又开始流血了。

尽管我满身汗水和油污,她还是来紧紧拥抱了我。“我想你了。”我们松开之后,她朝司机挥了下手,“这是我叔叔,兰道夫·威尔斯。”

那家伙冲我点了点头,对着丹妮摇了摇手指。“小公主,你可不能玩摩托车啊。”

她哀叹了一声。“我听你的。”

他又环视了一遍周围,然后回到了车里。当他带着一堆购物袋出来的时候,我把他领进了我的卧室。“她会住在这儿……和我一起。”

他又奇怪地笑了一下,把东西扔在我床上,吻了丹妮的脸颊,走出了房门。我在等他带个行李箱什么的回来,不过他直接开车离开了。

“不用在意。兰道夫叔叔不喜欢和人聊天,除非你是他的客户。”

当我看到她裙子前面的污渍时,我的笑容消失了。 衣服料子看上去是丝绸。太棒了。这条裙子可能比我的所有衣服加起来还贵。 我的脏手指划过那块污渍。“抱歉我毁了你的裙子。”

她低头指着衣服。“这块吗?这是我之前在飞机上洒了茶水。”

是啊。

丹妮笑了,就像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那样。

这么久了连一条信息都没有,你竟然还觉得我们是朋友?“听妈妈说你订婚了。”

我忘了丹妮是肢体语言方面的专家了。她紫色的眼睛在寻求我的理解。“梅兰妮,我很抱歉。妈妈还在为发生过的事而怪我。”

“这是认真的吗?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看着她的脸,找寻着过去的丹妮的痕迹。“为什么他们总希望你是完美的呢?”

站在我面前的这位淑女,处处展示着她的优雅,哪怕是做一个耸肩的动作。就像她是斯戴佛的娇妻 一样。她轻巧地划过我脖子上的吊坠,“我猜是妈妈赌我不会去动手术。帮我证明她错了,好吗?”

“十四岁的时候你都不让他们碰你。现在你竟然主动要动手术,是不是疯了?”

她的脸色变得沉重,几乎是绝望了。“我明天上午就给皮尔森医生打电话。”

姑娘,心理学家们给你造成了什么影响? 要不是太饿,我都要冲她大吼了。“妈妈很晚才下班回家。我们吃三明治行吗?”

“没问题。”

我们吃完之后,我领丹妮去看了能放东西的地方。我的橱子和衣柜都很小,不过我也不是有一大堆东西的人。在她拆包的时候,我把我的脏衣服扔进洗衣篮,去浴室洗漱。

没错,我是在修我爸爸的旧车,但这不代表我喜欢身上都脏兮兮的。当我洗干净衣服上的油污和血迹,洗完澡,丹妮已经穿着粉红绒睡衣坐在我床上了。

我可不想一整个夏天都纠结在要不要让她看到我的身体上,所以我扔掉浴巾,从橱子里拿出睡衣,准备睡觉。

灯关上了,我靠着墙坐在床垫上,膝盖并紧。丹妮离开已经五年了。五年。“讲讲你的男友吧。”

在只有月光照亮的黑暗中,丹妮的紫色眼睛闪烁着,让我想起那些已经慢慢淡去的回忆。当时我母亲在接受化疗,我和她的家庭待在一起。因为有她我才没有发疯,或者是变得更糟。

她换了位置,床垫随着她摇晃。“我和伊桑是在牛津读书的时候认识的。”

“在英格兰?”

“是的。我大三的时候。”

“哦。”而我连高中都没有读完。

“今年秋天我就在里士满大学上大四了。伊桑还要在牛津待一年来拿他的博士学位。”

“他是英国人吗?”

“其实他是马萨诸塞州的。他的母亲住在剑桥。”

“你告诉他了吗?”

“告诉他我是双性人?我说了。”

“然后?”

“他说他不关心,但是我想要再确定一下。我不希望在新婚之夜有任何变故。”

“是啊,我猜也是。” MhyiDlS6jGfFBL9GDW/v9uOcrdBp0oueInqr/qI9ShGIINEXqk9gkSYGfkGEEq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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